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被牽著手的人,因為病急亂投醫(yī),一點也不介意被同齡人當(dāng)成幼齒。骨氣什么的都是浮云,遠(yuǎn)離魔掌才是王道。就在姜成瑄站起身的時候,另一隻手卻被人拉住。 「這里不好玩,我們換個地方吧?!?/br> 傅品珍果斷地拉著姜成瑄往外走,完全未顧及小卉的手是否放開,無意之間,讓姜成瑄的手背上多了道紅色的傷痕。 被像拉牛似地帶走是很無奈,但手背上那不大不小的傷口讓姜成瑄更煩躁,她不停地甩著手,企圖甩掉那股惱人的刺痛。如果可以,她一點都不想忍痛。 兩人在街上快步走著,傅品珍拉著姜成瑄來到大馬路上,左手一揚(yáng),攔下一輛計程車。 坐上車,傅品珍發(fā)現(xiàn)姜成瑄比平常更沉默,想起剛才殺出的程咬金,胸口有些發(fā)脹,本來不想理姜成瑄,卻又覺得這人安靜得有些異常。「你怎么了?」 姜成瑄看了前座的司機(jī)一眼,搖了搖頭,將受傷的手背藏到另一隻手掌下面,想了想決定還是不要說話。她不喜歡私人交談被不認(rèn)識的人聽見。 見姜成瑄沒有回答,傅品珍撇了撇嘴,轉(zhuǎn)頭望向窗外。她想自己對這個人真是束手無策。 在傅品珍的指示下,計程車從大馬路拐進(jìn)一條小巷子,左彎又右轉(zhuǎn)之后,停在一條更小的巷子外面。 「我就不信在這里還能遇到誰?!垢灯氛湔驹谝婚g店門口外喃喃自語著。 這里是傅品珍高中母校附近,這間小酒吧她是早就知道的,只是當(dāng)時她的年紀(jì)還小,根本就進(jìn)不來。后來上了大學(xué),生活圈離這里有段距離,便再也沒來過。 那是間安靜的酒吧,輕柔的音樂,舒適的沙發(fā),應(yīng)該比剛才那間更適合說話。只不過,傅品珍千算萬算就是漏算了一點,半新不舊的前女友和她是高中校友,而且她一進(jìn)來就被盯上,所以,她前腳才剛離開座位,某人后腳就補(bǔ)上了。 「小學(xué)妹,你應(yīng)該不認(rèn)識我,我先自我介紹,談安綸,和你同校,會計系大三?!?/br> 傅品珍一離開,姜成瑄便關(guān)心起自己的傷勢,正低頭細(xì)細(xì)地?fù)嶂直成系膫?,聽到聲音她才抬起頭,她做夢都沒想到自己會有被搭訕的一天,可是她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她沒有吐槽說自己認(rèn)得她,雖然不至于到化成灰都認(rèn)得的地步,但她清楚記得就是這個人害她在籃球場上差點被砸得腦震盪。那天和傅品珍從籃球場邊并肩走過去的人就是她。 她沒有說話,只是眨著大眼睛,故作無辜地看著眼前這人,等待下文。 「我跟你學(xué)姐是很熟的朋友。跟你學(xué)姐來的?」談安綸見姜成瑄有些冷淡,便想拉點關(guān)係。 姜成瑄以為她想找傅品珍,便抿著嘴伸直了手指,指了指洗手間的方向。這動作看到談安綸眼中是無比可愛,伸手想摸姜成瑄的頭,不料姜成瑄的頭往后一仰,脫離了她能觸及的范圍。 「我們家族相信,人的靈魂就住在頭頂,所以,不可以隨便給人摸頭?!菇涩u一派正經(jīng)地說。 談安綸的手就這樣硬生生地停在半空中,侷促不安地不知該如何進(jìn)退,最后只能尷尬地乾笑兩聲將手收回外套口袋里,「對不起,下次不會了?!?/br> 姜成瑄忍著笑,輕輕點了點頭,「沒關(guān)係。」 她沒想到這女人這么單純,隨便拿條書上看來的鄉(xiāng)野奇談,就把她唬得一愣一愣的。 「小學(xué)妹叫什么名字呢?」 姜成瑄還沒想好怎么回答的時候,便有人幫她做了回應(yīng)。 「沒想到你的功力這么差,我離開了這么久,你連名字都還沒問到?!垢灯氛湔驹谡劙簿]身后,冷冷地說。 談安綸勾勒起笑臉,轉(zhuǎn)身面對著傅品珍,「我的開場白比較長嘛。哪像你都單刀直入,連點前戲都懶得做?!?/br> 姜成瑄不明所以地用目光在兩人之間游移。 