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尋是第二天下午才回到學(xué)校。

    她今年沒有參加接力賽，卻依舊被趙子萱興致勃勃拽去了cao場坐在班級的看臺看比賽。

    “我還以為你昨天晚上就回來呢。”她遞了包薯片給來尋，她是知道昨天來尋的爸爸接她出去過生日的。

    來尋拆開包裝袋，拿出一片喂給趙子萱吃，語氣平淡地解釋：“回去拿了點東西，就順便住了一晚?！?/br>
    cao場上很是熱鬧。

    難得這兩年運動會都沒有下雨，陽光燦爛，甚至都有些刺眼了。

    班級的棚子就在旁邊，可她被宋知遇折騰了一晚上，今天中午醒來，渾身上下都是酸的，壓根懶得動。

    于是半閉了眼靠在趙子萱身上小憩。

    “你回去都干嘛了，怎么看上去這么累？”

    來尋想了想，說：“回去給我爸打工了。”

    “打工？！”趙子萱瞪大了眼睛，“你爸不是大總裁嗎？怎么連女兒都不放過？”

    來尋閉著眼睛悶笑：“是啊，連女兒都不放過?！?/br>
    今年是趙子萱和方緒代表班級參加接力賽。

    來尋的“靠枕”還沒靠熱乎，就被叫去了主席臺下檢錄。

    陽光西斜，一點點籠罩了來尋所坐的區(qū)域，她抬起手擋在額前，瞇起眼睛看著cao場上正在熱身的趙子萱和方緒。

    突然頭頂上方落下了一片陰影，一件校服外套落在了她的頭頂，遮擋住了陽光。

    扭頭，看到的是喬尚青的笑容。

    “才洗干凈的?！彼噶酥杆^頂?shù)男７?/br>
    來尋也笑了：“什么時候回來的？”

    “剛剛?！?/br>
    來尋問：“比賽怎么樣？”

    “還不錯?！彼f得輕描淡寫，“國青隊的教練讓我考慮考慮，寒假去參加夏令營?！?/br>
    竟然讓國家隊的教練都拋出了橄欖枝……這可不叫“還不錯”！

    來尋：“恭喜?！?/br>
    “謝謝?！?/br>
    喬尚青依舊笑著，可是看向她的眼神和以往稍稍有些不同。

    目光從她的臉龐掃到脖頸，隨后移開。

    “昨天生日，過得怎么樣？”他問。

    來尋愣了愣。

    過得怎么樣？

    吃飽，喝足，運動量大。

    她說：“很開心?！?/br>
    喬尚青沉默數(shù)秒，說：“挺好的?！?/br>
    撇開了頭，自言自語一般：“開心就好?！?/br>
    來尋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他沒有像平時一樣找話題逗她，她也不是多話的人，于是兩人沉默著一起盯著cao場。

    趙子萱和方緒已經(jīng)站上了跑道，方緒高興地朝著看臺方向揮手。

    來尋也沖著他揮了揮手，喬尚青卻沒動。

    她看了他一眼：“是不是累了？要不你還是回寢室歇一歇吧?！?/br>
    喬尚青抿著唇算是做了個笑，眼底的青黑格外明顯：“不用。”

    場上比賽開始，來尋欲言又止。

    沒了喬尚青這員猛將，想要贏比賽變得十分困難。

    前兩棒是二班的，交給趙子萱時已經(jīng)被甩在了第三的位置。

    趙子萱接過棒后奮力追趕，成功超越到了第二，結(jié)果卻在交接棒時出了意外——

    趙子萱摔倒了！

    驚呼聲此起彼伏。

    來尋和喬尚青立刻站了起來。

    方緒也嚇了一大跳，趙子萱卻大叫：“別管我，快跑！”

