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大道三千,殊途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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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碧輝煌的宮殿中,容華公主對鏡描摹妝容。她的容貌足以稱得上傾國傾城,眉眼中依稀可見幾分她父親的樣子。 “你的劍很好。本宮也曾學(xué)過劍?!?/br> 她這話像是自言自語。 “年幼時,我與兄弟們一同習(xí)武射箭,本宮樣樣都出挑。十二歲之后,我讀的書換成了女史女戒,弟弟們卻在學(xué)堂讀四書五經(jīng)……后宮閨閣里的爭斗用不上刀劍,卻更加殘忍無望?!?/br> 秦昭的手指用力,險些捏碎了那一根描眉的墨筆。 “如今兩國戰(zhàn)事一觸即發(fā),蒙越在這個節(jié)骨眼送來姝妃,是為了求和……明日的宴席上,蒙越使臣會替越王向父皇求娶本宮,換十年的太平?!?/br> “本宮或許會成為皇后,成為受寵的妃子……后宮中的交鋒不輸前朝,本宮只能贏,不能輸。豆蔻,你可否愿意作為陪嫁女官,隨我一同前往越國?” 豆蔻抬起頭來,目光灼灼。 “我愿意?!?/br> “可唐越兩國積怨已久,公主和親后真的會太平嗎?” 秦昭淡笑著搖了搖頭, “說不定和親的隊伍一到越國就會被俘虜,而我則會淪為階下囚。姝妃并非皇室貴女,對他們來說,無足輕重。可本宮是父皇的骨rou血脈!” 豆蔻點了點頭,似有所悟。 “殿下不愿意和親?!?/br> 秦昭站起身來,滿頭珠翠如此沉重,她卻能頂著一步一搖,朝豆蔻走去。 繁復(fù)的裙裾在她面前停下,秦昭彎下腰,與豆蔻對視——兩個身份不同的女子,同樣顛沛流離的命運,彼此的眼中都燃燒著一團火。 “你這是大逆不道?!?/br> 豆蔻抬起眼,漆黑眼眸中隱隱閃爍著光澤:她從不覺得自己大逆不道,是世道本就錯了。 “此后,這種話不要再說了?!?/br> …… 公主誕辰宴第叁日,蒙越使臣替越王求娶容華公主和親。 以邊境北斗七城為聘,求娶唐國明珠,共結(jié)秦晉之好。 滿座嘩然! 邊境七城本是慶唐國土,何來的聘禮?! 馬蹄聲踏破筵席的良辰美景,渾身染血的士兵從馬背跌落下來,手中緊緊攥著一張戰(zhàn)報! 邊境城破,裊裊狼煙在夜空中熹微可見。 慶唐四十六年春,蒙越鐵騎借著夜色的遮掩,以雷霆之勢攻破天樞、天璇、天璣、天權(quán)四城,虎視眈眈! 唐越兩國邊境狹長蜿蜒,北斗七城,每一座城都是一道屏障,縱列在荒漠與風(fēng)沙間,守衛(wèi)著身后的大唐國土! 如今七城只剩叁城,慶唐岌岌可危! 唐帝冷笑著拍桌, “來人!把這膽大妄為之輩拖下去,千刀萬剮!傳公孫大將軍、傳徐諒……將朕的黃金甲汗血馬帶上來!當(dāng)年朕能把這群蠻子打回草原,如今照樣……咳咳……咳!” 當(dāng)年是當(dāng)年,如今是如今。 五十年前,他是英勇善戰(zhàn)的少年皇子,如今卻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情緒激動之下便會咳血! 一名文官出席,跪倒在地。 “容華公主千金之軀,一身血rou皆由百姓供養(yǎng)。如今慶唐有難,豈能安享榮華?請陛下準(zhǔn)許公主出使蒙越和親!” 一枚酒杯被隨手拋出,砸中了這個文官的額頭,頓時血流如注。 “什么和親,這是要朕的命!狗東西,朕養(yǎng)你們這么多年,竟然找不出一個可用之將!” “陛下叁思!” 