傅品珍在低調(diào)的燈光掩飾下微微地紅了臉,暗罵談安綸不知廉恥,竟然在小朋友面前講這種話?!改憧梢宰吡恕!?/br> 她沒有忘記談安綸曾經(jīng)表示對姜成瑄感興趣,兩害相權(quán)取其輕,她此刻更寧愿待在剛才那間酒吧,至少小卉的殺傷力遠(yuǎn)遠(yuǎn)不及談安綸這狂蜂浪蝶。但更讓她痛心疾首的是,前女友都對姜成瑄感興趣是怎么一回事? 談安綸沒有理會傅品珍的逐客令,逕直拉開姜成瑄交疊的手掌,露出被掩蓋在下面的傷口,「小學(xué)妹,這傷口不小,是誰這么狠心,竟讓這樣白嫩的手受傷。學(xué)姐帶你去上個藥吧?!?/br> 最好是這么昏暗的燈光,你還看得出我的手很白啦。姜成瑄眉毛抖了兩下把手縮回來。 傅品珍拉住姜成瑄往回縮的手,「什么時候弄到的?是剛才嗎?那女人習(xí)慣反戴戒指……」 「你這個學(xué)姐做得挺失職的。」談安綸倚著桌沿冷嘲熱諷著。「小學(xué)妹,跟學(xué)姐走吧。我很會照顧人的?!?/br> 「不用了。我的學(xué)妹我會照顧。她要是讓你照顧,還不被剝得一絲不掛?!?/br> 傅品珍直白的挖苦,讓姜成瑄紅了臉。 「我們走吧?!垢灯氛湫⌒牡乇荛_傷口,溫柔地握著姜成瑄的手腕。 「你確定要跟她走?」談安綸反手拉住姜成瑄的手臂,「這女人可是出了名的不會照顧人,小心小傷口變成大傷口?!?/br> 姜成瑄轉(zhuǎn)身推開談安綸的手,「對不起。我跟你還沒熟到能讓你照顧的地步。學(xué)姐。」 感覺到手腕上的溫度,姜成瑄再和談安綸多說什么,仗著身高優(yōu)勢,邁著大步伐往外走,看起來倒像是姜成瑄拉著傅品珍走。 被遺留在原地的談安綸身旁多出一個人。 「怎么傅品珍交往過的人都對那傢伙這么感興趣?我看不出來她哪里好?!?/br> 談安綸低著頭笑了下,「毛豆同學(xué),那是因為她不是你的菜,你當(dāng)然看不出來了。除了我,還有誰也對那個小朋友有興趣呢?」 毛豆壓根就不想承認(rèn)這件事,至少不想從自己的嘴里說出那個人的名字。 看到毛豆像吃了臟東西的表情,談安綸笑了起來,「我知道是誰了。放心吧。那個人爭不過我的,更別說她還得過傅品珍那一關(guān)?!?/br> 「你最好爭氣點?!姑箾]好氣地說。 談安綸沒再理會毛豆的氣話,她滿腦子都是那個好像無時無刻都在放空的人,那眼神空洞得讓人想奮不顧身地跳下去填滿它。 走出那間酒吧,傅品珍直接拖著人往藥房走去。無論如何都不能被人看扁了,竟然說她不會照顧人? 買完藥之后該去哪兒,傅品珍便沒了主意,要是再出現(xiàn)第三個前女友來覬覦這個不知道哪里好的搶手貨,她一定會崩潰。抬頭看到遠(yuǎn)遠(yuǎn)的地方亮著大大的m,傅品珍心存僥倖地想,那是小朋友去的地方,總不會有前女友這種生物了吧。 進(jìn)到速食店,傅品珍找了張桌子先把姜成瑄安頓好,沒問姜成瑄的意見,逕自去點餐,不一會兒就端著餐盤回來。 「吃吧?!垢灯氛鋸难b著藥的袋子中拿出消毒藥水,「把手伸出來。」 「我要吃東西?!菇涩u看了藥水一眼,搖著頭死活不肯把手遞過去。 「吃薯條一隻手就夠用了。」 「要沾番茄醬。我習(xí)慣把番茄醬擠到薯條上面吃?!?/br> 傅品珍撕開番茄醬包,把番茄醬擠在餐巾紙上?!妇瓦@樣沾?!?/br> 「那個藥水會很痛?!菇涩u囁囁地說。 「痛的是藥水又不是你?!垢灯氛涿蛑旄`笑。 姜成瑄現(xiàn)在知道被曲解的感覺有多憋了。 在辭窮的狀態(tài)之下,姜成瑄只好不情不愿地伸出手,看傅品珍笨拙地捏著藥水瓶,竟用力過度,藥水像噴泉般地噴薄而出。姜成瑄連忙用另一隻手拿起一疊餐巾紙接住往下滴的藥水,這才免去了薯條被藥水玷污的命運(yùn)。 「還是我自己來吧?!菇涩u看著手背上的水漬與傷口之間的距離,忍不住嘆了口氣。這女人要是打籃球,絕對投不準(zhǔn),空間感一定有毛病。 「不行。」傅品珍不服氣地說。 「交給專業(yè)的來吧?!?