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韶光荏苒(2)
我怔愣半晌,放下手中的陶瓷杯,里頭的紅茶還熱呼呼地滯延氤氳,語氣上沒太大的反應(yīng)我回應(yīng):「是喔?!?/br>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參加婚禮?」小胖帶試探性地小心詢問,一秒被我看透他心思,淡然地回絕他,沒被邀請的人過去了很奇怪吧? 「況且,我不想見到他?!刮铱嘈?。 我并不曉得小胖心里是否有數(shù)我與老師之間的關(guān)係,但如今想來也不是那么要緊了。 「那替我寫張卡片祝福總行吧?他至少曾經(jīng)是你老師、我的朋友?!?/br> 「你的朋友是多馀的?!?/br> 「不要忘記我也是你老師耶?!剐∨志o鎖眉頭赤訓(xùn)我,手邊的動作倒是俐落,白胖的手在抽屜探找,不到幾秒時間便抓出一份卡片,與小胖個性相符合,那抽屜井然有序難怪這樣快速。 筆與紙整齊地放在桌上,我不是太明白該寫些什么才能不顯得疏遠,又不過于親密的適當(dāng),不想見到他的理由其一就是這樣。 老師于我青春里,最終留下的是背影。 以后我也只想讓它是背影,就這樣簡單。 在我拾起筆,筆尖觸及紙張滑順的瞬間我腦袋竄入了不少那年的記憶,有老師在的畫面一股腦地撞入腦門,我使勁地閉上眼皮,仰臉緩而輕嘆,風(fēng)拂過臉頰的輕度宛如他當(dāng)時觸碰我一樣。 曾經(jīng)交握的力道,溫和卻不失猖獗,像他停留在我心上許久不曾走過的那種霸道一樣。 我留了個位置,但我始終明白,有些人儘管不陪在身邊卻怎樣也忘不掉,即便不影響,當(dāng)某刻重新拾起回憶的時候,仍會會心一笑。 ──「簡意,你很特別。」 我彎唇,持筆的力道放輕,當(dāng)劃下最后一橫時我禁不住鼻酸了。 那年愿望你忘了幫我實現(xiàn),現(xiàn)在我重新許愿你總能遵守諾言了吧! 「小胖?!刮冶M量讓自己的聲音不帶哭腔,卻似是有點漏餡,「到時拿信給老師的時候記得給他一瓶蜂蜜茶。」 「蜂蜜茶?」 「嗯,學(xué)校出去第二個十字路口的那間雜貨店,一定要是那間的才行?!刮覍⒐P紙遞給小胖,「交給你啦?!?/br> 小胖雙眼滯愣地沒法反應(yīng),而我堅持給老師要與當(dāng)年他時常給我的蜂蜜茶包裝一樣才行。 「為什么是我買?。俊?/br> 我拿起勾起杯把,嚼了一口茶,不知為何我隱隱嗅到了蜂蜜茶的味道,儘管我深知這只是錯覺,「因為你是我的老師、他的朋友??!」 小胖嘆息著這么多年了講話還是贏不過我,我一臉無辜歪腦,沒有為什么地說:「因為我說的有道理啊?!?/br> 「如果吳菓彤有來,我想她會送你一巴掌的。」小胖無奈地笑,頗有幾分老人的神韻與闖蕩世俗已久的老練。 「不,她大概會直接來個一拳吧哈哈哈?!刮倚﹂_。 與小胖暢談了過往的事,環(huán)繞了圈學(xué)校各處的場景,偷傾聽學(xué)弟妹們的講課聲,大概要用這種方式騙我自己還是學(xué)生,我才覺得自己年輕不少吧。 在我離開校園以前,和守衛(wèi)室的老伯打了招呼,他親靄地舉手朝我揮揮,想當(dāng)初跨年時候我被他有「活力」的斥罵,如今卻坐在木製的搖搖椅悠哉清間,看不出曾有過那段既嚴肅又嚴厲的風(fēng)光。 我長大了地中海老伯卻老了,這大概就是人生吧。 從童山濯濯的模樣來到了真正的不剩一根發(fā),我壞心地噴笑,在見著他的時候。 看似是不記得我了,要逼他想起數(shù)年前的小片段是有點困難,在我欲轉(zhuǎn)身離開的時候我卻被老伯叫住:「小姐,你是這所學(xué)校的學(xué)生嗎?」 我瞠目,驚喜地旋過身來,「是?。±喜?,你記得我嗎?你之前還把我罵個臭頭耶!」 他皺起眉頭,抬頭紋魚尾紋各種紋都擠了出來,看起來痛苦的樣子我急忙道:「噢不!不用勉強!忘記也沒關(guān)係!那已經(jīng)太久了。」 老伯撐開眼皮抬眼若有所思地瞅向我,思忖半晌指著我:「你是澤墨那小子的學(xué)生吧?」 「???」 「那小子還在這教書的時候經(jīng)常都會買午飯給我呢?!拐Z落老伯爽朗的大笑,好像替他省了不少錢,用口齒不清的國語,約莫是怕我聽不懂臺語。 老伯像把我當(dāng)朋友一樣地訴說過往,聽起來他已不記得我是誰了,但似乎對我們班很有印象,我笑得開心,被抓了下來與他聊了半小時才離開,我才曉得自己原來很有老人緣。 沒想到回到這里我聽見最多的是關(guān)于老師,不過這回我倒沒什么掛念了。 回到家窩前,炙熱的火球仍不放過我似的高掛于上頭那片天,在經(jīng)過那間雜貨店的時候順勢買了幾瓶蜂蜜茶。 人也是要回憶的,我心情愉悅,繼續(xù)往家里頭前進。 沁涼的瓶罐被我環(huán)抱在胸前,替我褪去了不少夏天的炎熱,我有點想起那張祝賀卡,不知道字有沒有工整?我有沒有署名?看起來是不是很隨便?。恳膊恢览蠋煏粫靼孜业囊馑?。 但那樣陳詞濫調(diào)的語言,卻是我最真摯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