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情不似多情苦(下)微H
蘇青瑤含在口中的那縷白煙漸漸噴出。 “一定是位很好的小姐。”她笑,指尖彈走煙灰,臉轉了回去。 煙絲在燒,赩色的火星忽明忽暗。蘇青瑤垂下手臂,細微的紅光飄落,將呢絨套裙灼出一個小洞,黑螞蟻啃噬過那般,在大腿留下無可彌補的痕跡。 誰也不說話。 沉默間,車輪駛過一段不太規(guī)整的路,車身搖搖擺擺,兩人飄飄蕩蕩,宛若同渡一葉扁舟。 于錦銘扶著車窗,忽而憶起初見那句百年修得同船渡,迎頭被暖融融的日光潑了個透徹。他深吸一口氣,又朝她看一眼,低下眼,朝外看,擱在大腿的右手悄然放到中間空出的車座。 蘇青瑤右手夾著煙,煙蒂快燒到手指,搭在身側的皮座的左手,感受到他挨近的手背,在原處不由蜷縮了下,怯著。 車在晃,他的手伴隨顛簸蹭到她的,挨到一起。 不多久,那段泥濘的路走盡,他的手仍停在原處,小指貼著她的,曲起,慢慢壓在她的肌膚上,無名指隨之攀援,自上而下地拂過手背,那樣輕,那樣癢。 蘇青瑤頭不偏,望著前方,心似白鳥脫籠而出。 她記得他手的模樣,白皙且修長,骨節(jié)如梅枝。 恰在此刻,耳邊傳來幾聲刺耳的鳴笛。 于錦銘急忙尋聲看去,原是幾個乞兒趁車過路口,沖過來扒住窗戶,想討錢,都是七八歲的孩子,其中一個瞎了眼,不知是天生殘疾流落街頭,還是被白相人故意戳瞎,扔出來乞討,又或二者兼得。 司機惡狠狠摁幾下喇叭,踩油門,佯裝要從他們身上碾過。小孩們見狀,紛紛扮起鬼臉,沖車上啐一口唾沫,作鳥獸散。 于錦銘渾身緊繃,想制止自己越界的行徑。 然而蘇青瑤卻在那一瞬默默翻過小手,五指緊貼他的掌心,像開花顛倒了時間,從盛放回到花骨朵,收緊,滲進他的指縫,用最前端的一個指節(jié)扣住了他。 他動彈不得。 前方已經可以瞧見高聳的華安大樓。 于錦銘不自覺地緊了緊手,交纏著壓下,使勁抵入,一同陷進皮座。 蘇青瑤癱軟下來,腦袋空空,真像浮在蓮花池。她望向窗外,煮沸的日光照來,很暖,耳垂也曬紅。 很多很多年后,蘇青瑤試圖選出一個愛上這個男人的瞬間,哪怕她知道她的愛從不是一剎那的決定,可她還是想找一個標志性的原因,告訴自己不停注視他的緣由。 在長久的沉默后,她選擇了這個冬日的午后,那樣暖的天氣,在上海,他們坐在車內,她接過他遞來的煙草,走神地談笑,彼此的手在突如其來的搖晃中交迭。 不管誰以何種眼光評說,她都清楚,她作為自己在那一刻前所未有的純潔,任誰的口舌也無法改變。 他們兩人誰也不記得在華安大樓吃了什么餐點,大抵說了許多不痛不癢的閑話,穆淑云棲在二人之間,唧唧喳喳的,活像只小麻雀。 出來時,已近傍晚,起了夜風,行道樹影婆娑,滿地破碎的影子。 于錦銘先替她叫車回家,自己再去送穆淑云。 他們在金門大酒店外等候時,蘇青瑤的帽子突然被風吹走,挽起的長發(fā)在面頰亂舞。于錦銘跑去追,他軍校出來,沒幾步就趕上,長臂一撈,抓回來,遞給她。 蘇青瑤走到于錦銘面前,兩手握住水貂皮的帽檐。 彼此相距半步之遙。 他垂下臉,睫毛卷翹,鍍著薄薄的金光,眼眸也如熔化后流動的黃金,雕在素白的肌膚。蘇青瑤有點懂穆淑云初見他的滋味,“呀,洋人!”,呀,于錦銘……她顫顫地呼氣,似嘆息,但絕非煩惱的哀嘆,是胸膛有口熱氣,要破土而出。 