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都幾點了，快起床吃早餐?！姑鳜u拍打著門板喊道。

    「起床起床快起床。」見我沒有回應，她越拍越用力。

    「好啦，等我一下，我換身衣服?！刮也桓试傅貜拇采吓榔饋怼?/br>
    「現(xiàn)在才七點，你干嘛那么早起？」走出房門，我問道。

    「嘿嘿，我昨天太早睡了，所以很早就醒了。」

    「那你也用不著把我也挖起來吧，我上周幾乎都沒睡，黑眼圈都快垂到臉頰了?！刮覍W著她昨晚的語氣，并指了指臉上的黑眼圈，哀怨的說道。

    「別生氣別生氣，我們也好久沒一起吃早餐，等等我請客！」

    看著她這副模樣我忍不住笑出聲，剛上大學時由于我們倆的課有很多早八，所以會互相叫對方起床，然后一起走去巷口的早餐店坐著聊天，后來我們選擇了不同的領域進修，除了少數(shù)幾堂必修課以外，課表幾乎沒有重疊，也就很少在一起吃早餐了。

    「你說的喔，那我等等就往最貴的點?！刮掖蛉さ卣f。

    「那吃巷口那家吧，我們以前幾乎每天都會去耶，我好想念它的蘿卜糕炒蛋?！?/br>
    「嗯，走吧?！乖瓉硭策€記得。

    「我要一個豬排蛋吐司、一份雞塊、一顆荷包蛋還有一杯大冰紅，好了換你。」我把菜單遞給她。

    「你是餓死鬼投胎啊，吃這么多？」

    「難得不用自己出錢我當然多吃一點，這樣連午餐錢都可以一起省下來了呢，你該不會反悔了吧？」我直直地看向她的眼睛。

    「想太多，老娘說話算話。」她拍拍胸脯保證。

    「那我要一個卡拉雞腿堡跟大冰奶，我先去結(jié)帳囉。」她起身朝柜臺走去。

    我看著她離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明瑄似乎沒發(fā)現(xiàn)我的異常，回到座位后便開始滑手機，終于我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你剛剛不是還說最想念這里的蘿卜糕炒蛋嗎？怎么點卡拉雞腿堡？」我壓抑著情緒，試著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像在間聊。

    「就單純現(xiàn)在想吃漢堡啊，怎么了？」她抬頭看我。

    「沒什么?！?/br>
    「你不要多想，不然我們明天再來吃一遍?！顾p輕嘆了一口氣。

    「真的沒什么，我隨便問問而已?！?/br>
    我在心中懊惱，果然不應該問出口的，其實我都明白，一直以來她們都在包容我，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們對我的在乎，但有時候就是控制不住，越是這樣我越害怕，會不會有一天他們厭煩了，就會拋下我，而我會再一次成為留在原地的那一個人。

