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銳找上門是為了泄憤，架打過話說完，轉(zhuǎn)頭就走了。

    大門“嘭”的一聲被甩上，留下房里兩人一貓和一地狼藉。

    花貓豎著尾巴，盯著緊閉的大門看了一會兒，回首看了看大爹小爹，卻見兩人都坐在地上，沒人理會它。

    等了好一會兒還是沒動靜，它調(diào)頭跳上沙發(fā)，窩進角落里，識相地隱去了自己的身影。

    不知過了多久，花貓昏昏欲睡之時，忽然有一雙手把它從沙發(fā)上抱起來。

    “喵~”警覺如它，瞬時就醒了。

    何靖低頭看了看手里的貓，輕輕把它放下地。

    施施然踱著貓步，花貓走到韓釗身邊，蹭蹭。

    韓釗溫柔地摸摸它的腦袋，手指沒入它頭頂?shù)拿铩?/br>
    何靖冷眼看著這一切，忽然開口道：“小喬，是林律師的貓吧？”

    韓釗手一頓。

    “旅館里養(yǎng)著，不算是誰的。”

    何靖走到他面前，蹲下。

    “謝銳說的，是真的嗎？”

    “哪一段？”

    “林律師為你回國，等了你十幾年?！?/br>
    韓釗自嘲地笑笑：“是真的，我從來就不是什么好情人?！?/br>
    何靖呼吸一窒。

    “我去找林律師道歉，也會跟同事們說清楚，都是我的錯?！?/br>
    “你現(xiàn)在說什么別人都不會信，”韓釗意興闌珊地說，“別去添亂了?！?/br>
    “不管怎樣，我做的事情我總要負責任?！?/br>
    “負責？”韓釗抬頭看著他，“你有什么能力負責？”

    “我……”

    “你連自己的事都管不好，鬧了這么一出，以后哪個大所還敢要你？”

    何靖別過頭去：“中國這么大，我可以不做律師，甚至可以不混法律圈?！?/br>
    韓釗動了動嘴唇，見他那副倔強的樣子，終是沒把數(shù)落的話說出口。

    兩人之間尷尬的氣氛蔓延了幾天都沒有改善。一周后，何靖去事務(wù)所正式辦離職，從進門開始，就受了一路的注目禮。

    走到自己團隊的辦公區(qū)，眾人都帶著異樣的眼光看他。何靖找jennifer做交接，jennifer一句話都沒跟他說，冷著張臉就開始交接工作。

    林喬辦公室房門緊閉，何靖想找他當面道歉，卻被emily告知，林喬去了美國。

    拿著交接單去人事部辦完離職，何靖問emily中午有沒有空一起吃飯。

    emily下意識地就要拒絕，卻在他輕聲說了句“小咪姐，求你了”之后，軟下心來。

    席間，隱去了行賄的情節(jié)，何靖把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她，又央她去和大家解釋。

    “你啊你！”emily聽完忍不住拿筷子敲他腦袋，“你真是害慘了林律師啊！”

    何靖耷拉著腦袋，任她數(shù)落。

    “已婚合伙人和手下律師的老公婚外情，被下屬在辦公室當面潑了咖啡，稀奇的是，當事人還都是男人——這事兒擱誰身上都要被人在背后說死，更何況林律師這個出了柜的gay？”

    何靖沉默半晌：“要是有辦法能挽回，我什么都愿意做。”

    “挽回個屁?。　眅mily直接爆了粗口，“除了我們這些知道林律師為人的，誰會信你？”

    何靖情緒低落：“他也這么說。”

    “他，哪個他？你老公？林律師前男友？”

    對整件事的禍根韓釗，emily是半點好感也沒有。

    “嗯，”何靖苦笑，“其實他一直忘不了林律師，我知道了以后……說到底，我是被嫉妒沖昏了頭?！?/br>
    “唉唉，”emily嘆了一大口氣，“前因后果串起來，也難怪你那么沖動——林律師那副眼高于頂?shù)臉幼?，誰能想到，他居然會倒貼前男友？你確定你沒搞錯？”

    “嗯，”何靖點了點頭，“他也承認是自己辜負林律師，不過他們倆在一起那么多年，我覺得也不是一句誰對誰錯就能說清的。”

    見何靖還在為男友開脫，emily忍不住說道：“小靖兒啊，姐早讓你長心眼——渣男是有魅力，但也得你吃得下才行。林律師那么多年都沒搞定，你覺得你行？更何況，你明知他心里還留著一道那么那么亮的白月光！”

    何靖默然無語，emily見他半天不說話，還待再勸，卻聽見他開口道：“小咪姐，你不知道我多愛他。”

    急的emily揚起筷子又要敲他的頭。

    “但我知道，現(xiàn)在這樣，不行?！?/br>
    何靖抬起頭看著emily，語氣無比認真。

    “我要變強，直到等有能力對自己，對別人負責的時候，才能和他繼續(xù)走下去。”

    ※

    那日韓釗下班回家，何靖已是端正的坐在沙發(fā)上等他，身邊放著收拾好的行李箱。

    微微皺了眉，韓釗在他對面坐下。

    “今天我去所里辦離職，想當面跟林律師道歉，但他去了美國?！?/br>
    韓釗“嗯”了一聲。

    “我想他回來以后應該也不會想見我，所以我會寫信正式跟他道歉?！?/br>
    “隨你，”韓釗微微嘆了口氣，眼光落到行李箱上，“收拾東西干什么？”

    “我要走了。”

    “去哪兒？”

    “先回家一次，看看爸媽?！?/br>
    “然后呢？”

    “再去什么地方，重新開始吧?！?/br>
    “什么地方？”

    “我還……不知道……”何靖聲音微顫，“可能回上海，也可能……去深圳、去北京或者別的城市?！?/br>
    聽明白了何靖話中之意，韓釗皺眉道：“所以你現(xiàn)在，是在提分手？”

    何靖想說“是”，努力了幾次，卻發(fā)現(xiàn)自己開不了口。

    “別鬧了，”韓釗見他這副樣子，起身把他的箱子往房間里拉，“事情過去了，你好好過自己的日子?！?/br>
    何靖拉住韓釗的手。

    兩人雙手迭覆，韓釗小指上的尾戒硌的他心口生疼。

    “是，我想分手?！?/br>
    夕陽西斜，空氣中盡是暮色的味道。望著面前打點好行裝的何靖，韓釗忽然晃了神。

    那日的光陰，林喬也是這樣表情，說要離開。

    沉默許久，韓釗說：“我沒覺得我們到了要分手的地步?！?/br>
    何靖低著頭。

    “我們的感覺……不同吧?！?/br>
    “林喬是成年人，能處理好這事，你不用太……”

    何靖打斷他：“分手不為別人，只為我自己?！?/br>
    太陽漸漸落下，窗外起了風。時值盛秋，風起時涼意陣陣，蕭索又傷感。

    客廳里的兩人相顧無言，許久之后，何靖輕輕拉開韓釗的手，抽起箱子的拉桿，往門口走去。

    在餐桌上放下家里的鑰匙，大門關(guān)上之前，何靖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韓釗。

    “再見?！?/br>
    花貓追著箱子走了幾步，眼睜睜地看著他消失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