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宴
夜里下了雨,孫粲閑著無事與幾個婢子玩牌打發(fā)時間。 應冀外出去同僚府上吃席了,估摸著會喝不少酒,于是她又讓人去吩咐廚房那煮碗醒酒湯備著。 “東西送去孫家了么?” 孫粲看了眼手上的牌,隨手扔了出去。 “是,已經送到七夫人那了。小郎君還念著您呢,吵著要跟奴一塊回來?!?/br> “若不是相府那些事情絆著,我自然是要親自去一趟的!可查清楚了沒,怎的好端端就掉水里了?” “十七郎君做的……” 孫祁夫婦就這么一個郎君,眼珠子似的疼著。哪想被人推進了池子險些沒了命!這誰能罷休,孫祁花了幾天功夫查明是是誰人所為,當即便提劍要去砍人。 孫家如今亂糟糟鬧得厲害。 “是他?那阿耶怎么說的,阿祁呢?他瘋了么,竟然連阿呦都要下手!” “七郎君要殺他,郎主派人攔下了……” 孫粲氣都喘不順了,緊緊攥著手心里的玉牌,好一會才擠著聲道:“的確,殺他反倒是便宜了那廝!”思來想去,她親自寫了一封書信,派人送去給謝嫻。 她正要交代,卻聽婢子道應冀回來了,可偏偏一臉驚恐,惹得孫粲不耐道:“慌慌張張作什么樣子,沒學過規(guī)矩么!” “夫人,是二爺,二爺渾身都是血……” “你說什么?”孫粲嚇得臉都白了,嘴唇發(fā)顫,忙起身去找應冀。 那屋外冷風夾著雨絲,應冀便站著廊外不遠處,身旁還站著人,不知在說什么。 “二郎!” 她快步走了去,果然見著應冀渾身是血,衣擺那滴滴答答地往下淌。 “你怎么出來了,臉色這樣難看,出什么事了?” 他極少見著孫粲這樣,欲要上前,可忽的想起自己一身的污穢,只得忍著,“出什么事了?” “你又是怎么了,好端端流了這樣多的血,你受傷了?” “勿要擔心,我沒事。不是我的血,是被人濺上的?!?/br> 他這才恍然大悟,懊惱道:“可是我嚇著你了?” “真不是你的?”好重的血腥味,孫粲都不敢靠近他。 “不是我的,你先進屋吧,外頭冷,還下雨的。我一會便回來,你等我?!?/br> 他還有要事要與身旁那人說,孫粲只得先走。 屋內明亮暖和,她怔怔坐在椅子那,手腳冰涼,只要閉眼,就是方才應冀渾身是血的修羅樣。 不是今日去同僚家赴宴么,怎么會弄得一身血。如果不是應冀自己的,那這血是誰的…… 繡詩收了散著的牌,倒了熱的棗茶與她說話。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應冀回來了,該是沐浴了吧,換了在家時候的衣服。 幾個婢子行了禮便要退下,繡詩卻只聽孫粲的吩咐,未動。 “下去吧,早些休息,明日還要交代你去一趟孫家?!?/br> “喏。” 那婢子走了以后,應冀才問:“聽聞阿呦落水生了病,如今怎樣,可好些了?” “今日才醒,也不知……” 她不說了,只盯著自己的手瞧。 “方才你是被嚇著了吧,是我疏忽了。今日……盧氏嫡子歸京,我奉旨殺他?!?/br> 孫粲愣住了,如今的應冀正是武帝手上最好的利刃,指哪殺哪。 “六娘,這是避免不了的?!睉酵?,聲音很輕,“我只有擔了罵名,那才能得到想要的權力與信任?!?/br> “你——你坐那么遠做什么?” “我怕你厭惡我,嫌我臟?!?/br> 方才的恐懼不是假的,應冀當然可以感覺到孫粲心里想的,她其實也是怕的。 “你我是夫妻,我永遠不會厭惡你?!彼鲃幼诉^去,忽然抱住他,“你到底受傷沒啊,你身上可有傷著哪嗎?” “小,小傷,不礙事的?!?/br> “擦藥了嗎?你坐著別動,我去拿藥?!?/br> 她把之前上官漳配的膏藥與藥粉找出來,撒了些在傷口那,“你總是這樣不以為意,可到頭來吃苦的還是自己。” “就是小傷,死不了人的?!?/br> “斷手斷腳也死了人,啞了聾了也死不了?!彼湫χ袅烁嘧臃攀中娜嗷_了再抹在受傷處,“疼不疼,你瞧,又流血了?!?/br> “他的家奴好忠心,到死也護著他。六娘,我初次去那戰(zhàn)場,殺了人,那血濺了我一臉。我手在抖,可我知道,他若不死,那死的便是我……我其實也不愛做這些的,你知曉我不喜人多吵鬧的地方,原因無他,因為那便讓我想起——” “好了!不要說了,別去想這些了,別想了?!?/br> 孫粲抱住他,將他的臉貼在自己的胸口,“已經過去了,就不要再說了,我不在乎那些人,我只想你平安無事?!?/br> “你別怕我,六娘,你別因為這個而怕我?!?/br> 他會瘋的,他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他與孫粲的日后,他處處想著他們的未來,而孫粲只因為這種小事而怕他,那他—— 該怎么辦…… 其中應冀說得是假的,戰(zhàn)場上死人是很正常的,手起刀落不過眨眼的事。他從來就不怕的,只是為了博得孫粲的憐憫,刻意這樣說罷了。 他今日歸家本想沐浴完后再去找孫粲的,不想她竟出來了,還給她看見! 到底是哪個婢子這樣多嘴,待他找出來了,必定要關在地牢里好生折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