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回千里尋妻

    這六十四天對張大福、楊佑心來說好像只是做了場惡夢，對那城隍爺和一干衙役可是段漫長煎熬。連那本來一直想搞個(gè)小坑小洞讓張大福跳的胡判都在祈禱，一方面祈禱趕快找回城隍爺?shù)那畠?，一方面禱告這張大福不要在自己當(dāng)差的時(shí)候當(dāng)面醒過來，而且第一個(gè)就質(zhì)問自己：「為什么要造謠生事？」畢竟如果不是自己興風(fēng)作浪，那張氏夫妻就不為剛好在那天走那么一趟，事情也不會變這樣。

    另一個(gè)熬到油燈枯盡的是左老二，他是蠟燭四頭燒，一方面得照顧昏迷不醒的張、楊二人；二方面又煩惱大嫂不知流落何方，自己又分身乏術(shù)，不能親自出去找那明珠；三方面則是擔(dān)心大哥醒來，自己怎么說？沙盤推演好久，還是無法肯定最后的答案；四方面，也是他最憂心的，那小弟為人最是老實(shí)，又死心眼，一旦知道他答應(yīng)照顧的大嫂在他手中失蹤，那他不發(fā)瘋才怪？就算人沒瘋，小弟醒來又如何面對大哥？以上問題的答案，除了照顧人之外，其他那三個(gè)問題都無解，可是又一直盤繞在心頭，不想它，都會自己纏上來。

    這神仙不怕病來磨，就怕心病拖。仙骨神體本就不食五穀雜糧，百病也無法纏身；但這心靈的毛病，可不是風(fēng)邪入侵，而是魔由心起啊！重則墮入魔道，輕則墮入輪回。那左二郎可是靠著極強(qiáng)責(zé)任心，把照顧兩人放在第一，不然恐怕早就倒下去了。

    第三個(gè)患得患失的神就是城隍老爺，剛得了一女半子，才重溫家庭天倫之樂沒幾天，馬上就悲歡離合，再度嘗到人生無常的痛苦?！高@下怎么面對女婿啊？」城隍每天愁眉苦臉，比來廟里求神的信眾臉還憂愁。唉！真不知誰該求誰了？

    城隍廟里所有「神」都把希望放在觀音大士身上，希望祂來送藥的時(shí)候，也帶來心靈藥方，解決所有問題。無奈第六十五天的時(shí)候，來送藥的竟然是金童！

    這城隍廟可炸了鍋，除了那左老二把藥收下，訕訕說了謝謝之外，其他可沒人管那藥的事了。竟都是圍著金童問那觀音大士的下落，彷彿是錯認(rèn)葉如菲就是觀音大士，找到觀音大士就是找到葉如菲了。

    只道是那金童也是有備而來，兩手一抱胸，只回答道：「天下異變，大士慈悲，聞聲救苦，不知何蹤。臨行吩咐，小心馀孽，混沌冥功，莫使善終。凡人遭遇，必然一死；天神地仙，劫數(shù)難終；明珠鎮(zhèn)攝，莫須擔(dān)憂，天堂未盡，地獄無門，吉人天相，終會相逢。緣盡緣始，端乎一心，天賜良緣，神鬼莫測，終須劫盡，方證菩提！」敢情這金童說話，還只會那四字聯(lián)，聽的大家莫名其妙，但多問一句，金童只抱拳，看是要告辭，回轉(zhuǎn)那南海竹林。

    城隍無奈，只得揮手，請眾兵將讓開，送小佛爺上路。

    不料那金童走到門口，竟然回眸一笑，看似要開口，眾人屏息期待，怕是大士有另外交代。

    「便所何在？」果然還是四字聯(lián)，眾人一起摔倒，心道：「佛界法門還真與眾不同，竟然還需方便？」

    這城隍廟眾仙是不食人間煙火，當(dāng)然從未用過廁所，只有那廟祝房外有間公共廁所供香客使用，眾兵將只得往那廟祝房邊一指，金童洌嘴一笑，一溜焉往那廁所鑽，沒兩下再出來抱拳，當(dāng)下乘彩云而去。眾神差只能望空興嘆，還是不知難題該怎么解決。

    不料就當(dāng)眾神差正要一哄而散，各自忙去。那便所忽然傳來唉呦一聲，靠得最近的甘柳將軍，現(xiàn)形一馬當(dāng)先，擰出一名全身濕漉漉的中年男子。

