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風(fēng)吹過南門希的脖子，吹散了他的種種愁緒。他提起雙腳，開始在這個陌生的山上市鎮(zhèn)游走。

    晃了又晃，他又來到那片猶如戰(zhàn)場殘骸的火災(zāi)地。

    酒店服務(wù)員曾經(jīng)向他提及過，原本這個地區(qū)住了一批較窮的人，他們是從數(shù)十年前祖宗一代就把地方繼承下來，大都思想古板，拒絕建筑商購回土地。幾年前被大火一燒，屋子沒了，人沒了，什么都沒了，僅馀一堆被燒剩的渣滓。

    南門希前幾天為了尋找南門望，把鎮(zhèn)里幾個主要地方都逛過，唯獨這兒，看過一兩眼就沒再來，自己似乎仍未摸清。

    舊區(qū)雖然發(fā)生過大火災(zāi)，其實半數(shù)房屋依然保留著建筑物的形態(tài)，有些部份焦了，但地板、墻壁仍保留著外殼，不算太糟。

    二弟就是逛到這邊來，物色最合適的囚牢，再將么弟鎖進去。南門希沿著大路慢慢前進，眼前是被焚毀的世界，沒有值得看的美好風(fēng)光，但他就是想看，看發(fā)生過災(zāi)難的地方。

    不曉得這兒原本長成怎個模樣，無法想像當(dāng)年的大火燒得多旺盛，只知屋子都細小，越過窗框瞧瞧，屋內(nèi)大都空空如也，不剩什么能賣錢的傢俱了。偶爾看到還有木柜或床的，那肯定是破爛得厲害，連割一塊當(dāng)素材回收都不能。

    想著二弟肯定逐一闖進內(nèi)部探索，南門希也跟著嘗試：推門而入，或是破窗而入。探頭到房間里，卻見個光頭小子抱頭蹲在角落。兩人視線相交，前者載滿了小童般的好奇心，后者卻死瞪著這位大哥，然后尖聲罵道：「噓！這兒我佔了，你去找別處！滾滾滾！」

    「這么容易被發(fā)現(xiàn)的地方我才不要呢?！鼓祥T希笑嘻嘻地退出去，瞧這傢伙警戒萬分的蠢臉，想必在玩捉迷藏吧。

    走了沒幾步，果然見兩個小男孩在每幢小屋子里搜索人影，看來這片土地大人們沒事干都不會來，部份孩子卻會用作冒險玩耍寶地。有沒有孩子目擊二弟囚禁三弟的情形呢？

    南門希想起剛才那光頭小子的囂張兇惡態(tài)度，便放緩腳步，望著那屋子高聲地自言自語：「嘖嘖，那光頭小子真是過份耶，居然罵我……」

    前面兩個小鬼頭立即精神一振，互相對望，果然衝進那幢房屋里，不一會兒便傳出「找到了！」的歡喜叫聲。

    南門希連連點頭，真正地自言自語：「找到就好，找到就好……」感嘆著，他單手插進外衣口袋里，繼續(xù)他的個人冒險旅程。

    這片歷史之地大概住了近百戶，舊區(qū)邊緣靠近山壁，距離火災(zāi)中心有段距離，房屋都完整。大火并未波及這些人家，但旁邊有太多人被活活燒死，剩下的人逾半都搬遷離去了。

    奇怪的是，災(zāi)禍都過去好幾年了，破碎的沙石都有掃走，但看不見任何重建工程。

    忽然，遠處傳來清脆草響，南門希循著聲音掃過去，原來旁邊的石壁有個螺旋階梯，一個穿著校服的女孩正一步步往上走。南門希對她有些印象，那是宋宜閔，住在水仙嶺的居民，跟南門雅關(guān)係不錯，兩人現(xiàn)正就讀相同的學(xué)校。早前南門雅失蹤，她有幫忙搜索；南門雅尋回來了，她也衝到醫(yī)院慰問傷勢。