/br> 「你很有經(jīng)驗?」 姜成瑄得意地握著拳,讓傅品珍看自己的左手手腕,「看到這個疤沒?」 「很嚴(yán)重的傷?」 「不。一點都不嚴(yán)重。但我就是能讓它留下疤痕?!?/br> 「這代表什么?」 姜成瑄用看朽木般的眼光悲痛地看著傅品珍,「表示我對傷口這東西研究得很透徹?!?/br> 傅品珍翻了個白眼,「就你道理多?!?/br> 姜成瑄從傅品珍手里拿來藥水,咬著牙滴下藥水,同時倒抽了一口氣。果然痛得她直想跺腳。 看姜成瑄皺著眉嘟著嘴往傷口吹氣,傅品珍的心竟抽痛了起來,彷彿那傷口在她的心上。她鴕鳥地回避視線,低頭拆開ok繃的包裝,等姜成瑄吹夠了,她才拿著ok繃要往傷口上貼去??蒾k繃放到傷口上,傅品珍又為難了,左擺右放的都覺得不對勁,傷口太長了,即使直貼都不夠覆蓋住傷口。 「用兩張ok繃吧?!菇涩u提議道。 傅品珍從善如流地應(yīng)了一聲,卻還是不知道要怎么放下第一張ok繃。 「橫著貼。」姜成瑄輕柔地說。 姜成瑄的嗓音像小貓爪子似地,撓得傅品珍心底癢癢的。她第一次聽到姜成瑄用這種語氣說話,可惜說的不是情話。 在到這里之前,傅品珍曾經(jīng)暗自下了個決定,要是再有第三個前女友殺出來,她肯定會喪心病狂地把人拖回去生米給煮成熟飯,先將關(guān)係確定下來再說。 傅品珍悄悄地鄙視了下自己。速食愛情嘗多了,都忘了細(xì)火慢燉的戀情該怎么進(jìn)行了。她怕嚇跑姜成瑄,也怕姜成瑄被人捷足先登。 想起下午時分,依靠的那個肩膀,有些單薄卻很安心。傅品珍支著下巴,望著同樣支著下巴,但目光并不在自己身上的姜成瑄,側(cè)面的輪廓很好看,無論是從額頭到鼻尖再從鼻尖到下巴的比例,還是鼻尖的高度和雙唇的厚度,都像古希臘雕像般,遵守著完美的黃金比例。 她不知道對姜成瑄算不算一見鐘情,儘管她愛女人,卻也不是任何女人都能讓她發(fā)情。開學(xué)典禮那天,傅品珍在禮堂門口等錢雍曼時,身旁經(jīng)過的是魚貫進(jìn)入禮堂的新生,通常新生都是雀躍的興奮的,身處于人群之中卻意興闌珊的姜成瑄便顯得很醒目。 這也是姜成瑄在極力地消除自己存在感的時候總是失敗的原因,她與週遭的格格不入更突顯出她的存在。因此,不管何時何地,傅品珍總能一眼就看到姜成瑄,無論是走廊上打鬧的那團(tuán)人之中,還是籃球場上廝殺的一群人之中。她交往過那么多女朋友,第一次遇到讓她如此在意的女孩。姜成瑄的身上帶著一種特殊的磁場,越是不搭理人,就越吸引人,彷彿她是一團(tuán)燭火,而其他人是飛蛾般。 要是能得到這種人的青睞,一定很有成就感。或許大家都是帶著這樣的征服欲接近姜成瑄的吧。傅品珍不禁想以小人之心度眾君子之腹了。 「小瑄……」 一聲呼喚打斷傅品珍的思緒。 姜成瑄緩緩地轉(zhuǎn)過頭,不由自主地蹙起眉。?。啃」?,你在叫誰啊? 「小草,這么晚還沒回家?」傅品珍率先發(fā)話。 小草有些畏縮地退后半步,雙手緊抓著書包背帶。對傅品珍,她總有股莫名的懼怕,這女人很冷,冷得像終年積雪的高山,只可遠(yuǎn)觀。雖然姜成瑄也有些冷,但她說話很有趣,偶爾帶著微笑時,會讓人感到溫暖。所以,小草很想接近姜成瑄,為的就是想再看看那溫暖的微笑。 「補(bǔ)習(xí)剛下課。」小草怯怯地回答??吹浇涩u手背上貼得歪七扭八的ok繃,「你的手怎么了?」 小草壯起膽子,繞過傅品珍,走到姜成瑄身旁作勢要撕掉ok繃,「怎么這么不會照顧自己?連ok繃都貼不好?!?/br> 姜成瑄瞟見傅品珍垮下來的臉,在心里為小草捏了把冷汗。我都不敢有意見了,你這小鬼還不長眼地撞上槍口。 她把手放到桌面下,笑著對小草說,「這是我的風(fēng)格,保持這樣就行了?!?/br> 那笑容有刺瞎傅品珍雙眼的趨勢,雖然這程咬金三號并非她的前女友,但她還是很想現(xiàn)在就把人拖到床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