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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一字一句向來都很計較斟酌的人,這次卻有點混水摸魚的感覺,就像訂下買賣契約前沒有討價還價一樣。姜成瑄沒有強調(diào)「假裝」二字,便和傅品珍開始真假難辨地交往起來。 傅品珍對姜成瑄的照顧有增無減,更常與她手牽手地在校園里漫步,高調(diào)得唯恐人不知她們正在交往中。但是,她們是直系學姐與學妹的關(guān)係,又為這份浪漫蒙上一層薄紗,讓週圍的人盡是霧里看花撲朔迷離。 想到這點,也讓姜成瑄心生疑惑,那時候古亞眉為什么會一股腦地認定她們在交往呢?即使像現(xiàn)在這樣,單純以為她們只是學姐妹感情好的人還是佔大多數(shù)。難道是唐亞欣的經(jīng)歷,讓古亞眉杯弓蛇影了? 風聲傳到錢雍曼耳中,看兩人的眼光也越來越曖昧,幾次姜成瑄想和錢雍曼說悄悄話,解釋其中的內(nèi)幕,卻被傅品珍百般攔阻。 「你不能因為害羞,就想否認我們交往的事實。」傅品珍數(shù)次氣急敗壞地拉著姜成瑄這么說著。 在面對指責的時候,姜成瑄總是不自在地將視線飄離。她始終無法習慣交往這件事,先不說前面的因果太復雜,對一個從沒和任何人交往的人來說,身邊突然多了個人,莫名其妙卻又理所當然的多了很多框框條條,都讓人難以適應(yīng)。 假日里,她和傅品珍、錢雍曼坐在露天咖啡座喝咖啡,徒步區(qū)里人來人往,是個看人的好地方。 一名女子穿著一件淺灰色的合身小外套,露出白襯衫的下襬,竟沒有一絲邋遢感。姜成瑄的視線跟著那名女子,從街頭到街尾。 「小瑄,你已經(jīng)是有女朋友的人了,不能再這樣亂看女人了?!瑰X雍曼戲謔地提醒道。 姜成瑄把頭轉(zhuǎn)回來,偷偷瞟了傅品珍一眼,那人只是嘴角含笑地掃了她一眼,便又轉(zhuǎn)往他處。 因為傅品珍的視線引導,一名男子身著深褐色鑲白條的騎士外套進入姜成瑄的視野。她忍不住在心里讚嘆著,那件外套可真帥,可惜不適合肩膀太窄的人穿。她一邊盯著那件外套看,一邊估量著自己的肩寬。 「咳。男人也不行喔?!瑰X雍曼又是一盆冷水潑過去。 委屈的姜成瑄幾乎想把眼睛戳瞎,坐在她左手邊的傅品珍看在眼里,不禁在心中暗笑。她知道姜成瑄很愛發(fā)呆,老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頭,但也很愛觀察人群,好奇得像個生物學家一樣。而她就像「螳螂捕蟬黃雀在后」里的黃雀,從背后觀察姜成瑄,是她這陣子最熱衷的興趣。 但令她疑惑的是,姜成瑄有時像個無欲無求的人。她對書本會求知若渴,對穿著打扮是獨樹一格的認真,但對人卻是冷冷清清,彷彿把人當成標本館里的無生命物在看待,她會分析會欣賞,卻不會去愛。 她把人依功能性地分類,就像林希政對她而言,是打球的好哥們,除此之外不會再發(fā)展出其他的關(guān)係。相形之下,古亞眉是一個特殊的存在,一開始她以為她和古亞眉交情很好,后來發(fā)現(xiàn)不過是分組作業(yè)的伙伴。但是,她又很在意古亞眉的感受,甚至極力的想消除古亞眉心中的怨氣,這讓傅品珍百思不解姜成瑄的動機所在。 「時間差不多,該去醫(yī)院了?!瑰X雍曼抓著車鑰匙站起身?!覆鹆耸?,你就自由了。」 自由?姜成瑄驚覺到這名詞曾幾何時已經(jīng)離她遠去。自從受傷后,上下課的時間要配合接送的人,一日三餐有人盯著吃,最后不小心還弄了個名為女朋友的枷鎖套在身上。而那枷鎖如同包覆著絨毛布的手銬,讓人無法掙脫,卻又有著柔軟的觸感使人捨不得放開。 