蕪茵看向他扶在自己手臂上的那只手。

    盛臨津微微歪頭，視線也跟著落到她的手臂上，似乎有些后知后覺地立刻彈開。他側(cè)過頭，和她保持了合適的社交距離。齊悅的秘書追了出來，在距離蕪茵不遠處停下，有些謹慎地看向他們二人。

    猶豫片刻，她沒有再上前，快步返回了包間。

    蕪茵回頭望了一眼，不知道為什么突然緊張起來。她輕輕咳了一聲，喉嚨里的聲音有些含糊：“沒事，謝謝你……盛先生?！?/br>
    “沒事，蕪小姐，你怎么會在這里？”

    意識到自己的話可能不算有邊界感，他聲音一頓，緊接著補充道：“這家餐廳一般商務(wù)宴請比較多，我沒有打探你隱私的意思?！?/br>
    他的問法得體，不會讓人覺得冒犯。接觸的時間雖然不長，但這幾次每次碰到他，他說話做事都顯得很有分寸。剛認識賀知延的時候他似乎也是這樣的，后來就——

    想到賀知延的臉，她冷不丁就清醒了不少。在這種時候開始會聯(lián)想到賀知延是個危險的提示，她甚至生出幾分不必要的心虛。以前也有這種經(jīng)驗，只要和某個男人多說了幾句話，下一秒賀知延就會如鬼魅般突然出現(xiàn)，他總是能在各種場合撞到她和其他的男人交談。

    巧合的像言情小說里的橋段。

    她下意識向四周望，確認走廊很安靜以后才放下心來，只是這一番行為落在對方眼里難免會讓人覺得奇怪。盛臨津的目光也在四周掃視了一圈，隨后低頭看向她：“……蕪小姐，你在躲什么人嗎？我能幫上忙的話——”

    這人真是熱心腸。

    蕪茵擺擺手：“沒事，盛先生?！?/br>
    “現(xiàn)在這個時間不好打車，”盛臨津低頭看了一眼腕表，“蕪小姐，我順路，可以送你回家?！?/br>
    蕪茵知道自己應該拒絕，如果被剛巧被回家的賀知延撞到盛臨津送她回來，那么今晚估計沒得消停?？墒窍敫私馑哪铑^隱隱作祟……她心跳得飛快，在考慮到后果以后輕聲嘆了口氣，搖了搖頭：“不用了盛先生，謝謝你?！?/br>
    盛臨津沒再繼續(xù)堅持，只是點了點頭：“好，那我送你出門。”

    穿過走廊就是這家餐廳的花園，春天正是萬物生長的季節(jié)，花園里各色的花開得正好。晚風徐徐地穿進來，花影在墻壁上晃動。蕪茵的腳步慢了慢，她用余光觀察著身邊人的步速。

    足夠安靜的環(huán)境下，沉默也會滋生奇異的曖昧，他腳下的皮鞋踩過花園用鵝卵石鋪成的小徑，仿佛踩碎了花影。

    如果是賀知延的話，他一定會在這種環(huán)境和氣氛都很好的時刻忽然握住她的手，皮笑rou不笑地來一句——“茵茵，你和紀珩也一起這么逛過花園嗎？”

    蕪茵感覺自己手心都要冒出一層冷汗。

    齊悅從窗子中望出去，在看到蕪茵向外走的身影后端起了酒杯，猛地灌了自己一口酒。他松了松領(lǐng)帶，倚到座椅的靠背上，又點起一支煙，向旁邊的侍者勾了勾手：“帶我上三樓?！?/br>
    “齊總，今晚三樓有客人，”侍者低聲道，“很抱歉。”

    三樓的大包間內(nèi)，古典音樂聲輕而悠揚。常文遇倚到沙發(fā)上，側(cè)頭看了一眼旁邊的人。朱慎已經(jīng)脫去了外套，左手攬著懷中的女人，看向小型舞臺正中央正跳著古典舞的幾名女舞者，意興闌珊地喝了一口杯中的酒。

    “老朱，沒有喜歡的？”