    左二郎一見，幾乎叫了出來：「這不是那林宗得的秘書兼保鑣嗎？」

    各神差紛紛現(xiàn)形欲要拷問，那男子一見眾兵將，異形怪狀，好不恐怖，大叫一聲就暈過去了。

    最后還是靠那長像比較正常的胡判官和左二郎，把他救醒，再追問前因后果。

    原來那林宗得被捕之后，這名秘書保鑣因?yàn)樽镙p，竟被釋放。他走頭無路，又去投靠林宗慶，而林宗慶一心要把林宗得救出來，剛好送來一個(gè)既能避嫌，又方便行事規(guī)劃的人才，好不歡喜，當(dāng)然好好重用。

    那日林宗慶率眾支援樹妖出土，竟被偷襲受了重傷，現(xiàn)場這廝認(rèn)出張大福就是那林宗得口中所說住在城隍廟，那上帝公的乾兒子。這保鑣秘書更認(rèn)出張大福也是那協(xié)助警方的劉山封，林宗慶怒急攻心，病情更重，便遣此人率一群嘍囉，日夜監(jiān)視城隍廟，待那張大福出門，即把他抓來碎尸萬段，以報(bào)歡喜教被破的大仇。

    不料張大福竟從此音訊渺茫，眾嘍囉無奈，只能日夜守在城隍廟。就在這天，輪到這秘書保鑣親自出馬，本來還坐在車上如同往日般的監(jiān)視，不料卻肚子雷鳴不已，腹中絞痛，遂下車來借廁所。

    豈料金童神機(jī)妙算，已在廁所動了手腳，正當(dāng)這廝蹲在馬桶上解放之際，那抽水馬桶水箱突然迸裂，一古腦水潑了他滿身，一聲驚呼，就被甘柳將軍逮了個(gè)正著。

    眾神差齊呼大士神鬼莫測，連金童都莫測高深，這才把使那渾沌冥功的正主找了出來，也把明珠下落寄望在林宗慶身上。

    城隍趕忙下令，佈下天羅地網(wǎng)，待那林宗慶一出家門，就把他拘來城隍府拷問。

    可惜林宗慶傷重，倒也一直沒露面，加上家中有那高人指點(diǎn)，佈下誅仙奇陣，竟也讓神差們無可奈何。

    就在城隍和林宗慶兩造之間各顯神通，明爭互斗之際，這張大福和楊小弟被那仙丹妙藥救醒。左老二無奈，只得把那實(shí)情向兩人說明清楚。這楊小弟一聽頓時(shí)魂飛魄散，一句話都說不出口，只是向那張大福跪下猛磕頭。張大福失魂落魄，只是揮揮手，要小弟起來，說道：「萬般皆是命，半點(diǎn)不由人。小弟你我兄弟一場，當(dāng)日我也親眼看你奮不顧身，既然大士都說劫數(shù)未盡，那這苦難就由我和小菲來擔(dān)吧！你不要再自責(zé)了。」

    楊小弟還要再懇求大哥降罪處罰，那左二郎把楊小弟拉起來，拉到一邊怒斥：「就算現(xiàn)在打你打入那阿鼻地獄，也無濟(jì)于事，你沒看大哥失魂落魄，萬一有個(gè)行錯差池，大嫂回來，你又如何交差？不如先把大哥看好，隨著大哥一起尋找大嫂下落，才是正辦?！?/br>
    楊小弟聽完，抱著左二郎大哭不已，但竟也是同意了二哥的說法，不再哭活求死。

    楊三郎斷了以身贖罪的心思之后，靈境心臺也逐漸清明起來，腦筋也就動了起來，忽然問那左二郎：「上帝公是否從天庭開會回來了？」原來這傻小子昏迷之后，也不知那玄天上帝曾率眾天將大戰(zhàn)樹妖，張大?；杳赃@幾日，還到城隍廟探望過幾次。

    左二郎把中間細(xì)節(jié)說了一遍，楊小弟一拍腦袋說：「有了！大哥、嫂嫂這事還得落在上帝公身上?！?/br>
    這真是起頭收尾上帝公，端看大福小菲運(yùn)何從！

    左二郎聽了有道理，立即往上帝公廟里通報(bào)去，讓楊小弟守著大哥，莫讓他做傻事。

    過沒多久，上帝公和城隍爺隨即連袂來探望張大福。

    張大福大病初癒，加上遭逢大變，痛失愛妻，神情憔悴，勉強(qiáng)施禮。莫說城隍看了難過，就是連上帝公都心有不忍。

    城隍總是這府上的主人，遂先開口說；「賢婿?。±细笩o能，找不回我兒，你且莫過于傷心，我請上帝公來為你做主了！」想不到這城隍老爺也服軟了，沒辦法，城隍老爺是地仙之首，雖會騰云駕霧，但那是上天言事的特權(quán)，總不能駕云到處訪那地藏菩薩吧？但上帝公是大羅金仙之列，上窮碧落下黃泉，優(yōu)游自在，這尋訪地藏找回明珠之事，還非得上帝公不可??！怎能還不服軟，還計(jì)較呢？

