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儘管談安綸說得那么爽快,姜成瑄還是循正常管道,經(jīng)過幾項體能測試篩選后加入校隊。真的進(jìn)到校隊,姜成瑄才發(fā)現(xiàn)談安綸是說到做到的,以她在球隊里待了那么久的資歷,和教練的交情匪淺,憑她的介紹是真的可以繞過篩選步驟,直接入選的。 如果時空置換成一年前,姜成瑄大概想不到自己會加入校隊,她是那種連玩樂型社團(tuán)都不置一顧的人,一下課就想窩到圖書館或回家的人,別說放學(xué)后參加社團(tuán)活動了,校隊的晨訓(xùn)更是會要了她的命。但現(xiàn)在她加入了校隊,意味著隨之而來的是需要付出精神和體力的訓(xùn)練,只為了和傅品珍多一些連結(jié),多一點(diǎn)名正言順地朝夕相對的理由。 當(dāng)傅品珍看到姜成瑄在體育館出現(xiàn)時,驚訝得差點(diǎn)衝過去揍她一拳,再問她痛不痛,是不是在做夢。那個懶得像無尾熊一樣的人,怎么可能這么早起床? 姜成瑄黏在她身上的熾熱目光,很能滿足她的虛榮心,卻澆不熄她的怒火。不告而別和別人私奔在前,恣意招搖勾三搭四在后,都是罪無可恕的大罪。她刻意地?zé)o視老跟在身后轉(zhuǎn)的姜成瑄,卻無法忽視總黏在姜成瑄背后的談安綸。 談安綸對姜成瑄的親近,搞得整個球隊都以為姜成瑄是談安綸的新歡,讓姜成瑄很不爽,但絕對沒有傅品珍的程度來得嚴(yán)重,但她卻不想也無法發(fā)作。以什么理由呢?是談安綸的前女友?還是姜成瑄的前女友?無論哪個,都不是個有力的身份。 兩人一組練習(xí)時,傅品珍不肯理會姜成瑄,于是她只能無奈地被談安綸拖走。談安綸親密地勾著姜成瑄的脖子,引來隊友們調(diào)侃的嘻笑聲。 「你到底喜歡她哪里?」 談安綸一邊拋球,一邊和姜成瑄間聊。 「那你呢?」姜成瑄反問。 「我們才交往一個禮拜不到,還沒來得及想就分了?!?/br> 「為什么?」 談安綸盯著姜成瑄,看笨蛋似的眼神。后者卻給了個更加無辜的表情。 「算了,不知者不罪。不想跟一無所知的笨蛋計較。」談安綸恢復(fù)漫不在乎的笑容,繼續(xù)拋球給姜成瑄做接球練習(xí),「那時候她對我說我們交往吧,和約人一起吃飯的語氣差不多,我正好間著就答應(yīng)了。」 「真沒原則。」姜成瑄瞟了她一眼。 「那你呢?我就不信你是主動向她告白的?!?/br> 談安綸將球拋過去,而姜成瑄的目光卻習(xí)慣性地跟著傅品珍的身體移動,球過來的時候,她正巧回過頭來,正中鼻樑。 還沒來得及嘲弄姜成瑄的鼻子和排球很有緣份,談安綸便被傅品珍一腳踹中屁股,往前撲倒在地。 「我不是故意的。」談安綸摸著屁股,小媳婦似地說。 傅品珍居高臨下地睥睨著倒在地上的人,「但我是?!?/br> 她走過去,挑起姜成瑄的下巴,仔細(xì)地檢視她的鼻子,「你這么笨,怎么通過測試的?」 「我又不是每天都這么笨?!?/br> 「難得你肯承認(rèn)你笨。」 發(fā)現(xiàn)自己被套話了,姜成瑄大聲地抗議著,「我不笨?!?/br> 傅品珍冷冷地看著姜成瑄,沒有接話。 自討沒趣的姜成瑄皺了皺鼻子,邁步要去撿球,又被傅品珍喊住。 「學(xué)姐找你,練完球去找她。」 說完后,傅品珍轉(zhuǎn)身走開,才松開緊抿的嘴角,放任它往上揚(yáng)。白癡就是白癡。 當(dāng)姜成瑄找到錢雍曼時,她才知道,傅品珍根本是在找她麻煩。 「她沒跟你說?我叫她告訴你,后天下午家聚。今年來的是個學(xué)弟,你們兩個看起來就是興致缺缺的樣子,只好由我這把老骨頭來約人了?!?