    常文遇揮了揮手，一旁的經(jīng)理立刻心領(lǐng)神會地將女舞者帶了下去。朱慎挑了挑眉，沒立刻答話，反倒看向?qū)γ嫔嘲l(fā)上的人。常文遇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微微笑了笑：“漫漫，過來陪你朱叔叔說幾句話?！?/br>
    身旁的人坐得離她有兩米遠，杭漫已經(jīng)無聊到盯著自己的高跟鞋出神。不過她寧愿在賀知延身邊呆著，雖然會被無視，但起碼不會被老男人揩油。她慢慢走到朱慎身邊，端著自己的酒杯，將手搭上他的大腿，故意作出的聲音甜美動聽：“叔叔，我敬你一杯酒?！?/br>
    朱慎笑瞇瞇地攬上她的肩，看向她碰來的酒杯，心滿意足地仰頭喝了一口杯中的酒。

    杭漫忍住作嘔的沖動，抬頭間不禁看向?qū)γ孀娜恕Ｒ煌砩隙贾徽劰碌娜爽F(xiàn)在居然抬起頭看向了她的方向。賀知延手中的酒杯未動，冷淡到?jīng)]有任何情緒的眼睛看向她搭在朱慎身上的手。

    他不知在看什么。

    她手指猛然顫了一下。

    常文遇顯然捕捉到了這個反常的細節(jié)。畢竟賀知延一向是個不亂搞的人，哪怕是在這種場合都對類似的事情毫無興趣。常文遇看了一眼杭漫，后者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賀知延移開目光，從沙發(fā)前站起，扣好了西裝下擺的紐扣。

    喬裕緊跟著他將一個禮盒放到了朱慎身邊，彎腰小心地打開了禮盒的蓋子。。

    禮盒內(nèi)的白瓷瓶釉色微黃，四層紋飾精細，花葉紋樣飽滿。朱慎顯然是愛好之人，目光一瞬間被禮盒中的瓷瓶吸引，手也從身旁的女伴身上挪開。

    “朱叔，這是我母親叮囑我一定要交到您手上的東西，上次您說喜歡，她記了很久——”賀知延語氣沒有起伏，低頭淡淡道，“那邊的事就煩您多費心了，我還要趕回去告訴她您收到她心意的事情，先告辭?！?/br>
    “好好好，你忙，我叫漫漫送你下去——知延，我和你母親都多少年的交情了，她還這么客氣，”朱慎一邊說著，目光卻仿佛黏在了白瓷瓶上，只伸手拍了拍身旁的女伴，“漫漫，去送送賀總。”

    電梯向下，杭漫側(cè)頭看了一眼旁邊的人。

    “朱慎這么難搞，卻肯領(lǐng)賀總的情，看來賀總的能力確實不一般，”她語氣悠悠，拿出口紅對著電梯廂壁補妝，“正琺煒那群老頭子一個比一個難搞，有時候連常文遇都嫌煩。賀總能搞定，看來明珠山莊的項目確實很重要?！?/br>
    賀知延聽著她的話，并沒有回答，也沒有再看她。他低頭看向手機屏幕上的定位，在杭漫要伸出手碰到他手臂的那一刻才抬眼，目光冷冷地掃過去。杭漫的手指僵在了半空中，收回手的瞬間瞥向他的手機屏幕：“賀總，你這個身份的人物，也要親自捉j(luò)ian啊——”

    賀知延沒有理會她語氣中暗含的奚落，電梯門“?！币宦暫?，他快步走了出去。

    杭漫沒有上樓，依舊緊跟著他的腳步走進花園。從貴賓電梯出門后可以通過西側(cè)的小道直接到達花園的入口。杭漫穿著高跟鞋，一邊走一邊暗罵，她跟在他身后走出去。

    在入口處，身前的人卻停了下來。

    她腳步一停，抬頭看向?qū)γ娴男健?/br>
    難得沒有下雨的天氣，月色像綢緞一樣蓋在了繁花之上。

    蕪茵猶豫著要不要開口，她悄悄地瞥了一眼身側(cè)人的肩膀。

    “盛先生，我想……”

    她一面說著一面抬頭，語氣卻驀然停住。

    花園的入口處燈光明亮，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燈柱一旁。他靜靜地站在原地，像是早有預料一樣平靜，面無表情地注視著從小徑上并肩而來的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