    難道她準(zhǔn)備跟南門雅在荒山野嶺幽會？如果這小姑娘跟他么弟有一腿，那很好，好極了。遠比起二弟跟么弟有一腿好太多。

    南門希忖度片刻，他們相距頗遠，爬上山的樓梯似乎只有這一道，應(yīng)該不會被誣蔑成跟蹤狂魔。

    山間的腳步聲很快便統(tǒng)一起來。少女碎步往上，南門希完全看不見她的背影，仰望山頭，不算高，但看著漫長的石階，南門希已經(jīng)覺得累了。

    這一走就走了十分鐘，上了逾百級梯級，讓南門希都氣喘了，不過他爬到山丘才追上少女的背影。

    「呼……」南門希倒抽了一口涼氣。因好奇而玩跟蹤游戲是不正確的，眼前這片土地是墓園。

    灰色的石碑一塊塊地聳立著，數(shù)量不算多，排列有些凌亂，踮高腳尖即可看遍整個墓地了。不遠處的一塊大石碑前，有個半禿的老人彎著腰，慢吞吞地拔草。

    宋宜閔站在被陽光曬著的石碑前，她發(fā)現(xiàn)后方多了個人，目光與南門希交錯。

    「……喲，嗨！你好?！顾我碎h當(dāng)然不曉得南門希是跟蹤狂，還禮貌十足地向他點頭。

    「哎呀，真巧啊，哈哈哈?！鼓祥T希擺出友善的姿態(tài)靠近，「我沒什么事做，不知不覺就逛到這邊來了。你呢？不用上學(xué)嗎？」

    宋宜閔窘迫地眨眨大眼睛，吞吞吐吐回答：「沒……沒什么！今天可以晚點兒上學(xué)，我待會兒就去啦。」

    敢情是遲到鬼，不想上學(xué)被老師罵便四處游蕩吧！真是個可愛女孩兒。

    南門希瞄了瞄墓碑，死者是個年輕男孩子，石碑十分乾凈，沒有雜草，也許宋宜閔和其他親友經(jīng)常前來打掃吧。

    側(cè)頭回想，他也很久沒搬出mama的牌位了。要不要趁著一家團聚去拜祭一下呢？

    他點頭：「你真是個很乖的女孩呢。不跑去玩，而是來這兒?！?/br>
    「咦？沒有！我……我根本什么都幫不了。」

    南門希是個識趣的人，沒有多問。眼見這兒不值得久留，便揮揮手表示先行離開了，豈料宋宜閔卻喊了聲「等等」。

    女生要他等，南門希當(dāng)然會等，不過少女卻神色遲疑，低聲問：「我聽說，你們很快會走，是嗎？」

    「嗯，看情況喔。我呢，只要沒發(fā)生什么事就一定會回家，但其他人不同。」南門希故作姿態(tài)地停頓，將這句話導(dǎo)入墓園的空氣之中，「至于我的兩個弟弟呢，這就不一定囉?！?/br>
    「為什么？」

    「我的二弟小望應(yīng)該回家好好兒唸書了，可是他超級彆扭喔，如果他執(zhí)拗著要多留在這兒一陣子，沒有人阻得了。至于雅雅嘛……」

    大哥微微昂頭，擺出無可奈何的表情：「唉！他年紀(jì)小，爸爸一定最疼他了。如果他硬是要陪女朋友的話，爸爸大概只能乖乖投降，讓他一輩子留在這山頭吧？」

    「南門雅才沒有女朋友吧……」說到一半，少女透薄的肌膚都泛出粉紅來。

    「還沒有嗎？那總該有意中人吧！嘛，他踏入青春期了，見到漂亮點兒的女孩會心動也很正常喔?！?/br>
    「……嗯、可能吧！抱歉打擾了?！?/br>
    「嘻嘻，不打擾喔?！?/br>
    宋宜閔用力向這位大哥彎腰道別后，便轉(zhuǎn)過身，拍打自己發(fā)熱的臉頰走遠了，瞧她走了幾步又傻愣愣地調(diào)頭撿回放在地上的背包，想必心思還在剛才的對話上面。

    也許現(xiàn)在她的腦海里只能容納一個男孩。

    「加油吧……」

    南門希在風(fēng)中低語，然后沿著舊路返回地面的破舊城鎮(zhè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