    方緒咬了咬牙，用最快的速度沖過了終點線，完成了比賽，位列小組第三。

    他沖線后沒有絲毫停留，連比賽結(jié)果都沒問，就飛速折回到趙子萱身邊。

    她坐在地上，臉色泛白，身邊已經(jīng)圍了一圈人，來尋和喬尚青也跑下來了。

    陳妍蹲在地上，招呼著班里的男生幫忙背一下。

    喬尚青正要說話，方緒立刻擠了進去：“陳老師，我來吧。”

    陳妍看他滿頭是汗：“你剛剛才比完……”

    他二話不說將趙子萱背了起來，往醫(yī)務(wù)室里跑，喬尚青在身后幫忙托著。

    陳妍也想要跟上去，來尋說：“老師您就留在這兒吧，我陪著子萱去醫(yī)務(wù)室，有什么情況第一時間告訴您?！?/br>
    考慮到運動會難免會有傷病，醫(yī)務(wù)室就設(shè)立在運動場后門。

    校醫(yī)被四人的來勢洶洶嚇了一大跳，連忙讓方緒將趙子萱躺在病床上。

    檢查結(jié)果出來，一群人都松了口氣。

    “就是腳腕扭了，沒有傷到骨頭，冰敷一下回去貼點膏藥就好了?！?/br>
    校運會期間大大小小的傷員還真是不少，校醫(yī)忙得團團轉(zhuǎn)，匆匆拿了冰袋來，望著剩下的三個人，“都是同學(xué)，互幫互助一下，誰來？”

    方緒立刻接過冰袋：“我來?！?/br>
    趙子萱卻拒絕：“不行！”

    來尋的視線在他們兩人之間掃了個來回，挽起袖子：“還是我來吧，我是女生，下手輕一些。”

    方緒只好將手中的冰袋遞了過去。

    來尋的注意力全在手上。

    趙子萱的注意力全在疼上。

    方緒的注意力全在趙子萱身上。

    只有喬尚青，看著來尋露出的一截手臂兀自出神，面上陰晴不定。

    冰敷后貼好膏藥，依舊是方緒背著她回去。

    腳沒有什么大礙，兩人又恢復(fù)到了往昔的歡喜冤家模式。

    方緒一臉嫌棄地讓她少吃點，手卻穩(wěn)穩(wěn)地托住了背上的姑娘。

    趙子萱則抓著方緒的頭發(fā)質(zhì)問她哪里重了。

    來尋和喬尚青跟在他們身后。

    安靜和吵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方緒背著趙子萱直接去教室休息，來尋和喬尚青返回cao場參加閉幕式。

    得知趙子萱沒有大礙，陳妍松了一口氣，心有余悸地嘀咕：“嚇?biāo)牢伊?，都叮囑了千萬要注意安全……”

    最后評價了一句：“方緒這臭小子平時吊兒郎當(dāng)?shù)?，沒想到關(guān)鍵時刻還真靠得住?！?/br>
    來尋笑了笑，沒說話。

    正要歸隊，陳妍突然抓起了她的手臂。

    “這是怎么搞的？”

    來尋一愣，低頭看向自己的露在外頭的小臂，隨后身體一僵。

    一抹青淤。

    落在她白皙的皮膚上格外顯眼。

    是昨天晚上，宋知遇拽著她的手臂從后面進入時留下的。

    她的眼睫很輕地眨了一下，神色自若  ：“啊，可能是磕到課桌角了。”

    陳妍無奈：“你們這些孩子，小心一點呀?！?/br>
    來尋不動聲色地將袖子放下來，回頭去找喬尚青，卻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已經(jīng)離開了。

    她后知后覺地想起剛剛給趙子萱冰敷時，喬尚青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喬尚青今天十分不對勁。

    難道……

    轉(zhuǎn)瞬間她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測。

    怎么可能呢？

    正常人不會往那方面想的。

    或許只是因為去省里參加比賽太累的緣故。

    -

    日子不疾不徐地往下過著，來尋的生活簡單又寧靜。

    宋知遇時而會打來電話，但比起以往要少了些。

    他近來好像很是忙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宋勉的回歸。

    隔著電話都能感覺到疲憊。

    來尋在這方面無能為力，只能盡力說一些開心的事情給他聽，努力讓他也開心一些。

    掛電話時他的狀態(tài)總是會明顯好轉(zhuǎn)。

    “什么時候放假？”