其實他在那時可以吻她的,她會裝作尷尬的意外,但他沒有做。 就這樣,蘇青瑤回了家,一路上拿著帽子,沒有戴。 夜里徐志懷回家,她去接下外套,與他同桌吃飯。洗漱后,徐志懷問她跑馬廳怎么樣,好不好玩?蘇青瑤踮起腳,解著丈夫的領帶與襯衣紐扣,淺笑著答,很有意思,騎了小馬駒,可惜錯過了十一月的秋季馬賽,但他們可以等五月份舉辦春季馬賽,再一起去看。 徐志懷目光溫柔地吻過她的唇,道:“好,我們春天一起去?!?/br> 蘇青瑤點頭,替他掛好衣服,換上睡裙,躺在他枕邊。 圓月漸升,她卷著被褥躺在床榻,耳邊好似還回蕩著轎車搖晃的細響。 她臉有些熱,也有些怕,因為這太錯,她是嫁了人的,還嫁出去四年。這四年來,徐志懷待她也很客氣與周到,沒有任何需要報復的地方。何況,他那樣在乎顏面,她不能做這種事害他。 然而……然而…… 蘇青瑤屏息,終究決定不再去想。 她默念著數字,很快,倦意襲來,就背對著丈夫,蜷縮著,沉沉睡去。 恍惚做了個夢——她坐在猩紅色的絲絨沙發(fā),在一間滿是繁雜的法國風裝飾的房間,面前有一個唱片機,正對著她,一首接一首地放歌,唱得她心慌。她好像在吃冰鎮(zhèn)的蘋果,也是紅的,拿在手里,咬下一口,甜膩的汁水沿著指縫流下。 然后腿突然被撥開,她應是沒穿內衣,被闖入的男人咬了下腿心,接著黑蛇吐信子似的,他探出舌尖,津液潤澤了花蕊,勾著rou珠慢條斯理地吸吮。 她很快有了感覺,大腿夾住他的頭,手沒入他栗色的短發(fā),讓他快一點。 男人對濕潤潤的xue口哈氣,手指插進去,擺動。他笑著讓她猜自己入了幾根手指,她說四根,他問還要嗎,她嬌喘著說還要。 又是一聲短促的笑,他埋頭,手急促地插著甬道,舌面來回舔舐著rou珠。她嗚咽著享受到最后一刻,高潮席卷的滋味,好像被拋上云端,又自半空轟然墜落。 男人抬頭,捧起她的臉,是于錦銘。 他說:“阿瑤,你跟我走,好不好?” “啊——”蘇青瑤在夢中尖叫。 緊接著,是丈夫晃醒她的手。 “志懷?”她呢喃。 徐志懷撥開她滿是汗的發(fā)絲,擁住她,低啞著問:“做噩夢了?” 蘇青瑤抿唇,呆滯許久,才勉強開口。 “嗯,特別恐怖?!彼穑曇舾蓾?。 關于結局:如果有看過我其他文的讀者,大概會熟悉我的風格。對一篇文,我會有一份細綱、一份時間線和伏筆提要。目前細綱的結局,很難用一句HE或BE來概括,我會說它絕對是個很漂亮的好結局,稱得上塵埃落定、各得其所。 但隨故事具體地展開和鋪陳,細綱十有八九會發(fā)生改變,伏筆也會相應增減,所以我很珍愛從連載初期就追更的讀者,因為我們走在同一條道路上,只不過對我來說前路更明晰,對你們而言更昏暗。 一篇文寫到中期,不可能單純是我獨占的東西,“偉大的小說里蘊藏的智慧總比它的創(chuàng)作者多,認為自己比其作品更有洞察力的作家不如索性改行”,它無可避免地會屬于與我同走一條路的讀者——你們。 所以,我會先給自己一個結局,如果到時候,寫出來,你們覺得不對,評論說那不是他們該有的結局,我會專門開雙結局來填補錯誤。 祝,閱讀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