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三日，一行人到了燕滿，這是凡間通往上界的通道的交匯處，在此處做生意的凡人與仙人不少。

    施家仙府所在的棲霞洲還要再走兩日。施韞敏對此處販賣的奇珍異寶頗有興趣，李諸司對珍寶頗有研究，又有意加入施家仙府，自然主動替施韞敏介紹，中年男子便在暗處跟隨施韞敏。

    樓雙儀瞧著樓月滿想去逛又按捺著不說，便引著她往小攤上走。

    “先說好，我現(xiàn)在沒錢，等有錢了，你再來買也不遲。”樓雙儀握著空空如也的錢袋對樓月滿說。

    “我知道了師傅，我只看不買?！睒窃聺M拉著樓雙儀到面具攤前，拿起紅白面具虛戴著向樓雙儀展示。

    樓雙儀在半張面具下看到了她的笑容，也忍不住彎起嘴角。

    “雙儀。”

    醇厚的嗓音不知是從哪里傳來，樓雙儀手上拿著的面具哐當(dāng)一聲掉到地上，她朝四周看去，過路人說笑與攤販叫賣的模樣如常，并無異樣。

    “師傅？”樓雙儀帶有幾分不確定呢喃出聲，星演喚她的聲音何其熟悉。雖知道星演當(dāng)初收她為徒另有所圖，但獨行百年，她已然放下當(dāng)初的執(zhí)念。

    樓月滿撿起面具，對攤主再三賠不是，看樓雙儀呆站在原地，晃著手要她回神。

    “師傅？”

    樓月滿的聲音讓她清醒過來。樓雙儀揉著額角疲憊道：“真是荒唐?！?/br>
    “什么？師傅你沒事吧？”

    樓雙儀搖頭，自己在做別人師傅時確實忍不住將自己與過去的星演比較，哪怕教了蘇九真這個徒弟，因為走向失敗結(jié)局，難免要考慮如何對待樓月滿。

    考慮之余就要想到星演當(dāng)初怎么教她，大概近來想的多，難免產(chǎn)生幻覺。

    “我沒事，走吧?！?/br>
    用過午飯，幾人也不多做停留，施韞敏突然急著要回仙府，似乎家中有要事。

    樓雙儀現(xiàn)在身后沒有任何勢力，散仙本就沒有太多資源，更別提帶著個徒弟。施瑯為人善良，若是作為府主投靠，是個相當(dāng)靠譜的對象。

    樓雙儀同李諸司幾人說了此事，這話當(dāng)然也和施韞敏說過，施韞敏溫和笑道：“施家自然是歡迎?！?/br>
    樓雙儀本身修為不低，為此成功帶著修行還未入門的樓月滿進了施家仙府。

    施韞敏前腳踏進門，就有數(shù)個婢女迎上來，婢女皆是一身青衣，衣裳上的云紋仿佛在緩緩流動，看著稀奇，管家介紹說這是施家特有的織錦。

    施韞敏進了里屋，管家停在屏風(fēng)前，引著一行人去了偏屋。

    “府主正在招待客人，幾位用些茶點歇息片刻，若是有需要告訴門口的侍女即可。”管家說完退下。

    樓月滿縮在椅子上，樓雙儀多看她幾眼，問道：“餓了？”

    樓月滿摸著肚子點頭，袁路也附和：“這些點心我?guī)卓诰统酝炅?，實在吃不飽，什么時候開飯啊。”

    樓雙儀把懷中的干糧分成兩半，樓月滿和袁路一人一半。

    帶著樓月滿這段時間，她感覺自己愈發(fā)像個老媽子，仿佛夢回給熙楚熙和當(dāng)師姐，給蘇九真當(dāng)師傅的時光。

    看兩人捧著干糧吃的香甜，樓雙儀滿意地倒茶。

    不一會，便有婢女前來，說是施瑯邀他們前往亭中用飯。

    “如今正是賞秋楓的好時節(jié)，今日來了貴客，幾位客人去了便知。”換了位年紀(jì)大的婢女帶他們前往后院的亭中，單從面相來看她倒不像是婢女，十分威嚴(yán)，說話也顯得有分量。

    除了這句話，竟是再沒說多余的話。

    客隨主便，大家自然沒有駁施瑯的面子，隨這位婢女一直到了后院亭臺處。

    亭下流水潺潺，火紅的秋楓飄滿湖面，宛如織女編織的錦緞。

    樓雙儀涌上極其怪異的感覺，長廊連通著亭子，不過數(shù)十步就能到，她反而踟躕不前，已經(jīng)和李諸司他們拉開距離。

    與她形影不離的樓月滿也不再前進，小跑回她身邊，昂起頭好奇問她為何不走。

    樓雙儀抬頭瞥見亭內(nèi)那抹白色，終于知道自己的怪異感從何而來。

    亭內(nèi)與施瑯對坐的正是星演。

    星演久居玉華山，因窺天命而體弱，極少下山。尋常人根本請不動他，便是九重仙山的尊主要見他，都要親自前往玉華山，更妄論他們這些世家仙府。

    此次星演下山，是有要事，回程途中恰好經(jīng)過施府，施瑯得了消息厚著臉皮給星演發(fā)請?zhí)?，沒想到星演居然應(yīng)了這場賞楓之約。

    施瑯又驚又喜，若是能請星演為他算卦解惑，他也算此生無愧。

    與施瑯的喜出望外相比，樓雙儀面上的郁色不減。星演為何會在此處？她下意識問自己，莫非他算到樓月滿的事，特意趕來？

    樓雙儀強作鎮(zhèn)靜，大方上前。到了如今地步，就算被發(fā)現(xiàn)又能如何。

    幾人入座后，施瑯這才壓下了心中的驚喜，得了星演的允許為幾人介紹道：“這位是玉華芳尊，諸位可同我喚一聲尊主?！?/br>
    幾人聽聞臉色頓變，玉華芳尊久居玉華宮，莫說常人，就是仙府府主也是難見到他本人。他們才剛到施家就見到這樣的人物，緊張地說話都磕巴。

    “尊、尊主?！?/br>
    樓月滿并不知曉星演是何等人物，看幾人緊張的模樣，自己也緊張起來，像模像樣叫了句尊主。

    星演頷首示意，這頓賞楓宴正式開始。

    星演在此，無人敢放肆，連施瑯都忍著肚子里的問題一句話沒多問。樓雙儀故意坐到離星演最遠(yuǎn)的位置，低垂著眉，旁人沒有注意她，自然不會發(fā)現(xiàn)她的異樣。她從踏進亭子開始，始終低頭不語，仿佛和星演素未謀面，從未相識。

    樓雙儀屏息凝神，夾菜時抬頭看了眼星演。

    星演似有察覺，早早等著一般同樣回以眼神。

    這一瞥像極當(dāng)日她在殿外偷聽星演和友人樂正懷琴談話時，星演對她投來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