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ter36.死別I
“退婚?!”阿靳看向自己的父親,他仿佛聽不明白對方在說什么似的,“阿爹,您說皇上跟您說要退婚?我和茉莉?” 亞蘭一臉怒容,他點點頭。 “為什么?!”阿靳大聲吼道,“不是上次還說就要把親事辦了嗎?!為什么?!” “艾利瑪教皇國修書來請求與帝女聯(lián)姻,陛下他答應(yīng)了?!眮喬m的口中也一副不可置信的語氣。然而他是君他是臣,作為臣子的,又怎么能去反抗君的意志呢? “您答應(yīng)了……”阿靳問。 “圣旨,我能不答應(yīng)嗎?”亞蘭看向自己的兒子。 阿靳氣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吼了兩聲,氣得用拳頭捶了身邊的墻。 那動靜大得引來了阿項和拂兒的注意,什么情況,怎么回事?他們兩人對視一眼,連忙跑到亞蘭的書房。 “這是皇帝的旨意,我沒有辦法拒絕?!眮喬m深深的嘆了口氣,“做為補償他會封你云麾將軍,從三品。” “我不要封號!我就想知道為什么?我和茉莉都已經(jīng)定了親,為什么就要退婚?!”阿靳氣得大嚷大叫。 亞蘭盯著自己的兒子,“我也想知道,可是那是皇帝!你是讓我去皇帝的宮里鬧,為什么你不把你閨女嫁給我兒子嗎?!”亞蘭的拳頭猛地捶在桌上,一張木桌就這樣應(yīng)聲而裂。 在場的眾人嚇了一跳,曲拂兒緊緊抓著匕首,看向那父子兩人,她從未見過亞蘭如此生氣。 “皇帝什么脾氣,什么性子,你小,你沒有與他共過事,你當然不知道。但是我不是,我認識他幾十年了,他一直就是那樣言而無信!”亞蘭努力壓低聲音,仿佛x中有一團火似的,若是真的噴薄而出,后果一定不堪設(shè)想。 他想起方才的場景,皇帝遣了眾人,只留下服飾他的公公,那是他身邊的老人了,他們之間沒有任何秘密?!皝喬m阿兄,”皇帝滿心歉疚似的說,“我又對不住你了,也對不住阿靳那個孩子??墒沁@個聯(lián)姻的誘惑太大了,我無法拒絕?!?/br> 無法拒絕——所以你就又要反悔了嗎?那個自私的男人!那個自私的男人! 亞蘭說那是艾利瑪人,艾利瑪人啊,還是富美爾公爵的兒子!陛下您難道忘了您的阿姐因誰而死嗎?您忘記自己曾經(jīng)揚言要讓鐵飛騎踏平艾利瑪時的憤怒了嗎? 然而皇上卻搖搖頭,狡猾的笑著說,那都是過去的事兒了,不要再提了。更何況,不流一滴血只靠聯(lián)姻也能踏平艾利瑪?shù)脑?,不更是一件好事嗎—?/br> 不要再提了,不要再提了! “阿爹……”阿靳看著憤怒的亞蘭,即便是他,也從未見父親說過諸如此類的話,他記憶里的阿爹,縱然沉默寡言,卻一直忠君愛國。 亞蘭抬起頭,他看見站在阿靳身后的曲拂兒,那個姑娘正用與她母親一樣的雙眼擔憂的看著他。亞蘭恨,許久以來壓在他心中的猜疑仿佛再也壓制不住了似的。 當年因有人謊報軍情調(diào)他帶領(lǐng)鐵飛騎到洛南郡鎮(zhèn)壓茂王舊部,然而當他到達洛南之時,才發(fā)現(xiàn)所謂的茂王舊部不過就是殘兵幾支,根本用不了動用鐵飛騎的戰(zhàn)力。洛南離山北太遠了,即便是機動力如此出色的鐵飛騎,也要五天時間才能到達—— 然而當他回來,卻發(fā)生了郡主失蹤的事情。他在皇宮里看見了瑟瑟發(fā)抖的皇上,皇上跟他說我找不到阿姐了,阿姐失蹤了。亞蘭問皇上究竟怎么回事,對方卻語焉不詳。 而后他命人關(guān)了郡王府,命人將明夏帝國的權(quán)力中樞移來山北郡,這里成為了明夏的首都。