    他問了好幾次。

    可是當(dāng)十一月的月假真正來臨的時候，兩人卻只待了兩個小時不到。

    王誠和宋知遇一起將她接回家，宋知遇把行李拎進屋，關(guān)上門才告訴來尋他很不湊巧地要出遠差，為期一周，地點澳大利亞。

    像是刻意壓制著情緒，他摩挲著她的臉頰：“有些急事要處理，你一個人在家注意安全，每天給我打個電話?！?/br>
    說完又加了一句。

    “如果宋勉找你，不要理他，直接告訴我?！?/br>
    來尋很想問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是她知道宋知遇不會說，說了她也不能左右什么。

    于是和往常一樣，聽話地應(yīng)道：“好，我知道了。你也是，要注意安全。”

    他重重地吻了一下她的唇。

    “乖?！?/br>
    怕耽誤了飛機，他不得不盡快離去。

    來尋再不舍，也無法挽留。

    下一次見面就是元旦了。

    她想起放假前趙子萱提到的煙花晚會，在他推門時忙拽住他說：“跨年夜江濱公園有花火表演，我可提前預(yù)約你了，不能放我鴿子。”

    宋知遇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好?！?/br>
    -

    A市2020年冬的第一場雪下在來尋月假開學(xué)的那天。

    校門口的車輛絡(luò)繹不絕，黑色的轎車隱匿其中毫不起眼。

    “那個，帶紅色圍巾的。”

    宋勉指了指從不遠處。

    副駕駛里衣著華麗的中年女人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出租車上下來的女孩兒穿著校服，扎著利落的高馬尾，發(fā)梢落了幾片雪花。脖子上圍了條大紅色的圍巾，鼻尖卻仍舊凍得發(fā)紅，平添了一絲楚楚可憐。

    女人目光冷淡，問：“叫什么來著？”

    “沉來尋。”答完宋勉就笑了，“您這個做奶奶的，怎么連孫女叫什么都不知道？”

    李芮冷笑一聲，眼中冰涼一片：“孫女？誰知道是哪里搞出來的小雜種。”

    宋勉看了眼沉來尋，沒有說話。

    直到小姑娘走進學(xué)校，李芮才開口：“人都安排好了嗎？”

    “……嗯。”

    “宋知遇那邊還能拖幾天？”

    “三天。”

    “足夠了?！?/br>
    “他們報警怎么辦？”

    “報警？那也得有證據(jù)?！?/br>
    他手里把玩著一片枯黃的樹葉，垂下眼眸，落下一片陰影。

    李芮說：“走吧。”

    宋勉卻沒動，只是盯著手里的樹葉。

    “媽，真的要這么做？”他低低開口，“有二伯在，我只要好好做，我哥……”

    “住口！”李芮銳聲打斷，神色陡然變得陰鷙，明艷的面孔都微微扭曲，她厲色道，“我說過多少次了，他不是你哥！私底下不許叫他哥哥！”

    宋勉沉默，眼中晦暗一片。

    李芮頓了兩秒，深深吸了一口氣，轉(zhuǎn)瞬間又換了副柔和的表情，握著宋勉的手，循循善誘：“小勉，你把他當(dāng)哥哥，可他拿你當(dāng)?shù)艿軉?？你難道忘記我們這些年在澳洲是什么過來的？”

    她說著落下淚來，“你周歲宴的時候，差點被他害死……”

    這些往事，宋勉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聽李芮說過無數(shù)次了。

    他抽了張紙遞給李芮，啞聲道：“媽……”

    李芮擦了臉，哽咽著說：“媽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你??！小勉，這些本該就是你的！博瑞、財產(chǎn)以及整個宋家，都該是你的！”

