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白芷起床的時候，施師已經(jīng)出門了，給她留了飯。說是去外面辦點事，一會兒就回來。

    白芷吃完了早餐，又拿出手機，看了看女性自助論壇里，加的群聊。確認(rèn)了上面說的那個黑診所口碑還不錯。將抄好的地址收起來。

    門口傳來開門的聲音，施師手里提著一個袋子進來。白芷走上去，打算和他辭行。

    她不能繼續(xù)留在這里了。去了黑診所后，很可能會被找到。只能祈禱，到時候手術(shù)已經(jīng)做完。

    她還是決定，坦誠的面對自己。她不想要生下這兩個孩子，和基因沒關(guān)系，和他們的父親也沒有關(guān)系。

    是因為她，從未想過成為一個母親。所有的糾結(jié)，都只是因為，她不想承認(rèn)自己的自私。

    有時候，做個世俗認(rèn)定的好人，比做壞人容易得多。她那么喜歡難逃系列，也認(rèn)可頂層和底層不同的生存哲學(xué)，卻仍無法掙脫世俗道德的束縛。

    “施師，我要走了。”

    施師緊了緊手里的袋子：“嗯。”聲音有些悶。

    他把袋子遞給白芷：“這是我給你買的衣服。你試試?！?/br>
    白芷接過他買的衣服，打開看了一下。是一套普通的運動服，還有一個棒球帽，一頂假發(fā)。她和施師道了謝，很快就去換上了。

    “這里有五萬刀，我今天去取的。家里還有兩萬現(xiàn)金，一會兒你一塊拿走。多了幫不上你，如果你需要，就回來這里?！笔熡謱⒁粋€運動腰包遞給她。

    白芷看看施師的臉，搖了搖頭：“不用這么多，借給我兩萬就好了。我……日后有機會，就還給你。一會兒我走后，你趕緊收拾東西，離開這里，盡快回國?！?/br>
    “你一個小姑娘，今天，還是我陪你去吧?！?/br>
    說不清為什么，施師很想幫幫她。哪怕是在手術(shù)室外面，等等她。又或者，幫她簽個字。

    也許是因為，她也只是一個半大的孩子。又或許是因為，昨天晚上，她在睡夢中冷汗?jié)i漣，滿臉淚水的畫面，揮之不去。還或許是因為，對自己無能的愧疚，雖然他本無需愧疚。

    白芷搖搖頭，她很堅定：“施師，盡快回國。如果，如果你被查出來……可能，我的處境會更艱難?！?/br>
    施師看著白芷擔(dān)憂的眸子，點了點頭：“我一會兒就走，會把鑰匙放在門口花盆底下，如果……你需要，你直接回來。這里我租了一年。”

    “好?！睕]有拒絕他的好意。

    “施師，謝謝你?！毖哉Z過于貧乏，除了說謝謝，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回報他些什么。

    “嗯，好好活著，這個人情，日后要還給我的。”他又說。

    “好?！卑总朴行┻煅?。

    “……不要告訴江遇，我在米國。”

    施師依然頷首。看著小姑娘慢慢走出門，又在窗戶邊，看著她坐上了出租車。她除了兩萬現(xiàn)金，什么都沒有拿走。

    施師是個冷靜理智的人。昨晚小姑娘的話，加上今天，小姑娘再叁的警告。讓他明白，他的確必須馬上離開。

    他把屋子里小姑娘的衣物，和寫過的紙條都清理干凈。然后收拾好行李，預(yù)備直接去機場。先飛加國，再從加國歸華。走之前，他把鑰匙，放到了門口的花盆底下。

    白芷按照地址，找到了論壇上說的診所。里面有些忙碌，已經(jīng)有幾個人在排隊。她臉上帶著口罩，頭上的帽檐壓得很低。先掛了號。

    她沒有預(yù)約，正常來說是沒有號了。但是，這畢竟是個黑診所。她愿意花錢，很快就排上了。月份有些大，需要先做B超，看看孩子情況。

    她躺在病床上，眼睛盯著天花板，突然就想起那天做的夢。明明已經(jīng)想得很明白了，卻不知道為什么，仍然有些不是滋味。

    不過，因為之前做過一次產(chǎn)檢，她懷的是雙胞胎。所以縱使心里難受，她也只當(dāng)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心虛愧疚導(dǎo)致。哪里來的叁個孩子。

    “咦？這位女士，您這不是雙胞胎。”

    “什么？”白芷一驚，她瞪著圓圓的眼睛，看著醫(yī)生。

    “您這是雙絨叁羊啊。有一個胚胎發(fā)育的不太好，躲在后面呢。”醫(yī)生換了幾個角度，又截了幾張照片。

    白芷顫抖著從病床上起來，又收拾好自己的衣服。醫(yī)生指給她看。果然，還有一個胚胎，躲在雙胞胎后面，露出一點點樣子。

    白芷覺得天旋地轉(zhuǎn)。夢里哭泣的孩子，被攪碎的血rou，在她眼前橫飛。

    她的心口發(fā)涼，雙手顫抖的，接過醫(yī)生的結(jié)果。做夢一樣，往主治大夫辦公室走。

    “女士，您這個情況有些復(fù)雜。孩子本來就比較大，又是叁胎。費用會比之前高?！?/br>
    白芷看著醫(yī)生的嘴，一張一合，根本沒聽明白她在說啥。只機械的點頭：“好。”

    醫(yī)生看著失魂落魄的女孩，東方人普遍看起來顯小，這姑娘看著，像是未成年的樣子。但是登記的年紀(jì)卻是26。可能是假的年齡？反正她這里，也不看證件，來她們這里墮胎的，幾乎沒有人會用真名。

    “我先給你開片藥，吃完藥后要等一個小時，才能手術(shù)。你今天吃東西了嗎？”

    “什么？”白芷看著醫(yī)生，覺得自己好像已經(jīng)失聰了。她腦袋里一片空白，無法聽懂醫(yī)生的話。

    醫(yī)生看著不在狀態(tài)的女孩，又看看抽屜里的一沓現(xiàn)金。嘆了口氣，這些不缺錢的有錢人家呀！她又在藥單上寫了什么，然后叫來助手，把藥單給她。白芷又跟著助手出去了。

    “你把這個藥吃了，這是水，然后在這里休息一會兒。”

    助手把白芷領(lǐng)到一間病房，又遞給她一片藥，一杯水。白芷接過。她把水放到病床邊的桌子上，又拿過那片藥，塞進了嘴里。助手見她恢復(fù)狀態(tài)了，就出去忙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白芷從病房出來，跌跌撞撞的，跑進洗手間。腦袋像是分成了兩個戰(zhàn)場，正戰(zhàn)火紛飛。

    一邊是孩子們血rou橫飛的尸體，另一邊是來回播放的：“自私?jīng)]有錯，你可以自私一點?！?/br>
    是啊，自私?jīng)]有錯！她沒有錯！她沒錯！是他們錯了！他們不該強迫她！她決不妥協(xié)！不是她的錯！

    她洗了把臉，又跌跌撞撞的，走出洗手間。她臉色蒼白似鬼，眼前一片模糊。不知道是撞上了誰，對方扶了她一把，她兩眼一黑，就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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