勸說
宮外,孫祁拿著卷畫軸出去,坐了牛車在一間茶樓外停下。車夫按他的吩咐尋了個地方自己消遣,待到了時候再到這接他。 茶博士是見過他的,上前和他行了禮,便引著他去間雅座。 “怎得這么久?光光吃茶肚子就飽了?!敝x五郎等得有些不耐煩,見著他進(jìn)來,眉頭微微舒展,拿了杯子往里頭倒了茶。 “這幾日家中瑣事太多,我阿耶又死盯著我,無法,只得寫了篇駢文給他,這才放了我出來。”孫祁將那卷畫軸放在一邊,又叫了些酒菜進(jìn)來。 “世叔管你和六娘甚嚴(yán),有好也有不好?!敝x五郎瞄了眼那被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畫卷,直覺那必不是什么俗物,“你又帶了什么,拿出來讓我開開眼?!?/br> 孫祁早猜到他的反應(yīng) ,嘿嘿地笑了聲,玩笑道:“這——你歲數(shù)比我大,見過的好東西自然比我多。聽聞你前幾日得了幅《百鳥朝鳳》?那是件好物,作畫的也是個響亮人。與之相比啊,我這畫倒有些拙劣了?!?/br> 謝五郎咽了嘴里的茶,越看那畫卷越心癢癢,一時竟催起孫祁道:“你只管開了給我瞧瞧,是好是壞我難道還會說你什么嗎?” 孫祁這會就知道上鉤了,故意拖拖拉拉地拆了包裹在外的藍(lán)布,又將桌上的茶水糕點(diǎn)拿開,空蕩蕩之際,才小心翼翼地將畫展開。 謝五郎眼都直了,恨不得趴在那畫上,連連催了孫祁好幾次將畫給他,一絲一毫地都不放過,良久,意猶未盡道:“哪來的寶貝?這作畫者又是何人?你可認(rèn)識么——帶我去見見他吧!可還有別的佳作?” 孫祁皺著眉,一臉為難道:“這作畫之人是個低調(diào)不愛張揚(yáng)的,性子古怪,我也是因為一些機(jī)緣才認(rèn)識了他。他不愛見生人,我若冒然帶你過去,惹惱了他,你我臉上都不好看?!?/br> “那,那這如何是好呢?”謝五郎忍不住又看了那畫幾眼,喜愛之意不言而喻。 孫祁倒是大方,見他喜歡便極痛快道:“你若是喜歡,這畫便送你了!” “當(dāng)真?這怎得好意思呢,子靖你真是個……啊喲我真是,真是不知如何夸你了!怨不得帝京的小娘子個個都心悅你,使了勁兒地想嫁你?!?/br> 孫祁忙道:“我不是,我沒有,你可別瞎說啊?!彼轮x五郎一激動,回去在謝嫻那胡說八道些什么,“我給你畫可不是白給的啊。” 明白了,這虛假的友情。 謝五郎十分上道地斟茶給他,“子靖盡管吩咐,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拖著你一道!” “我阿耶這幾日管我管的太甚,我睡個覺也會進(jìn)來,坐在我床邊看我。你想個法子,我要先去你家避避?!?/br> 謝五郎微笑道:“這多不好啊,世叔的脾氣你也知道。他不同意的事,我阿耶出面都無用,更別說我一個晚輩。要不……要不這畫……我拿別的畫同你交換?” “別啊,五郎,嗣容!你同我阿姊也是結(jié)拜過的,你也算得上我一半的姊姊……你忍心教我——你的阿弟,受苦么?”孫祁死扒著謝五郎的衣袖,他本就是個男生女相,模樣又精致,且又愛穿寬袍大袖的衣裳,乍一看倒有些小娘子偷穿了兄長衣服的感覺。 “子靖,你莫以為我不敢揍你!真火了,你阿姊的賬一道算你頭上!”謝五郎咬著牙,強(qiáng)笑著將袖子扯了出來,見孫祁低著頭坐那不吭聲,可憐見的,于是道:“罷了,罷了!誰叫你還得喚我一聲表兄呢!回去我想個法子,弄張?zhí)友闳ブx家可好?” “好吧,既然你這樣說了,那我便依你吧!你可要保證,我阿耶若是不放人,你也要想辦法拉我出來哦?!睂O祁慢吞吞地抬眼看他,那白凈的臉上是該死的倨傲,仿佛是謝五郎求著他答應(yīng)一般,惹得那謝五郎終是氣不過,將他抓來揍了幾下。 孫祁忙要躲開,想了個話題移開他的注意力,“你,你可知那崔家四子要娶妻了?” “崔少寅?他要娶誰啊,不曾聽說哪家要與他結(jié)親?。俊?/br> “盧家,那個大房的!姊妹倆都跟了他!” 謝五郎懷疑自己聽錯了,“誰?盧家的,盧家大房不就兩個娘子?有一個還是——崔家同意了?” “當(dāng)然同意啦,你可知盧家與……”孫祁停了聲,在桌上寫了個吳。 “崔家莫不是瘋了?什么臟的亂的都要沾?我原以為王家的那個蠢貨已是夠無藥可救了,原來還有個崔家……這些你怎么知道?” 孫祁不自然地別了臉,“我自然是有門路知道的,你別忘了我阿姊嫁的是誰……那廝雖是個癡子,可他家不是吃素的?!?/br> “癡子?”謝五郎突然笑了起來,“我瞧著那應(yīng)仲卓倒也不是很癡,那日冬狩,我與你阿姊才說了幾句話,他那眼神兇的都要上來砍我。嘖嘖嘖,這郎君待你阿姊還是不錯的!你看那時候,那海東青突然發(fā)瘋,應(yīng)仲卓雖不在場,可六娘昏倒后他緊張的不得了,連連叫了好幾次太醫(yī),后來又陪著你阿姊回去。說來呢,應(yīng)家祖上也是個士族,不過后來敗落了??扇缃衲?,應(yīng)相手握兵權(quán),武將以他為首!后宮里又是以應(yīng)后為主……撇開應(yīng)仲卓是個癡子,他的出生也算不得很差!他與王家也是親戚,也辱沒不了你阿姊!不然那會王家為何登門來勸世叔——其實這親事說差也算不得差。 我瞧著六娘氣色都比出嫁前好了許多,你不覺得她都胖了些嗎?唉,其實嫁給誰不是嫁啊,嫁給王謝這般子弟就一定好嗎?那應(yīng)仲卓是個疼人的,那就是好的。管他癡不癡,我聽說那日他救駕有功,陛下許諾此次行軍,他若有個軍功,不光他有重賞,六娘那邊還有賞呢!封為襄城君,比照長公主……你說這還不厲害嗎?他得君心,代表著六娘,孫家,以及與孫家一起的我們都有好日子!” “可他哪里配得上我阿姊啊,你瞧他——” “皮相不過是虛的,你若權(quán)傾朝野,手握重權(quán),便是長成個武大郎的模樣那也有大把大把的女人為你著迷??扇羰莻€無權(quán)無勢,寒門出生,且家徒四壁的,就算貌比潘安又如何?不也得娶個身份低微的農(nóng)婦,村婦嗎?” 謝五郎拍了拍孫祁的肩膀,低著聲道:“想想那日老和尚的話!我瞧你這姊夫前途無量呢!你也少去惹他,說到底他如今也是你姊夫,你笑他,不就是在笑六娘么?再者應(yīng)相在一日,就會護(hù)他一日,你阿姊也不會有事。哪日應(yīng)相不在了,他還是個癡傻郎君,那便叫六娘與其和離就好了。何必雙方鬧得難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