    沉默在我們之間蔓延，我想說些什么來緩解尷尬，卻始終找不到合適的話題，最終只得低下頭擺弄盤子上的食物。

    「對了，你這個星期天有什么計畫嗎？」明瑄率先開口。

    「星期天？應該沒有，怎么突然這么問？」

    「我跟駱陽會回臺南，周煒光可能也會，想說你沒事的話要不要一起走。」

    「星期天是什么大日子，怎么你們都要回去？該不會是生活費花完了要回去要錢了吧。」我打趣道。

    「就……這禮拜天是母親節(jié)。」她看著手機支支吾吾地說出這句話，眼睛還不時偷瞄想觀察我的反應。

    「對欸我都忘了，那我應該也會回去，畢竟好久沒到那邊看看了?！刮已b作毫不在意地說道。

    「嗯，我到時候在跟你確定火車時間，上課時間快到了，快走吧?！?/br>
    將剩馀的食物快速塞進口中，我背起書包，和明瑄并肩趕往上課教室。

    「喂，我剛剛在洗澡沒聽到你的電話，怎么會這個時間打給我？」我一邊擦著濕漉漉的頭發(fā)一邊拿著手機說道。

    「好久沒聽到你的聲音，想你了嘛?！篃樄庠陔娫捘穷^輕笑。

    「少來，明明我們昨晚才一起逛夜市?！?/br>
    「前陣子你忙我都不敢吵你，現(xiàn)在好不容易空間了就想多多和你聊天?！?/br>
    「好好好你說的都對，反正電話費很便宜我不介意聊一整晚哦?！?/br>
    「看來你今天心情不錯，不然早把我臭罵一度了?！顾Z氣委屈地說道。

    「還不是你平常太白目。對了，你這周日要回臺南？」

    「嗯對，你怎么知道？」他收起剛剛的態(tài)度，語氣轉(zhuǎn)為認真。

    「吃早餐時明瑄說的，她說你們都會回去?！?/br>
    「我媽很早就打電話希望我那天回家陪她，你不要生氣，我不是故意不跟你說的，我只是還在想怎么跟你開口。」他的語氣緊張，像個做錯事的小孩。

    「我干嘛要生氣，母親節(jié)回去陪家人我可以理解，而且我應該也會回去一趟?！?/br>
    「你也要回臺南？」他驚訝地再次確認。

    「嗯，想說很久沒回去了?！?/br>
    煒光跟駱陽大概一個月會回一次家，明瑄的回家頻率約兩個月一次，而我，上大學之后還沒回過家，而他們都知道我家的狀況所以不會多問，也難怪當我說出想回家時煒光這么震驚了。

    「抱歉，我沒有其他意思。」似乎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他開口解釋。

    「沒事，等你們商量好之后再告訴我火車時間，我要先去吹頭發(fā)了?！?/br>
    「好，那你早點睡，晚安?！?/br>
    「晚安?！?/br>
    掛掉電話后，我將頭發(fā)吹乾，簡單的洗漱后就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發(fā)呆，似乎是今天接收到的資訊量太大，我的頭昏昏沉沉的，無法在近一步思考其他東西。

    「母親節(jié)啊……」我喃喃自語，陷入回憶中。

    「母親」這個詞匯對我來說是陌生的，在其他小孩還在mama懷里撒嬌時，我卻早已被她遺棄，甚至連她長什么樣子都不知道，她就已經(jīng)消失在我的世界中，而這件事也成為爸爸心中的一根刺，幼年時我曾想向他詢問mama的去處，卻只得到一個鋒利的眼神，也許爸爸對mama的拋棄也無法釋懷，而每次看到我的臉就會讓他想起這不堪的過往，使得他從不跟我有過多的交流，除了三餐溫飽外，我們之間沒有其他的話題，我沒有mama的同時，也失去了爸爸。

    小學時爸爸再婚了，他沒跟我商量也沒給我時間適應，只是有一天把那女人直接帶回家中，跟我介紹她的身分后便將她帶回房間，留下年幼的我獨自坐在客廳發(fā)呆，從此我們家多了一個人，我稱呼她為阿姨。

    我并不排斥阿姨的到來，相反地，我對她有那么一點的期待，所以她剛來的那段時間我常圍在她身邊轉(zhuǎn)，不斷地和她分享我的學校生活，而她都只是靜靜地聽，卻不給我微笑以外的任何反應，我也漸漸懂了，她跟爸爸在一塊時會哭、會大笑、會有說不完的話，因為她愛爸爸；對待我的話，一個微笑是她最多能給的，她不愛我、卻也不討厭我，認清這個事實后我不再圍繞她身邊，而是乖乖扮演好自己身為一個女兒、一個繼女的角色，對家人不再期待。

    上大學后，我不曾回去那個家，唯一的交流是爸爸每個月匯的生活費，我很感謝他們讓我不用為錢煩惱，但也僅止于感激，在這段獨自走過的歲月中，我的母親成為了第一個不告而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