/br> 錢雍曼看起來有些消沉,姜成瑄忍不住想和她多說幾句?!讣演鎸W(xué)姐今年也來嗎?好久沒見到她了?!?/br> 「她最近忙著工作,連我都很少和她聯(lián)絡(luò)。」 姜成瑄不置可否地應(yīng)了一聲,雙腳依然定在原地。 看出姜成瑄的侷促,錢雍曼不禁笑了起來?!甘遣皇呛退殖臣芰??想找我吐吐苦水嗎?」 這并非姜成瑄的本意,卻也不失為一個好藉口。姜成瑄正想著該怎么回答時,后腦勺被人拍了一下。 「叫你來找學(xué)姐,不是讓你來告狀的?!垢灯氛淅淅涞穆曇魝鱽恚瑖樀媒涩u一陣激靈。 錢雍曼笑著看姜成瑄對傅品珍怒目相對,而傅品珍卻是氣定神間地等著姜成瑄爆發(fā)。如果分手之后還能這樣打情罵俏,似乎復(fù)合或不復(fù)合都無所謂了。 「你明明可以直接跟我說,還害我跑一趟?!菇涩u撅著嘴說。 「你是有多懶?明明只需要走半條走廊,又不是多遠(yuǎn)的路?!垢灯氛涞芍涩u。還以為姜成瑄可以安慰一下心情低落的錢雍曼,沒想到這傢伙居然想趁機(jī)打小報告,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馀。 「學(xué)姐?!垢灯氛鋵﹀X雍曼說,「中午一起吃飯吧?!?/br> 錢雍曼聳聳肩,「好啊。反正我現(xiàn)在很間。」 她看了下手錶,「我跟教授約好的時間快到了,中午老地方見吧。」 等錢雍曼走遠(yuǎn)之后,傅品珍拽起姜成瑄的衣服,「你看不出來學(xué)姐心情不好嗎?你還好意思拿自己的事去煩她?」 「我沒有。是學(xué)姐自己瞎猜的?!菇涩u高舉雙手喊冤。 傅品珍挑了下眉,「罩子放亮點(diǎn)。學(xué)姐心情不好,你好好安慰她。」 「我又不是慰安婦?!?/br> 「沒有人說你是?!?/br> 姜成瑄又被傅品珍的話給噎到。她還沒想出反擊的話,便被一旁的聲音打斷。 「你們的感情還真是和姐妹一樣好?!箘⒅菊\帶著靦腆的笑容說。 去年迎新露營時的小隊輔的出現(xiàn),提醒姜成瑄這一年過得真快。 見兩人對他實在算不上熱絡(luò),劉志誠只好自顧自地接著說,「我想邀請學(xué)妹加入學(xué)會,今年是我當(dāng)副會長,希望能借重學(xué)妹的才能,有幾個職位,看學(xué)妹對哪個感興趣?!?/br> 姜成瑄的視線飄向傅品珍,后者立刻攤著手說,「我今年不是學(xué)會干部,不用看我?!?/br> 「那我沒興趣。抱歉,學(xué)長?!菇涩u果斷地回答。 「不再考慮一下嗎?」劉志誠不死心地說。 姜成瑄雙手放進(jìn)口袋里,挺直了身體,「不用考慮了。既然有好幾個職位讓我挑,那表示學(xué)會并不是非我不可,應(yīng)該還能找到比我更好的人選?!?/br> 姜成瑄笑著拒絕劉志誠,見傅品珍走掉,急忙追了上去。她和傅品珍并肩走著,想牽著她的手卻怕被甩掉,「你怎么走了?」 「快上課了?!?/br> 「我有話要問你。」 「快說?!垢灯氛錄]有停下腳步,逕自地走著。 「那你呢?」 「我怎么了?」 「你不需要人安慰嗎?」 傅品珍停下腳步,深深地望著姜成瑄,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去配副眼鏡吧?!?/br> 午飯前的最后一堂課,姜成瑄的班上是空堂。她拿著本書,坐在走廊上的洗手臺上。從她這個角度望過去,正好可以看到傅品珍班上的上課情形,而傅品珍的背影就在她的視線范圍正中央。如果她去年不要蹉跎時光,現(xiàn)在應(yīng)該也是坐在那教室里頭,或許還能坐在傅品珍的旁邊,兩人之間的距離也會比現(xiàn)在近許多。 