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初雪
第五十五章 南海秋季捕撈的大黃魚品質(zhì)最上等的皆為專供,細嫩鮮美,皮下油脂肥而不厚,全身無小刺。周棉夾起一塊,屈身放進大舅的碗里,嘆息的說:“這話別讓外公聽到,你們都是我的親人” “都是?小時候每縫他回來,你連吃飯都要挨著他坐。吩咐羅mama做的全是他愛吃的,這幾年你為彭安和部隊的事兒也cao心的很,讓沉秘書秘密找了人專門盯著他在部隊的情況” 周棉抬眼,這些事兒她做的縝密,為的是不讓小舅知道,否則他斷然不會接受這份“照顧”。不過她也沒打算瞞過所有人,周棉想了想,又說:“小舅常年不在家,軍旅生活艱苦,多照顧他一些也是常理” “他辛苦什么?這條路是他自己選的,綿綿,彭安和沒有你想的那么單純。他一個外人,獨獨他選擇繼承老爺子的衣缽從軍,你想想是為什么?難道不是為了討老爺子歡心,好在彭家站穩(wěn)腳跟嗎?” “小舅入伍前,外公明確說了彭家不會在軍隊給他任何助力,小舅如今的一切都是他拿命拼博出來的?!?/br> “沒有任何助力?他四十多歲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少校了,老爺子沒私下給他開綠燈你信嗎?” “我信,6年前埃俄地區(qū)特大暴亂,小舅帶帶維和部隊,10個人只回來了4個。3年前邊境的剿毒行動,小舅被迫染上毒癮,即使是輕吻的毒癮也在戒毒所也秘密觀察了半年。去年境外電信詐騙幾省的聯(lián)合行動,是小舅做的總指揮....” “我不明白為什么你們一個個的都這么偏向他!”彭廣和砰的一下放下手里的茶杯,說話間已然有幾分動怒。 “大舅你一口一個外人,小舅就算不是外公的親兒子,也是我們彭家養(yǎng)了四十多年的兒子。要說偏心...外公和mama還不夠偏向你嗎!”,周棉是欲強則強的性格,從不畏懼任何壓迫。彭廣和的怒氣沖沖,她的眼神也驟然凌厲。 聽到里面茶杯落桌和幾聲模糊的凌厲之聲,門外一眾等在一旁伺候的服務員都屏住呼吸。方桃洞幽察微,在對講里吩咐后廚暫緩上菜。黃師傅看著即將出鍋的佛跳墻,雙手叉腰望著窗外,這舅侄倆到底有什么談不攏的事兒。 包間內(nèi),氣氛劍拔弩張,極致的安靜,兩人的呼吸頻率都能被對方準確捕捉。周棉的眼底沒有了任何笑意,她單刀直入,“宋時旺,大舅還記得這個名字嗎?” 彭廣和瞳孔微縮,表面鎮(zhèn)定的回道:“你小舅以前的下屬” “也是你們的棋子” 彭廣和心里暗自打鼓,雖然已經(jīng)過去7年,也不是一點痕跡不留的。 二十多年對這位彭家長子的了解,周棉看穿了他心里所想,又開口道:“大舅,你說我們都偏向小舅???年前我和外公遇刺的那件事,誰不是在為你打算?” 周棉語氣平淡,“那年境外行刺,你事先就知道了消息。安排了大舅做外公外事活動的安防總指揮,可大舅隊里都是精兵,任務不利的概率很低。所以宋時旺就是行動失敗的一顆釘子,如果由你出面,你一向與小舅不睦,難保不會引起隊里人的注意。而當時與大舅隊里的人進行聯(lián)系,并且可以做到順理成章的只有你的meimei,我的mama,彭藝格女士” 彭家的往事被揭開,周棉沒有想象中的憤怒。上個月她就已經(jīng)知曉當時的真相,只不過最初她的懷疑對象只是大舅,卻沒料到參與其中還有自己的母親。 他們拿外公的安慰做籌碼,兄妹倆恩威并施的利用小舅身邊的人。直到把真相查清,她都無法想象這是親人之間可以做出的事情。 但在彭家這樣的頂級家族里,權利和威勢卻又只是稀松平常的工具。 彭廣和沒有說話,他甚至放松下來,重新拿起筷子夾起鮮紅可口的金槍魚刺身慢條斯理的吃著。 周棉索性繼續(xù)說:“這件事,你的meimei偏向你,不惜讓自己的女兒和父親一同涉險,讓小舅頂上重大事件第一責任人的罪責。你的父親偏向你,宋軍官曾是外公的近侍軍官,他不會不知道事件的真相。而他選擇閉口不談,保全你,讓小舅承擔全部的罪責,終止晉升,調(diào)任軍校。如果不是之后有重要的任務,上級選擇相信小舅,這對一個戰(zhàn)士來說,就是一條死守墳墓之路。他們甚至怕我在事后調(diào)查,將我送到山市” “這個家也許永遠有小舅一口飯,但除此之外,誰又是他真正的親人呢?” 方桃在門外聽著,屋內(nèi)說話的語氣好像不似之前那么凝重,她敲敲門,指揮者后面跟著的3個服務員悄然的進屋,送上黃師傅從早上五點就吊起的佛跳墻。 濃重的純白,與昔日往事的灰暗形成鮮明的對比。 周棉說完,也不再開口。舅侄兩人默契的一同沉默,兩個人不知是什么心思,低頭不語只專心的品嘗著這費勁心思的高湯。 一頓飯就在悄無聲息中用了大半,彭主席用金駿眉漱漱口,放下茶杯。神色平常,收斂了氣勢,唇邊是恰到好處的笑意。好像飯前什么都沒發(fā)生,沒有爭差,沒有彭家的私隱,沒有挑破后的劍拔弩張。他用毛巾擦擦嘴,隨后曲氣食指,敲敲桌子。 守在門口的秘書推門而入,眼睛不敢隨意亂看,恭敬的遞上一個禮盒又恭著身體退了出去。 寶藍色的禮盒,不大。用金箔暈染過的盒身在燈光的映照下,徐徐發(fā)亮。彭廣和把盒子遞過去,斂著笑意對周棉說:“舅舅送你的新婚禮物” 周棉雙手接下,沒有立刻打開。禮貌的道謝并再次邀請大舅參加她的婚禮,隨后兩人就彭家一些重要客人和當天婚禮的布防商談一番。 平淡的語氣,隨和的目光,一時之間他們都帶上了頂層階級的面具,藏下心事,維持著表面的和平。 事情已然過去,連外公都沒有追究的事情,時隔7年周棉并不是興師問罪的。她只是需要一個氣口,一個能暫時緩解大舅與小舅之前針鋒相對的喘氣之機。 出了四九,周棉看著彭主席的轎車緩緩駛出。 方桃?guī)Я巳遂o靜站在周棉身后,車消失在視線里,周棉身形不動,她忽然看著天空。灰蒙蒙的天上飄落片片雪花,雪花不大,如柳絮飛舞,毫無規(guī)律的在半空中舞動著不一樣的軌道。遠處落光了葉子的大樹,寂靜的街道和院落,和周棉一起看著雪落紛飛。 京市今年的第一場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