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之七-江水三千里(4)
尹晞下意識急叫了出聲:「師兄!」 欲要上前去救,她人卻被死死摁住,根本動彈不得……她又著急又無用,只能再回望向葉軒,顫巍巍地回握住了他的手?!盖竽懔?,葉軒,你……你要我嫁你,要我如何都成,你別傷害我父親,別傷害我丹溪谷的人……求求你,你將我,你將我父親的蠱解了……」 她越說越激動,幾乎要跪下,此時才明白原來父親先前種種不適竟然皆是因得蠱蟲作祟,駭然之馀卻也無助。她和父親都探不出、這究竟是什么樣的蠱,竟然如此可怕,可將人把玩于掌心cao弄? 「只要你乖乖地嫁與我,這谷中之人,我成親后自會放了……可你父親不行?!谷~軒有些遺憾地彎彎唇朝她笑,「實在對不住,你父親可是太子太師啊,小晞?!?/br> 尹晞聽得他這話,只覺恍然,渾身力氣彷彿遭人抽空,腦中嗡嗡作響,終于失力地垂下了手。 原來從一開始,他就知道。從一開始,他就是為了這個接近自己,為了這個給父親下蠱,為了這個獲得她和父親的信任…… 她竟是他的棋子,被他精湛演技欺騙至此。 「小晞,你別答應(yīng)他!」蕭瑒被摁跪在一旁,見此情況,也顧不得還架在自己頸間的刀鋒,不顧一切對她大叫,「這傢伙心狠手辣,你便是拿自己賭給他,他也未必會放過丹溪谷……呃!」 話未喊完,蕭瑒便在葉軒示意下被刀刃直往肩頭下摁,疼得她不由得倒吸口氣。她愈想說話,黑衣人便將刀往她肩上壓得更深,鮮血滲透蔓延開,透上她白袍,一時也痛得說不清話來。 「小瑒!」尹晞急得叫喚。 蕭瑒并未因為她叫喚而被放過,刀刃只愈刺愈深。想自己竟是引狼入室,她絕望又痛苦,茫然地閉了閉眼。這一日變化來得太過突然,她如今整顆心只如沉入囹圄中,暗無天日,總希望只是一場夢,眨眨眼便就醒了。 可再一睜眼,她卻只聽得葉軒冷笑道:「蕭瑒,留你一命,是念及往日情誼和華山派。你若要繼續(xù)說下去,便別怪我不留情了?!?/br> 蕭瑒右肩被這刀刺了重傷,此時手都不好再抬起,亦也只能噤了聲。尹晞轉(zhuǎn)頭看向他,指尖因握拳掐進(jìn)掌心,終于下定決心一般,將空著的手探入袖袋里抽出匕首,快步朝葉軒撲去! 她步伐還有些踉蹌,刀柄卻握得堅定,刀尖向前直指,便指往葉軒心口處欲刺──可她另一隻手原先便還被他攢握著禁錮,一舉一動盡在他掌握之中。 根本還未碰到他,葉軒只輕輕抽劍以刀柄去擋,便將她匕首打落在地,手腕亦被他給牢牢捉擒住。 那是蒼隱道人留給她防身用的刀,如今也被收去。 她只能憤恨不甘地瞪著他,不情不愿地掙扭雙手?!改惴砰_我。你放了他們,你放了我父親!」手腕被掐握得通紅也要使勁掙脫,她崩潰地朝他大吼,眼淚直流,眼里盡是殺意和恨意,卻只被更用力往前一拉,雙指併攏打于她四肢xue脈,最終無力癱軟在他懷里。 葉軒最終仍于她頸上xue道一點,暫且讓情緒激動的姑娘好好睡上一覺。 「小晞,這天下早如此混沌,你便隨我一道獨坐萬人之上,不好么?」 四肢被點了xue道無法動彈,尹晞頸上被她一點后,只覺頭暈?zāi)垦#璩岭鼥V。意識昏厥前,她還能見得他的眼睛,以一種遺憾卻溫柔的殘忍目光望著她──竟像是眼里只她一個,可惜卻全是謊言。 她在最后一刻含糊堅定地應(yīng):「我絕不會……與你,同流合污……」 ◆ 另一頭,揚州刺史府深夜。 楊若和燕青一身黑衣打扮在房頂磚瓦上藏,看下邊侍衛(wèi)來來去去,只盯著這府內(nèi)侍衛(wèi)換防,托腮等得睏極了。 也不知尹晞帶葉軒回門如何了,不曉得丹溪谷是什么樣的地方?他倆回去不久,應(yīng)當(dāng)就要準(zhǔn)備訂親了吧? 