    在女人的抽泣哽咽中，宋勉發(fā)動了車子，發(fā)動機轟鳴，他低聲道：“媽，我聽您的?！?/br>
    一切言語都是無用，只有和以往的無數(shù)次一樣，如母親所愿。

    李芮聽到他的低語，滿意地止住了哭泣，含淚而笑。

    “媽就知道，你一直最聽話了?！彼斐鍪州p柔地撫摸宋勉的頭，“等拿回了我們的東西，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宋勉嘴角緊繃，一言不發(fā)。

    李芮神色幽深地凝視了他一會兒，視線緩緩落在他膝頭枯黃的樹葉，順手拿過，按下車窗扔了出去。

    葉子和雪花一起落在地上，被來往的車輛碾得粉碎。

    -

    澳大利亞的事情處理得已經(jīng)快要差不多。

    李芮和宋明私底下做的黑色勾當(dāng)比宋知遇想象中的還要棘手。

    若不是他及時發(fā)現(xiàn)澳大利亞這邊的隱患，后果不堪設(shè)想。

    宋知遇坐在空蕩蕩的會議室里，凝視著落地窗外的城市，鏡片下的雙眸閃爍著銳利的精光。

    回國后得盡快解決掉自己這個貪婪狠毒的繼母。

    至于宋勉……

    思緒被敲門聲打斷。

    王誠進來，告知他和對方約定好了二十分鐘后面談，又匯報了一些國內(nèi)的工作，宋知遇安靜地聽完，安排好一切。

    王誠離去后，他疲倦地捏了捏眉心，掏出手機想給來尋打個電話。

    卻發(fā)現(xiàn)手機里有未接來電。

    四個小時前打來的。

    宋知遇勾起嘴角，看到屏幕上“來尋”二字，疲憊感都消散了不少。

    他回撥過去，想象著小姑娘接起電話時柔軟的嗓音，抿起嘴角溫和的笑。

    忙音一聲聲在耳邊響起，一直沒有人接通。

    和澳大利亞這邊的“客戶”周旋了六天也依舊游刃有余的人，此時竟然心生焦躁。

    他不禁自嘲，總說來尋是個小姑娘，可自己反倒越發(fā)依賴她了，分開幾天就想她想得實在是厲害。

    但臨近期末，她投心于學(xué)習(xí)，前幾日和她視頻通話時桌子上還放著厚厚地試卷，眼底都帶了些青色，仍舊撐著精神逗他開心，其他的事絕口不提。還是在他的追問下，她才告知是前幾天熬夜刷題的緣故。

