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4)
* 「爸、媽,我回來了。」 季雨恩垂著頭轉(zhuǎn)開門,朝母親喊道:「媽,我回來了。」 母親看見她后笑容可掬的從廚房走出,揮手說:「雨恩回來啦?」 母親的反應(yīng)是她意料之中,但令她傻眼的是父親竟然笑臉迎她進(jìn)門。 父親笑容滿面的走至她身旁,拉著她的手到沙發(fā)坐下,「來來來,我有事跟你說?!?/br> 她一臉愕然,心想家里事發(fā)生什么喜事,否則父親怎么會對她的態(tài)度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變?上次還連看她一眼都不愿意。 當(dāng)她還在心底咕噥之際,一樓的廁所傳出沖馬桶的聲音。 季雨恩左右看了看,確定父母都在視線可及之處,納悶的轉(zhuǎn)頭一問:「爸,家里有其他人嗎?」 「雨恩?!?/br> 熟悉的聲音竄入耳中,季雨恩瞠大眸,回首一瞧,「邢延?!」 「你回來了???」邢延走到季雨恩身旁,很自然地搭住她的肩。 「你怎么會—」 說著說著,她下意識就想移動位置,卻被邢延硬是壓在沙發(fā)端坐好,于是又道:「你這是要干嘛?」 「你消失的這幾天都是待在我家不是嗎,你都沒跟伯父伯母解釋我們的事,難怪他們會生氣?!?/br> 季雨恩腦袋登時當(dāng)機(jī),看著邢延臉上掛著淡笑,對視之際,陡然間,他摟著她的手忽然一緊,似乎在暗示什么。 就在她還沒釐清狀況時,季母打斷她的思緒說:「雨恩,你都沒跟我們說交男友了?!?/br> 「我……」季雨恩瞪眼指著自己,望著邢延,一臉茫然的問:「男……男友?」 「伯母非常抱歉,請你別怪雨恩。」邢延禮貌的微笑,「我想說你過去不怎么喜歡我,所以才阻止雨恩公開我們的關(guān)係,叫她別跟你們說?!?/br> 季母聽言,一臉歉疚,趕緊解釋:「我、我那也不是討厭你,就……就是覺得雨恩總是黏著你,完全不理我們兩個老的,吃、吃醋罷了?!?/br> 「我就不一樣了!」季父昂起下巴,笑吟吟的說:「以前你來家里時都會陪我喝酒聊天,所以我就一直很喜歡你?!?/br> 「謝謝伯父?!?/br> 如今,整個家中只有季雨恩還搞不清楚狀況,她一臉困惑的看向邢延。 邢延寵溺的摸了摸季雨恩的頭,覆在她的耳邊說:「等等再跟你說,先配合一下?!?/br> 「邢延今天留下來嗎?」 聞言,季雨恩蹙起眉,「為什么要留下來?」 「因?yàn)樾涎哟饝?yīng)晚上陪我喝酒?!辜靖附忉尅?/br> 季雨恩歪頭望著邢延,眼里充滿不解,「你說的?」 她不明白邢延為何這么做,明明已經(jīng)知道她愛上別人,對他的感情生變了,為何還要討好她的父母,就好像昨天發(fā)生的事,他全都忘了。 「嗯,伯父說很久沒人跟他喝了?!剐涎咏忉屨f。 「上次同事送的白蘭地一直沒喝,今天就來喝吧?」季父提議。 「好,那就晚上……」 「等等!」季雨恩忽然舉手打斷邢延,「既然是開白蘭地,那我也加入?!?/br> 「你女孩喝什么酒?」季母說。 季雨恩反駁道:「男女平等,誰說女孩不能喝酒?」 「算了算了,隨你吧。」季母擺擺手。 語畢,季雨恩站起身給邢延一個眼神,對著自家長輩說:「那……我?guī)涎釉诟浇甙??!?/br> 「記得中午回來啊?!辜灸柑嵝眩竸e用你那壞脾氣把人趕走?!?/br> 「我什么時候壞脾氣了?!辜居甓鞴緡仭?/br> 邢延牽起季雨恩的手,「走吧?!?/br> 季雨恩一愣,馬上意識過來,回握住邢延的手,對季父季母微笑后離開家中。 過了一會,二人又走到上回的河堤邊上散步,原本牽著的手也漸漸的松開了。 季雨恩原想等邢延主動開口解釋今日之事,沒想到等了片刻都沒等來一句話,于是她主動停下步子,轉(zhuǎn)頭注視著邢延:「你不跟我解釋一下嗎?」 「我剛好在賣場遇見你爸媽,起初我沒打算搭話,只是你爸看到我立刻就認(rèn)出來了,你媽還說有兩天沒看到你了,我只好說這兩天你都住我那里,希望他們不要怪你沒回家,畢竟你爸媽管的嚴(yán)這事我以前就知道了,而且—」 聽到這邊,季雨恩插言道:「我媽不是很不喜歡你,聽到你說我們復(fù)合,他沒有變的更生氣嗎?」 邢延一頓,似乎是在思考,最后搖頭說:「其實(shí)我也滿意外的,以前你媽很討厭我,結(jié)果再次見到我她竟然對我很友善,一開始我比你還驚訝。」 這么說季雨恩就明白了,總而言之,根本不是邢延做了什么讓她父母開心,而是她父母突然改變對邢延的態(tài)度。 「呵呵……我猜他們大概是在胡思亂想吧,以為我跟你發(fā)展到這個階段,說不定會結(jié)婚?!?/br> 「你爸媽也催婚?」 「說實(shí)在,以前我總說自己不結(jié)婚除非遇到喜歡的。」季雨恩走到一旁的長椅坐下,慵懶的靠在椅背望著天際吹風(fēng),「后來,我媽說這樣很好,不靠男人靠自己,畢竟靠人人跑。