而郡主茉莉,就這樣消失了—— 山北郡的人民曾經(jīng)那樣愛戴她,在先帝去世后的皇位爭奪之中,只有她堅定的站在那個男人身邊,她的人民,以及被她的魅力感染的軍人、后來歸順于她的那些人,都選擇了效忠那個男人,只因為他是她的弟弟,是她盡全力去推選的那個男人。 也是她一身戎裝騎在高馬上,笑著對亞蘭說,“你要好好保護好睿兒,知道嗎,亞蘭哥哥,用你的生命去保護他,能做到嗎?” 她是那樣好,那樣圣潔,他幾乎要去親吻她的腳了,然而她卻說不要效忠我,要效忠睿兒,他才是明夏的皇帝,才是你們的天子。 于是他聽從她的話,去效忠那個男人,看他起高樓,看他宴賓客,看他用自己的青澀第一次頒布詔書,看他由青年變?yōu)槿A發(fā),逐漸的、他的軟弱被強權(quán)的外殼包裹了,他肆意妄為,勞民傷財,那個叫曲思睿的男人!他時時刻刻都生活在茉莉給予他的榮光之下,卻從來不肯承認。 “茉莉她怎么辦……”阿靳沒頭沒腦的喃喃自語。“她肯定會哭的……她那么任性的一個姑娘,怎么能嫁給別人?!?/br> 阿項一把抓住阿靳,“哥,你冷靜點兒?!?/br> “你讓我怎么冷靜!”阿靳一把掙脫阿項的手,“那是我未過門的媳婦兒,我心心念著捧手心兒里寵了那么多年的寶貝兒,現(xiàn)在皇帝老子一句話就要把她指給別人,你讓我怎么冷靜?!” 阿項說不出來話,他怔怔望著自己的兄弟第一次如此無助,卻惱恨自己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放我出去呀?。∧銈兎盼页鋈パ剑。?!”茉莉拍著門,她大聲的叫著。 一個帝女,明夏帝國的帝女,竟然被人關(guān)在自己的宮里,大門被人用鎖鏈鎖住了,只有在送餐時才會打開,真是太可笑了。 茉莉哭得眼睛都腫了,“求求你們了,放我出去呀……阿靳哥哥……救救我啊……阿靳哥哥……”究竟是怎么了,怎么一覺醒來忽然就退婚了呢?母后只是說這是父皇的意思,她不能嫁給阿靳哥哥了,她要嫁給艾利瑪公爵的兒子,也是未來的公爵—— “你未來會是明夏的女帝,起先同意你嫁給阿靳,那是因為明夏這一輩才俊中,沒有b他更好更忠心的,然而你們始終是君臣,更何況阿靳他不過是亞蘭從街邊撿來的孤兒?!被屎竺念^發(fā)輕聲說,“可是艾利瑪公爵的兒子不一樣,那是真正的貴族,配得上你的身份。而且等你繼位了,便知道阿靳能帶給你的,定然不如那位公爵幫助你的要多?!?/br> 茉莉哭累了,侍女們送上來的飯已經(jīng)涼了,她卻根本吃不下。若是不能嫁給阿靳哥哥,還不如死了算了。 她從未如此憎惡過自己的帝女身份,她的所作所為,她的婚喪嫁娶,都與這個國家有了聯(lián)系,曲茉莉在自己十六歲這一年,忽然真切的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父皇命人封了她的宮門,因為她數(shù)次想要逃出宮去找阿靳。 茉莉靠在門前,無力的敲著門,“放我出去啊……求求你們了……求求你們了……” “您吃些東西吧,再這樣身體就要垮了呀。” 一直跟在身邊的小宮女,哭著舉著湯水,對她說。 “霜兒,我做錯什么了呀,為什么忽然事情就變了呀?”茉莉抓著宮女的肩膀問,“我還歡歡喜喜想要去當阿靳哥哥的妻子呢,我連喜帕都繡好了,為什么忽然就變了呀。” 忽然變的還有父皇和母后,他們從來都是聽她任她,為什么忽然就變得如此嚴厲了呢?茉莉不明白,她只覺得自己心都快碎了。 曲拂兒回到自己的府邸,亞蘭告訴她這幾天可能不方便教你了,拂兒點點頭,她知道亞蘭急的焦頭爛額了,怎么還能有心思教她習武。 她只覺得累,見證了那么一場變故,她更加無法對這個國家產(chǎn)生任何暖意了。她抽出阿項送她的匕首,在月夜里舞著,她這些日也學會了一些招式,若是閑著的時候就讓自己忙起來,她想。 