    于是每天的通話時長他都有意縮短，盡可能快地結(jié)束，好讓她早點休息。

    此時，手機里傳來沒有感情的女聲：“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

    他愣了愣，心里換算了一下時間，現(xiàn)在是國內(nèi)的晚上十點，她應(yīng)該已經(jīng)下了晚自習(xí)才對。

    可能是在洗澡？

    劃開微信，置頂微信的頭像上有一個小紅圈。

    他含著笑點開來尋的對話框，卻在看清消息內(nèi)容后，笑容陡僵。

    -

    吃了晚飯，趙子萱和沉來尋一人叼著杯酸奶往教室里走。

    “阿尋，你真不和我們一起去看煙花秀？”趙子萱已經(jīng)攛掇她好幾次了。

    來尋笑著搖頭：“那天家里有點事?！?/br>
    既然是家里的事，趙子萱也不好過問。

    即使認(rèn)識來尋這么久，成為她最好的朋友，依舊對她的家庭不了解。

    一直到這個學(xué)期，她才第一次見到了來尋的爸爸——就在前不久的月假，他來接來尋回家。

    她和來尋一同出的校門，身邊的人腳步一頓，隨后就匆忙和她說了再見，跑向不遠處的男人。

    步伐是趙子萱從未見過的歡欣雀躍。

    而趙子萱也終于見到了沉來尋的父親。

    年輕得不像一個父親，更像是大哥哥。

    他靠在方緒給她比過數(shù)的豪車上，帶了副框架眼睛，整個人斯文俊秀極了，嘴角掛著柔和的微笑，站在落日的余暉里渾身都鍍滿了暖意。

    來尋跑過去后，他揉了揉她的長發(fā)，彎了腰和來尋說著什么，兩人都笑起來。

    眉眼之間格外相似。

    趙子萱看呆了眼。

    一直到他們的車子駛離都沒有回神。

    “臥槽，那是誰啊，好他媽帥。”方緒不知何時到了她身后，身邊跟著喬尚青。

    顯然兩人都看到了這一幕。

    趙子萱愣愣說：“應(yīng)該是來尋的……爸爸?！?/br>
    方緒更吃驚了：“臥槽，爸爸？這么年輕？說是她哥我都信。”

    兩人都默默看向了喬尚青，畢竟他是來尋的發(fā)小，家里的情況是他們?nèi)齻€里面知道得最清楚的。

    喬尚青沒有多說，只是抿著唇，悶悶道：“嗯，是她爸爸?！?/br>
    方緒朝著他擠眉弄眼：“你未來的老丈人也太有魅力了吧?！?/br>
    放在以前，喬尚青一定會笑著接受他的調(diào)侃。

    可是這次喬尚青臉色卻變得更加難看了，沉聲說了句“別瞎說”，隨后轉(zhuǎn)身離去，留下一臉懵逼的方緒和趙子萱。

    趙子萱有些擔(dān)憂：“他倆鬧矛盾了嗎？”

    方緒說了，他卻不以為意：“他追沉來尋那么久也沒個結(jié)果，正常人都會累吧?！?/br>
    趙子萱：“你們男生的喜歡都這么脆弱？”

    方緒眼神飄忽：“我可不是?！?/br>
    從前只是來尋話少，現(xiàn)在連帶著喬尚青也快成悶葫蘆，方緒逐漸也覺得這樣下去不太行，不愛說的毛病遲早得傳染。

    正巧元旦有煙花晚會，于是兩人左右開弓，分頭做工作。

    沒想到是喬尚青那邊答應(yīng)了，現(xiàn)在沉來尋卻說有事去不成。

    趙子萱沮喪：“你要是不去，喬尚青肯定也不去了?！?/br>
    來尋喝了口酸奶：“那就你和方緒一起去唄?！?/br>
    趙子萱一臉嫌棄：“就我倆能有啥意思。”

    來尋只是笑，不說話。

    趙子萱還想再勸，正巧碰上帶著掃帚下樓打掃清潔區(qū)的勞委，他看到來尋，忙說：“誒，沉來尋，陳老師剛剛找你，讓你去一趟辦公室。”

    來尋應(yīng)下，將手里的酸奶放回教室，去到辦公室。

    陳妍正在改他們的周練試卷，聽到敲門聲頭也未抬地說了聲“進”。

    “陳老師，您找我？”

    陳妍筆下一頓，忙抬起頭放下筆，面色有些凝重，將來尋拉到了外面的走廊上。

    來尋不明所以，神色迷茫。

    陳妍聲音輕柔像是怕嚇到她一樣。

    “來尋，你家里出了些事。”

    一瞬間，來尋大腦一片空白。

    家里……出事？

    她的家人只有宋知遇。

    宋知遇出事了？！

    這個念頭剛冒進她的腦海里，來尋就抑制不住地渾身發(fā)顫。

    可就在下一秒，陳妍說：“你奶奶可能快要不行了?！?/br>
    來尋腦中繃緊的弦猛地一松，聲音都有些恍惚：“奶奶？”

    “是?！标愬聛韺こ惺懿蛔?，小心翼翼地說，“你家長跟我打電話，說你奶奶想要見你最后一面?！?/br>
    陳妍將自己的手機遞給了沉來尋，上面是一個陌生來電，并不是宋知遇的號碼。