結(jié)果現(xiàn)在不知道發(fā)什么神經(jīng),成天在我耳邊說誰誰誰結(jié)婚,小孩幾歲了,然后又說沒小孩老了以后沒人養(yǎng),但她整天說養(yǎng)我沒用,她都沒感覺自己自相矛盾嗎?而且我就想問一下,生了小孩以后,小孩就一定會照顧父母嗎? 生小孩以后才會有人養(yǎng),這句話顯然不合邏輯。 邢延聽完后忍不住大笑,「雨恩,你真的變很多?!?/br> 「沒有吧,就是有些事看得比較開了,畢竟都活到這個年紀(jì)了?!辜居甓鞔髣幼鞯纳靷€懶腰,雙臂跨在椅背上,像個大爺似的,在邢延面前,她一點(diǎn)都不在意形象。 「我還記得以前我們都來這里約會。」邢延忽然提及往事。 季雨恩端坐起身子,轉(zhuǎn)首看向四周。 這一刻她才感覺,驀然回首,一切已是景物依舊,物是人非。 她身旁的人也不再是專屬于某人的。 她感慨道:「是啊……高中那時候沒錢,只能選這種看起來浪漫的地方,有河有路。但現(xiàn)在回來看,好像……也沒什么特別?!?/br> 其實(shí)特別的從來都眼前的風(fēng)景,而是因?yàn)橛|眼可及的風(fēng)景里,有某個人存在。 伴在身旁的人才是特別的,風(fēng)景不過就是個陪襯。 她回想起兩人高中時期的青澀愛情,兩人從高一下開始交往,一路走過大學(xué)和剛出社會的那幾年,直到邢延說要去美國進(jìn)修,到后來就沒在聯(lián)絡(luò)了。 她也曾想等邢延進(jìn)修兩年后回國,但等了兩年過去又是另一個兩年,最后,她選擇不等了。 后來遇見初勻洐,兩人起初在酒吧只是員工和客人的關(guān)係,直到某段時間下班都會到酒吧喝一杯再回家,那時她才發(fā)現(xiàn)每次初勻洐都會在。漸漸地,她開始注意他,久而久之又開始好奇他為何會在酒吧做酒保。 大概也是從那時起,她才意識到,已經(jīng)有好長一段時間,她的目光一直在初勻洐身上徘徊,逐漸的也就淡忘了過去和邢延將近十年的感情。 也因此她發(fā)現(xiàn),世間似乎沒有什么刻骨銘心的愛情。 邢延說她變了,可是時間一直走,不變是不可能的。 誰都在改變,只是有沒有及時發(fā)覺罷了。 「雨恩?」 邢延的呼喚聲拉回季雨恩的注意力,她轉(zhuǎn)頭問:「你剛才說什么?」 「我后來回家后,仔細(xì)思考過你上次說的話。」邢延緩緩的說,「我覺得你就隨心就好,或許是我的步步逼近讓你壓力太大了。你肯定會想,我都離開這么久了,現(xiàn)在又突然回來說喜歡你,或許不只是你,讓和一個人都沒辦法接受的。」 見季雨恩靜默不語的聽著,邢延繼續(xù)說:「不過我希望我們能有機(jī)會重新開始這句話是真的,如果你說靠人人跑,那我這次跟你保證,我不會再跑了。」 「你應(yīng)該跑的?!辜居甓鞯灰恍?,「其實(shí)……我們已經(jīng)很好了?!?/br> 這的很好了。 在過去的感情中,他們誰也沒有對不起誰,只是想追求的不同了,所以走向不同的方向。 停頓一下后,她又繼續(xù)說:「其實(shí)你不用跟我保證,因?yàn)楸緛砭蜎]規(guī)定誰又非得在某人身邊待上一輩子。」 邢延苦澀的笑了笑,「雨恩,我想再問一次,能不能……不要推開我?」 「邢延......我已經(jīng)有對象了?!?/br> 邢延的表情頓時凝固,一種深深的失落和痛苦在胸口蔓延著。 「我明白了?!剐涎用銖?qiáng)開口回應(yīng),他站起身嘗試保持微笑,轉(zhuǎn)頭對季雨恩伸出手說:「最后一次吧,沿著河堤走到橋那,自此就大路朝天,各走一邊?!?/br> 季雨恩猶豫了很久,最后她妥協(xié)的抬手握住邢延的手說:「謝謝你?!?/br> 雙手交疊的那瞬間,鼻腔一酸,往事隨著牽住邢延手的那一刻,手心感受到的溫度融化了那冰凍的記憶,使一切都清楚的浮現(xiàn)在她的腦海。 一個每天晚上會到河堤邊運(yùn)動的男孩和一個不喜歡回家騙父母跟同學(xué)討論作業(yè)的女孩,兩人在擦肩而過時對上眼,當(dāng)時的他們肯定沒想到有朝一日竟會陪伴彼此走過將近十馀年的日子。 從陌生到相識再到相愛,牽起彼此手的那霎那,或許從未想過有天會松開那雙手。 兩人一起沿著河堤走向橋邊,這條路特別漫長,心中充滿了無盡的回憶和不捨。 不知不覺間,兩人已站在橋邊,邢延注視著遠(yuǎn)方的風(fēng)景,心情如同河底的流水般起伏不定。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后輕輕地抽回手,轉(zhuǎn)身面對季雨恩說:「挺好的?!?/br> 季雨恩微笑點(diǎn)頭。 挺好的。 他們在這里相遇,最后也在這里結(jié)束,這或許也是一種有始有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