    上帝公卻不是那分心思，聽這城隍竟是兒女心思、婦人之言，心中不免微怒，但又不方便發(fā)作，又想那外傳謠言自己收那張大福為契子，更是火氣上來，就對張大福冷言問道：「張大福，你還記得本座引薦你認(rèn)土地的初衷嗎？還記得你向那閻羅包所言，愿守的那一村一里安康的誓言嗎？」

    張大福雖是失魂落魄，聽得此言也不禁冷汗淋漓，慌忙跪下來：「小神感戴神尊浩恩，恩同再造，莫敢忘懷?！?/br>
    上帝公聞言才稍稍息怒，又開口道：「那石頭應(yīng)公，拼死救了城隍，獲得天庭拔擢，已就地敕封。唉！如今城隍說項(xiàng)，你可愿意留在府中當(dāng)差？還是另外找個(gè)住所，封外就任？」

    張大福頭不敢抬，顫抖的聲音說：「上帝公神威顯赫，各作安排，小神不敢造次，任由神尊安排?！?/br>
    城隍正要開口把女婿留在身邊。只聽那張大福繼續(xù)說道：「但愛妻菲兒，對我情深意重，如今失蹤多日，音訊全緲，小神聽聞?wù)业玫夭仄兴_即能找回吾妻，懇請上帝公寬限一月，讓小神了卻心愿，盡了夫妻情分。一月之后若仍無消息，由上帝公做主，陰間陽世、天涯海角，任憑差遣，不敢怨言?！?/br>
    上帝公一拍椅子扶把，怒道：「憑你一介地仙，能到哪里尋找？即便島內(nèi)，南北縱橫四百里，也非一月能走完。哼！」

    張大福依然頭也不抬：「小神不若神尊騰云駕霧、縱衡千里一日還，但一月也要走完島內(nèi)地藏禪寺，了卻夫妻情分。縱有百里又有何懼？千里、萬里也要拼死一行！」說完即伏地不起。

    城隍見上帝公面有慍色，又見此婿與那女兒一模樣個(gè)臭脾氣，忍不住為大福說項(xiàng)：「神尊圣君，見此大福心地宅厚，情深意重，本欲留在身邊重用，但法外不乎人情，今臺北府城隍來詢，有一土地升遷城隍判官，一個(gè)月后需暫代幾日，等待天庭另行選派適合土地。我看不如讓這張大福先放一個(gè)月的假，再到北地暫代數(shù)日，剛好也符合玉帝前令。不知神尊意旨如何？」

    上帝公看看地上張大福那副可憐樣，心中一軟，加上城隍有理，這毫無情意，當(dāng)年就不會捨己救人，也不會讓自己追到地府有相助之意。遂嘆了口氣：「終是緣分，那就照城隍爺?shù)囊馑嫁k吧！張大福！」

    「小神在！」張大福依然伏地不動。

    「唉！這此去或許會有些困難，為了讓你完成心愿，本座也就不避傳言，收你為門人。即日起拿著本座的令牌，令各地駐守，無論土地、山神，各路神尊都為你開山讓路，讓你能在一個(gè)月內(nèi)遍訪地藏寺，早日了卻夫妻情緣，虔心修行，以成正果。」

    「感謝神尊！」張大福心中大喜，反而爬起來，趕快接過令牌，熱切的握在手中，又馬上揣到懷里，深怕不小心掉了，就不能早日找到如菲。

    城隍一聽上帝公收張大福為門徒，這才明白契子之說根本子虛烏有，張大福還真不欺人。更為賢婿開心有此神助，為了讓他早點(diǎn)上路，遂起身恭送上帝公，交辦引路公文，讓張大福能在放一個(gè)月大假之后，能馬上上任。再命左、楊二人隨伺保護(hù)，就讓大福即刻動身。

    這楊左二人一聽，馬上收拾行李，與張大福時(shí)裝打扮，出門遍訪地藏菩薩。由于任所在北，因此左二郎建議先南下，再由東部北上，之后再折返穿過中橫，遍訪中部，在沿路北上。張大福不認(rèn)識路，也就任憑楊左二人安排。

    正走到那城郊外，忽然兩隻蝴蝶翩翩飛來，楊小弟有感而發(fā)，記起以前陪老媽去戲院看過梁祝，遂開口唱：「啊…！彩虹萬里百花開，蝴蝶雙雙對對來，地老天荒心不變，千里尋妻精石開！」那梁山伯與祝英臺的凄美，竟被他改唱成這好兆頭，此去真如楊小弟所欲言，還是緣盡魂斷呢？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