第八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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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時日內秦mama就將傾城坊大小事宜事無巨細交代與我,我整個人就像被鞭子抽了的陀螺一刻也停不下來,今日清點賬目,明日安排歌舞,入夜也是同秦mama一起學她如何待人接物,倒是成長了許多。 但祀柸的想法還是令我不解,我看秦mama身無頑疾也無離坊的打算,實在不明白為什么要費盡心力培養(yǎng)我讓她權柄下移。我曾明里暗里試探幾次,都沒從她口中套出話來,祀柸這些時日也極少在坊,便是想問也沒尋到機會。 “沐姑娘果然玲瓏心思,已能將坊中管理得井井有條了。” 傾城坊剛剛點完卯,今次殤止也不在人群中,我在寫著他名字的名冊下泄憤一般記上一筆,他的名下已連著叁日被寫上缺字,我有些惱怒地問秦mama:“怎么自我點卯殤止次次都不在?” “這......”秦mama語塞,坊中本就有四位公子不受她管教,來與不來都是隨性,我倒是把她問住了。 “我心情不好,秦mama別放在心上?!蔽易灾w怒了旁人,把花名冊交給一旁的小廝就離開了。 日落半山,沫澀點完卯并未離開,見我悶悶不樂緩步坐到我身旁。他身上的幽微香氣遣散了我內心些許苦悶,我與他多日未曾交談,一時竟不知說什么。 “沐姑娘這幾日辛苦了?!彼穆曇魷厝舸喝σ宦犅劚阕屛冶羌庖凰?,卸下心防將頭倚在他肩上,委屈道:“坊中事情太多了?!?/br> 在我看不見的地方沫澀唇角含笑,他道:“以前我也同沐姑娘一樣幫忙打理家中事宜,家里上下大小人口百來人,我母親體弱,兩個姨娘沒有手腕無法成事,只得我和小妹每日cao勞。” 這是第一次聽沫澀細說家里的事,我身子一動,沫澀將我攬在懷里,聲音柔軟卻不失堅定:“每逢新年家里更是忙得暈頭轉向,要不是小妹在一旁協(xié)助,憑我定然忙不過來?!?/br> 我從未聽說過沫澀還有一個meimei,沫澀苦笑說道:“那時雖累,卻不知身在福中。我父親在朝為官,他一向謹言甚微,不知怎么著了道,聽信小人讒言被人算計,惹得皇上龍顏大怒當朝落獄,牽連家中,一朝傾頹?!?/br> 他停了停,幾不可聞嘆了口氣:“消息傳來,府中下人一瞬逃的逃散的散,我母親聞訊病重昏厥,兩個姨娘在家中以淚洗面。我同小妹去求父親官中相交數(shù)人,然而茲事體大,終究無力轉圜。” 他放在我肩頭的左手微微使力,似在表達心中的憤怒與無奈:“后來皇上下旨,家中財產盡數(shù)充公,我父親秋后問斬,家眷貶為賤籍官賣,母親日夜憂思不治而死,姨娘們不甘受辱紛紛自縊而亡,家中接連打擊,只剩我和小妹相依為命。” “那她......”怕是兇多吉少,而他此言也如我所想。 “只知她被賣到泊洲為人妾室,再無音訊了?!彼钗跉馄綇托木w,我一愣:“泊洲?那不是祀柸的老家嗎?” “正是。泊洲地遠,若不是我恰好被傾城坊買下,也無機會讓祀柸幫我去尋小妹。” 原來祀柸還幫了沫澀這個忙。 “你放心,定能尋到的?!蔽冶孔景参康哪幼屇瓭念^一暖,他和我都知機會渺茫,但仍釋懷:“我已看開,沐姑娘不必擔心?!?/br> 點完卯坊中便準備迎客,面熟的小廝尋來時見我和沫澀在一起,怯怯道:“沐姑娘,秦mama找您。” 我猶豫看了看沫澀,他松開手:“去吧?!?/br> 我起身正欲走,手腕忽被拉住,沫澀的臉隨夕陽傾落逐漸掩在黑夜中,他仍是那般溫柔的聲音:“沐姑娘不是說了要放棄殤止公子,怎還為他傷心?” 沫澀一向規(guī)矩得體,這話問出口便是失態(tài),但他實在難忍心中嫉妒,一時失了分寸。 手腕的熱意散開,沫澀不等我回答放開我,像要把剛剛那句話掩蓋掉一般,又重復了一遍:“去吧?!?/br> 夜深,傾城坊的守門熄了路口象征營業(yè)的燈籠,除了留下過夜的客人便再無旁人。 我撥弄著算盤盤點今日賬目,秦mama也在一旁核對這幾日坊內的開銷明細,祀柸回來時我剛忙完,正支著下巴打瞌睡。 秦mama瞥到祀柸,面上帶笑正欲開口被男子揮手制止,她看了看我便了然,悄然離開。 祀柸拿過桌上的臺賬,每一筆數(shù)目都記錄詳實,只是字跡春蚓秋蛇,不成樣子。 我困得昏沉,突然感覺臉頰有癢意,睜眼正瞧見祀柸在我面前拿著方才我用過的筆,他用毛筆的掛繩抵了抵我的臉,看我醒了“噗”的用筆戳上了我的臉頰。 白嫩的臉頰被毛筆抵出圓坑,我擰了眉,氣鼓鼓瞪著他。 “看來你這幾日在秦mama那里學得很好。”他像是剛從酒宴回來,身上有酒液混著禪悅香的氣味,應該喝的不多。 “還不是被你逼的?!蔽亦洁靸陕?,他走到我身后,從一旁抽出一張宣紙鋪在桌上。 我感覺男子寬大的身軀抵上我的后背,祀柸讓我拿起毛筆,道:“其他倒是學得極好,惟這字寫得拿不出手,讓人笑話?!?/br> 他說話間氣息縈繞在耳邊,聲音低沉撩人,我心跳怦怦,他握上我的右手,讓我隨他的力氣運筆。 “寫字必得橫平豎直,提頓有力,讓筆尖隨手腕運轉,方能妙筆生花。”他寫出“沐瓊”二字,我腦中一團漿糊,臉燒的通紅,視線模糊一個字也沒聽進去,緊抿了唇裝出一副認真模樣,他認真教授,說完發(fā)現(xiàn)我這番模樣,便知是白說了。 “怎么如此緊張?!膘霒缺晃业姆磻懞玫搅耍那榇蠛?,對著臉頰親吻一口,“我以后教你習字,你可得用心學?!?/br> 聞言我炸了毛,這幾天已經夠累了,再添上寫字這一項當真讓我心煩。可祀柸容不得我拒絕,他笑瞇瞇收好毛筆:“每日只練半個時辰,不許抱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