「你若是倦了,不若與我換著時辰守,先去歇息?!挂娝乔愤B連的,燕青瞅著她低聲開口,「否則要是在這兒睏得摔下去,我也救不上你。」 怎么這給了顆甜棗,還要來給個巴掌的?楊若撇撇嘴?!覆挥?,我爹的習(xí)性我最清楚不過,哪兒能只讓你待在這熬夜???」 除了在府中最高處觀察侍衛(wèi)換防,她主要還得觀察楊玨動向──她這父親歇下得倒是早,戌時房里燭火便暗下了,只是不曉得他會不會在房內(nèi)還另有其他密室……但她與燕青觀察幾日來,能見得楊玨確實喜歡待在書房中,想這書房必然有他的秘密。 她想,楊玨長年為江寧府做事,這府中定也有不少江伯達(dá)的眼線,桂州出事又平息,他們都是一路趕回來的,定還會有人來尋楊玨要商討說法…… 可這么多日了,他們等了又等,竟未曾見過江寧府的人來。 若是江寧府的人不來,他們要怎么循線知道楊玨把那些帳本或通信證據(jù)藏在哪兒?。?/br> 若是那樣,就得想法子挨個地進(jìn)他書房瞧一瞧,還有他的房間……可那也太危險了,她又不像那江氏的兒子一般得寵愛,能隨意進(jìn)出。 太睏了,她鮮少這樣連日地熬,腦子才轉(zhuǎn)了一半,人就打盹兒打得往下一滑,差點要跌下房頂,幸得被燕青眼疾手快地拉了一把上來。 他無奈嘆氣:「要不今夜就先歇下吧,反正也暫無收穫。你要真摔下去被發(fā)現(xiàn)了,咱們才是真的功虧一簣?!?/br> 燕青倒也說得不錯,他們在這兒蹲守許久了,卻也未有所獲。反倒這幾日來夜里都折騰得累極,白日里全睡得東倒西歪,連江氏為他們咬牙備的膳食也沒心情吃。 他自個兒倒還好,還在軍中之時便常有需得夜襲或守夜的時候,對這樣的事早早司空見慣了,可楊若顯然不是。 她累極了,總算聽進(jìn)他這句勸,心里也暫時生出了些放棄的念頭。想此夜都到四更天了,要不就當(dāng)真先去歇息了,反正也等不著人來── 「哎?阿青,你看看,后門是不是有人?」 說時遲那時快。她正想答應(yīng)下來,抬頭卻見那邊后院小門處有sao動。 她稍稍從房頂處探出腦袋去,只見一名黑衣打扮的人接近后門處,正有一名小侍接應(yīng)……她眼神兒不太好,只好氣聲捉著燕青的手臂晃。 「他們正說什么呢?能不能看清他們衣服式樣?」 燕青側(cè)頭白她一眼?!秆嗉臆娝鶎W(xué)并無千里眼和千里耳,你拽我也無用。」 「呿,怎么你比小瑒還遜。」楊若撇撇嘴,想當(dāng)初為非作歹時,那都是蕭瑒憑藉華山派絕頂輕功帶著她玩兒的,如今卻不能,當(dāng)真沒意思──「那走唄,咱們跟上去。你步子可要輕點啊,別叫他們發(fā)現(xiàn)?!?/br> 燕青頷首,楊若先行躍下,腳步輕盈地躲過侍衛(wèi),于遠(yuǎn)處跟著自后門進(jìn)的黑衣人前行。這時刻從未如現(xiàn)在守備森嚴(yán)過,想必是早有預(yù)備,他們躲藏得辛辛苦苦,也不敢離得太近,可雖然如此,楊若還是發(fā)現(xiàn)了那人腰間隱約晃蕩的木牌。 夜色太晚,暗得瞧不清,看不清明那上頭的木牌是什么字──她只好回頭再看燕青:「阿青,你瞧,那人腰上的牌子是不是你那天見到的那個?」 燕青雖也看不太清,但經(jīng)她一問,方才跟著她往那處仔細(xì)打量……他是暈過去前看見的那塊牌子,因為覺得蹊蹺,便一直記著,如今于夜色里遠(yuǎn)遠(yuǎn)一望,似乎果真是一樣的……那人離得越近,他便越過她,再湊前看了看,似乎果真隱約可見上頭一個「江」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