傅品珍順手拎起掛在椅背上的外套。 「我自己拿就可以了?!菇涩u伸手要拿回自己的外套。 傅品珍躲了過去,將外套牢牢地抓在手里?!笧榕笥涯猛馓资菓?yīng)該的?!?/br> 自從她們約定好要交往之后,傅品珍立了許多名目為她做很多事,也列舉了一些規(guī)矩讓她遵守。 見傅品珍朝她伸出左手,姜成瑄便自動地拉著,因為牽女朋友的手是規(guī)矩之一。 錢雍曼看二人這兩小無猜地手牽手的模樣,抿著嘴笑了下,「你們在這里等著,我去開車過來。」 姜成瑄過意不去,本想說一起走過去停車場,卻被傅品珍拉住。 「讓學姐去吧。今天天氣這么好,我想和你一起曬曬太陽?!?/br> 這個霸道又目中無人的女人,連學姐都敢差遣,就為了一己之私的溫柔。姜成瑄在心底碎唸著,可又沒來由地地感到一絲甜蜜。 往停車場走去的錢雍曼,一路上細細回想傅品珍過去與人交往的情景,似乎從未如此溫柔過,甚至有種溫柔過頭的感覺。 左手恢復自由后,姜成瑄有如生龍般地活了過來,雖然手臂上留下瘀青,至少不妨礙她活動。數(shù)了數(shù)日子,她足足過了三個多禮拜的殘疾人士的日子。她平常并不是窩不住的人,但悶得久了,也會想出去走走。好不容易盼到最后一堂課,雖然傅品珍說過系學會開會完再來找她一起走,但她還是覺得悶得慌,忍不住想先走。 她晃到傅品珍的教室,只見里頭三三兩兩的人,這堂似乎是空堂。所幸,她認出其中一個人也是系學會的,便請那人幫忙轉(zhuǎn)達傅品珍她要先走一步的事。 那人像是知道她們感情好,對這種回家還要跟學姐報備的事,沒有絲毫質(zhì)疑,便一口答應(yīng)也沒多問什么。 姜成瑄輕快地跑下教學大樓,樓梯的最后兩階還是用跳的下去。冷不防地樓梯口出現(xiàn)一個人,差點被姜成瑄撞上。 那人扶住姜成瑄的身體,輕佻地說,「小學妹,你要是又發(fā)生什么意外,我可不知道該怎么向你學姐交代才好?!?/br> 姜成瑄抬頭一看,原來是談安綸。 「干嘛這樣看我?雖然是真的很久沒見。你住院期間我有去看過你,但你家的門神太厲害,我只到門口就被擋下來了?!拐劙簿]嘻皮笑臉地說,「不過,你還欠我一個道歉。之前不是叫你轉(zhuǎn)彎的時候要先打方向燈嗎?怎么都跟她出雙入對十指緊扣了,還不讓我知道呢?」 意會過來談安綸在調(diào)侃她和傅品珍交往的事,姜成瑄不耐煩地說,「我沒有義務(wù)要通知你?!?/br> 談安綸笑著舉起雙手作投降狀,「好。我怕了你。就算不怕你,也要敬畏你家那位。小吉誤傷了你,但也很有誠意地賠償了,結(jié)果還是被整得七葷八素的。我可不想步上她的后塵?!?/br> 「小吉怎么了?」談安綸一說,姜成瑄才想起很久沒見到這個人了。 談安綸將頭發(fā)往后撥了撥,「聽說是被勾引調(diào)戲一番之后甩了?!?/br> 問都懶得問,姜成瑄馬上能猜出甩人的是誰。只是……是什么時候的事? 她侷促地和談安綸匆匆告別,將煩人的事丟在校園里,不想再理。 開完會后,傅品珍急急忙忙地拎起背包就要往外跑,卻被坐在門邊的同學攔下來,告訴她姜成瑄已經(jīng)先走了。 傅品珍瞇了瞇眼睛。這傢伙手一好腳也抹油了,很會溜嘛。 錢雍曼站在一旁,正好聽見這番對話,饒富意味地盯著傅品珍看。 「學姐,為什么這樣看我?」 錢雍曼拉著傅品珍一起往外走,「我在想,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參觀怎么殺泥鰍?」 「殺泥鰍?我連下廚都不會,怎么可能會殺泥鰍?」傅品珍避重就輕地說。 「是不會殺還是捨不得殺?」 傅品珍停下腳步,嚇得錢雍曼以為她要惱羞成怒,不料這人竟反常地坦白,「或許是捨不得殺吧。」 錢雍曼搖了搖頭,連聲說道,「你死定了。你死定了。」 