豆蔻遠(yuǎn)遠(yuǎn)站在陰影中,看到容華公主的脊梁筆直,跪得如同一柄斷劍。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要答應(yīng)公主,也許是為了讓周南溪能夠在護送下平安回到斷山劍派,也許是為了報答她的知遇之恩,也許是……在這個尊貴睿智的少女身上,她看到了自己。 秦昭眼中淚意漣漣,聲音鏗鏘有力。 “請父皇準(zhǔn)許我挑選嫁妝車馬,即日啟程!兒臣今生無法盡孝父皇跟前,來世愿再做父皇的女兒!” 唐帝沉默許久。 “好,不愧是朕的女兒!” 豆蔻低下頭,在無人察覺處握緊了拳頭。 彼時她還不知道自己即將追隨的是怎樣一位天生帝王,只是好奇這名與自己出生迥異又命運相似的少女能夠做到何等地步? 以天為牢,以命為囚,天道之初,生靈便分叁六九等,皆被困在人間樊籠之中! 修士與天爭命,其中對抗天道的佼佼者,更是有一身桀驁反骨。 可凡人,用什么去爭? 天命如同一座山,壓得所有人都喘不過氣來。豆蔻千辛萬苦爬出這一座山,抬頭一看,發(fā)現(xiàn)更大更重的山正壓在頭頂…… 宴席散去后,周南溪抓著她的手,眼角泛紅,幾乎要把她的手腕掐斷。 “你為什么要答應(yīng)她?” 他有些委屈, “姝女答應(yīng)我會準(zhǔn)備車馬,送我們兩人一起回斷山劍派……你倒好,折騰了半天,又要回到原點了?!?/br> 豆蔻從他手里抽出自己的手。 “抱歉,師兄?!?/br> “我回不去了。我有預(yù)感……我的道在這里?!?/br> 她偏過頭,盡量不去看周南溪的表情。 “我很感謝你,日后若是有機會,一定會報答你的恩情。可是……我們只能同行到這里了。” 周南溪不敢置信, “你說什么?” 他有些急了,好看的眉擰在一起,隱隱可見臉頰未好的刀傷。 ——這幾年,豆蔻都快忘了周南溪初見時那副驚艷的樣子,只記得他身上的汗味,戰(zhàn)損的容顏,混合著血氣的吻…… “凡間國家數(shù)以千萬,王朝更迭不過區(qū)區(qū)百年,你又何必在這里蹉跎一生!” 豆蔻不吭聲。 她差點忘了,周南溪是修仙世家出生,父母皆是修仙者,根本沒有家國的概念。也許對他來說,斷山劍派才是他的“故國”。 她忍不住軟下語氣,扯了扯他的衣角。 “大道叁千,殊途同歸。師兄回去安心修煉吧,你修你的劍道,我找我的道……說不定,還是我先悟道飛升!” 深宮斗爭波詭云譎,她又如何保證自己能活到悟道的時候? 可周南溪知道,這個小師妹看上去乖巧又順從,實則一身反骨,認(rèn)定的事情根本沒法拉她回頭。他只好攬住豆蔻的腰,像是要把她揉進骨骼一般,緊緊相擁。 她身量偏小,即便已經(jīng)開始長個了,依舊像是少女模樣;可胸前鼓鼓脹脹的軟rou又告訴周南溪,豆蔻已經(jīng)是個女人了。 懷中的豆蔻忽然發(fā)出一聲輕笑。 周南溪臉一紅。 也許是因為抱得實在太近,他被刺激得硬了起來,頂著豆蔻的小腹,存在感明顯。 “師兄……是不是想我了?” 豆蔻扯著他的腰帶,一邊后退著一邊往后花園假山里鉆。夜色很深,花園里極少有宮女太監(jiān)路過,只有遠(yuǎn)處幾盞蓮花河燈提供微弱的光源。 豆蔻扯下他的腰帶,一邊吻著他一邊脫起自己的衣服。 “我就知道,你怎么會不想我呢?日后再想見面可就難了,我一定會很想你……師兄一定要早日修煉到金丹期,時常來凡間看我……” 恍惚間,周南溪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也是如此。 天為蓋,地為席。 暮春時節(jié),男女野合。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