而后她累了,昏昏沉沉的睡了,就這樣持續(xù)了幾天,直到有一天早晨她起來的時候卻看見府外的大街上多了很多官兵,每個人都神情嚴肅地很。 “怎么回事???”拂兒問著下人。 “是亞蘭將軍家出事了?!笔膛⌒囊硪淼脑诜鲀憾呎f,“幸好您這幾日都在府里待著,剛才還有人來問呢,問您最近幾日是否有和將軍府接觸?!?/br> “出什么事了?”拂兒連忙問。 “將軍的大兒子潛入宮里企圖劫持公主,然后被人亂箭s死了?!笔膛B忙將自己打探的事都告訴給了拂兒,“現(xiàn)在皇帝命人封了將軍府,又將亞蘭將軍關(guān)押到大牢里了,他們找不到阿項少爺,正在派人四處搜查呢。我聽人說,若是再找不到就要斬了亞蘭將軍,陛下這是要引蛇出洞啊?!?/br> “你說什么?!”曲拂兒驚訝的站起身,“誰被亂箭s死了?”她只希望自己是聽不懂明夏語而產(chǎn)生了誤解。“你剛才說誰被亂箭s死了?!” “阿靳少爺啊……”直到侍女重復(fù)了人名,曲拂兒才真的確認,自己方才沒有聽錯。阿靳死了?那個像大哥哥一般照顧她的阿靳,被亂箭s死了? 她站起身,急得想要做些什么,可是她根本不知道該去找誰,能夠做什么,亞蘭被關(guān)押了,她沒辦法,阿項失蹤了,她更沒辦法。 “您可千萬不要出門呀,您是亞蘭將軍的學生,陛下之前還差人來問了呢。”那侍女連忙說著。拂兒看了她一眼,她心想也許連這侍女是皇上派來的,她忽然感到恐懼,那如同戴上假面一般的皇帝和皇后,他們曾經(jīng)有那樣歡樂的時光,然而當他們翻起臉來卻也如此殘忍。 拂兒裝作一副擔驚受怕的模樣,她連忙起身,和侍女說,“快讓人把大門關(guān)上,不要涉及到我呀?!?/br> 侍女連忙按照吩咐做了,拂兒回到書房,她摸著別在自己腰里的那把匕首,她想回艾利瑪去,她不要待在這個地方,這里太可怕了。 可是已經(jīng)沒有人能帶她回去了。 又入夜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子詭異的味道,總像有什么要爆發(fā)了,卻是死一般的寂靜。曲拂兒又來到院子里,她握著匕首練習自己學的那幾個招式。 忽然她看見有一個黑影從墻外跳了進來,拂兒小心翼翼的問,“誰?” “我。”那個熟悉的聲音響起,“阿項?!?/br> 拂兒從未覺得自己如此冷靜過,她用手在自己唇邊b了b,示意阿項不要多言。 “啊……來人啊。”她說,有下人走了上來?!拔乙匚萘?,掌燈吧?!?/br> 下人說是,回身去拿燈籠。 夜本就深了,她的府里人也少,點的燭火本就不多,回了屋后,那院子里就再也沒有任何燈火。 阿項悄悄潛進了拂兒的屋子,他一身夜行衣,還未等拂兒開口,便說,“這是出城的令牌,這里不久要有大事發(fā)生,你能走多遠走多遠。” 拂兒舉著牌子看向阿項,她本是擔心他和亞蘭將軍,卻反而被對方擔心了。 阿項沒頭沒腦的說,“我把你當我妹子,本來阿爹想把你帶回來享清福的,卻沒想到讓你蹚了這么一大池子渾水。阿爹他覺得特別對不起你,若是未來還有機會見面,他要對你說抱歉了?!?/br> 拂兒連忙搖頭,“阿靳哥哥他?”她問。 “阿爹讓他不要輕舉妄動,可是他被憤怒沖昏了頭腦,跑去宮里劫持茉莉,想要帶他私奔?!卑㈨椵p嘆,“這是他的命。我不能在你這里久留了,拂兒,跑吧,去哪里都行,離開山北郡。” “那亞蘭阿叔他——”拂兒總覺得這是自己最后一次見到阿項,若是離開了,他們就再也見不到了。 “你不用擔心阿爹。”阿項笑笑說,隨后他便推窗而出,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曲拂兒握著手中的令牌,她咬了咬牙,自己一定要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