    “你打過去問問吧?！?/br>
    來尋打過去了。

    三秒后電話被接通。

    一個男人的聲音傳過來：“來尋。”

    來尋記得這個聲音。

    是宋勉。

    她眉頭微鎖，整個人也瞬間冷靜下來，心中的疑惑全然變成了警惕。

    宋勉的聲音聽起來疲倦又無力。

    “我媽這一次恐怕挺不過去，她想要見見你?！本故请[約帶了哭腔，“雖然沒有血緣關(guān)系，但到底她是你奶奶?！?/br>
    緊接著，便是女人蒼老虛弱的聲音：“小尋?！?/br>
    “你可能不認(rèn)識我，我是你奶奶?！?/br>
    “我只有你這么一個孫女，你能來看看我嗎？”

    一切發(fā)生得太突然，來尋有些措手不及。

    本來因為宋勉而提起的戒心，被這個自稱為“奶奶”的人化解了大半。

    不知道宋勉和陳妍說了什么，她竟然相勸道：“不管怎么說，她都是你奶奶，老師不希望你因為以前的隔閡，讓以后的自己后悔沒有去見她最后一面?！?/br>
    來尋想起自己的外婆。

    她也沒有見到外婆的最后一面，回到楓泊鎮(zhèn)，看到的只有冰冷的骨灰和黑白的照片。

    發(fā)愣之時，電話那頭的人劇烈咳嗽起來，女人還在苦苦哀求。

    只是去見一個病危的老人家而已。

    來尋應(yīng)下來了。

    電話那頭的宋勉沉默了片刻，道：“我派人來接你?！?/br>
    雖然答應(yīng)了過去，但事發(fā)突然，來尋還是心存疑慮，謹(jǐn)慎道：“不用了，是哪所醫(yī)院？我打車過去?！?/br>
    宋勉沒有強求，甚至貼心地囑咐道：“那你注意安全?！?/br>
    陳妍本想著陪她去，可隔壁班的數(shù)學(xué)老師臨時有事，托她今晚代上一節(jié)晚自習(xí)，于是只得做罷。

    她叮囑來尋，到了醫(yī)院一定要記得給她打個電話。

    十二月的天，下午六點多鐘已經(jīng)漸漸轉(zhuǎn)黑。

    出了校門，來尋第一時間掏出手機給宋知遇打電話。

    他說過，如果宋勉找她，一定要告訴他。

    卻是無人接聽。

    想來是在忙工作上的事情。

    于是她給宋知遇發(fā)了微信。

    【剛剛突然接到宋勉的電話，說他的mama病重，在三醫(yī)院，可能快不行了，想要見我一面。】

    一中偏僻，來往出租車并不多，以往都要等好久，這一次運氣不錯，出門剛好有人乘了出租在學(xué)校下車。

    她掃了眼車牌號，一邊上車一邊又給宋知遇發(fā)了一條。

    【我現(xiàn)在打車過去，車牌號是京AXXXX?！?/br>
    三醫(yī)院，很不巧，是離一中最遠的醫(yī)院。

    車子搖搖晃晃行走了十多分鐘，天色徹底黑沉。

    來尋時不時看一眼手機，宋知遇一直沒有回消息。

    出租車司機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看著憨厚老實，開口竟然是南方口音：“小姑娘你一個人??？”

    來尋聽著親切，便多說了幾句：“嗯，親戚生病了，去看看?！?/br>
    司機笑得和藹：“這大晚上的，等會回來要注意安全啊?！?/br>
    來尋應(yīng)著，忍不住和他多聊了幾句。

    車廂里開著空調(diào)，格外憋悶，加之這幾天熬夜做題的緣故，來尋聊著聊著便覺得腦中沉沉一片，昏昏欲睡。

    但顯然，此時在出租車上睡過去，是一個極不安全的行為。她正想讓司機開車窗通通風(fēng)，鼻尖陡然聞了一絲奇異的味道，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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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言：本書唯一真正的，病理上的瘋子，上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