「是嗎?」傅品珍苦笑了下,「我也是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的?!?/br> 站在走廊中央太過突兀,兩人走到欄桿邊,索性靠著欄桿聊起天來。 「你喜歡小瑄哪里呢?她是很討人喜歡沒錯,但也不致于到以身相許的地步?!?/br> 「愛上了就是愛上了,是沒有理由的。如果硬要說,那是因為她的溫柔?!?/br> 「她的溫柔?那是什么樣?」 「她總是出其不意地表現(xiàn)出溫柔,就像猝不及防地輕輕頂一下膝蓋窩便能讓你撲倒在地,俯首稱臣?!?/br> 聽著傅品珍娓娓輕訴關(guān)于姜成瑄的事,錢雍曼無法體會卻能感受到其中的甜美。「本來今天學姐說要幫小瑄補慶生的,說是喝滿月酒。」 「我怎么不知道這件事?」 「昨晚臨時決定的。本想著反正她有你拉著,今天開完會再和你說也是一樣,沒想到還是被她溜了。算了。你去找她,好好玩吧。」 「那也得找得到啊?!垢灯氛錈o奈地說。 本來并沒有抱持太大的希望,真的找到時,便又覺得她們之間也許真的有所謂的緣份存在,這個書呆子果然逛街也只會逛書店。傅品珍緩緩走向站在書柜前的姜成瑄。那人的頭發(fā)長了,低頭的時候,頭發(fā)像流蘇般遮住了半邊臉,該找個時間幫她修修頭發(fā)了。 在姜成瑄的腳邊擺著一疊書,看起來像戰(zhàn)利品。傅品珍悄悄地站在她身旁,隨意地抽出一本書翻閱著。 「你怎么在這里?」姜成瑄轉(zhuǎn)頭看到傅品珍,大吃一驚。 「來找你的。」傅品珍淡淡地說,闔上書放回原位,又再抽出另一本翻著。 姜成瑄大惑不解。她是隨意逛著,看到書店便拐進來,在此之前她都不知道自己會來這家書店?!改阍趺粗牢以谶@里?」 傅品珍揚起一邊嘴角,驕傲地說,「我就是知道?!?/br> 那神祕兮兮的樣子,姜成瑄敢斷定絕對是隨口說說而已。 「你開完會直接過來的?」姜成瑄看著傅品珍肩上那沉甸甸的背包。 「嗯?!?/br> 「餓了嗎?我請你吃飯?!?/br> 原本聽到姜成瑄關(guān)心她肚子餓不餓還挺高興的,但聽到后半句,傅品珍的心便涼了一半。為什么不是「我們一起去吃飯」? 「這么好?」 「是啊。謝謝你這陣子對我的照顧?!?/br> 傅品珍翻了個白眼。我就知道…… 她看姜成瑄彎腰抱了那疊書起來,連忙把書接過來,「學姐夫說你的手還不能提重物?!?/br> 「可是……我剛剛都抱了那么久?!乖诟灯氛涞哪曋?,姜成瑄的話越說越小聲。 那股壓力壓得姜成瑄快喘不過氣來,她急中生智地低下頭說,「我錯了?!?/br> 「好吧。原諒你?!垢灯氛渌斓鼗卮穑€摸了摸姜成瑄的頭?!傅?,你能不能不要對我那么客氣?這樣感覺好生份。」 「呃……」姜成瑄看著傅品珍,半天說不出話來。羅馬不是一天造成的,習慣也不是。 見姜成瑄窘迫的模樣,傅品珍也無心為難她。她朝她伸出手,「把手給我?!?/br> 姜成瑄錯愕地愣在當場。這是接哪一齣呢? 「古亞眉在那邊。不是說好要讓她看到你很幸福的樣子嗎?」傅品珍指著走道的另一頭。 「喔。」姜成瑄傻傻地伸出手,立刻就被傅品珍納入掌心。 要往收銀臺,會先經(jīng)過古亞眉那邊。姜成瑄看到古亞眉身邊還有一個同學,看樣子是來找書的。她不確定古亞眉有沒有看到她,因為這種戲路并不屬于她的風格,她只能害羞地將臉撇向另一邊。但她沒看到,傅品珍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說不定古亞眉還是因為她那挑釁的眼神才注意到她們。 這次她不覺得自己在演戲,倒像在示威。你不讓我碰她,我索性就把她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