她很肯定自己的眼睛沒有壞掉。她看出錢雍曼的心情不佳,只是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也看得出來,傅品珍的心情比錢雍曼好不到哪里去,但她寧愿讓她去安慰學(xué)姐,卻不肯在自己面前示弱。 她闔上無心再看的書,伸了個懶腰,忍不住打了個呵欠。每天都要一早就起床,果然很難適應(yīng)。 坐在教室里的傅品珍,看似很專注地在抄筆記,實際上所謂的筆記不過是一團(tuán)紊亂的線條。 自從搬回家之后,父親前后只回來過一次,還是匆匆一瞥的狀態(tài),連話都沒說上,只有短暫的眼神交會。母親去世對她來說,彷彿頓時失去了世界的重心,在這之前,她還能趁著照顧母親的時候,和母親說說話,即使只是談?wù)撎鞖?,至少有母親溫暖的目光。儘管不捨,她還是為母親解脫了沉重的生活而高興,但她自己的生活仍在繼續(xù)。 在母親病重之前,她對母親全盤托出自己喜歡女人的事實,不料被站在門外的父親聽見,父女倆吵了一架。隨即而來的是母親病情加劇,傅品珍不禁懷疑,是自己不分輕重?zé)o視現(xiàn)實地說了實話,才讓母親的病變得嚴(yán)重。母親死后,她和父親之間的潤滑劑不復(fù)存在,父女關(guān)係每況愈下,到了現(xiàn)在只剩下眼神的碰觸,連交流都沒有。 當(dāng)姜成瑄告訴她,她會為了她努力地活下去時,她的內(nèi)心是狂喜的。每個人活在這世上,不但想依賴別人,也想成為別人的依靠。姜成瑄以她為生存的意義,同時她也因姜成瑄而找到生活的重心。 只是,她還不能適應(yīng)重心會四處游蕩的事實。她自己的交游廣闊,很是如魚得水,但當(dāng)她發(fā)現(xiàn)姜成瑄也有自己的交際圈時,她不可避免地嫉妒了。這想法讓她感到畏縮,她并不想成為束縛另一半的自私鬼,卻又無法自制。她甚至覺得,兩人之間最好的距離,或許是看得見卻握不住的距離。 走出教室,洗手臺上已空無一人。傅品珍記得上課時她明明瞥見那人就坐在這里的,怎么下了課又不見人影。她的心情不可自抑地低落了。 她來到和錢雍曼約好的地方,一走進(jìn)去便看到趴在桌上睡覺的姜成瑄,緊繃的臉部肌rou才放開來。 「她什么時候來的?怎么睡在這里?」 「大概二十分鐘前吧。和我說了一會兒話,看她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就讓她趴著睡一下?!瑰X雍曼的手拂過姜成瑄的頭發(fā),驀然驚覺到傅品珍在場,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心虛,連忙把手縮回來。 傅品珍別過頭去,放好背包,坐到遠(yuǎn)離姜成瑄的另一個角落。 「你還在生她的氣?」 「那當(dāng)然。小孩子是不能寵的。如果不給她個痛快的教訓(xùn),她以后絕對會履犯不改?!?/br> 錢雍曼看著姜成瑄熟睡的臉龐,還真有點(diǎn)像小孩子。「不要教訓(xùn)太久,免得把她的耐心給磨沒了?!?/br> 「我有分寸的?!?/br> 兩人無視睡著的姜成瑄,各自點(diǎn)了份午餐。 吃完碗里的最后一口飯,傅品珍放下碗,擦了擦嘴角,「佳萱學(xué)姐是不是對我有點(diǎn)意見?否則,以她的個性,就算是週末假日,也會把我們召集出來喝茶?!?/br> 錢雍曼的筷子停在小菜碟子的上空,愣了下才回答,「我還以為應(yīng)該是小瑄會先發(fā)現(xiàn),沒想到是你。不過,小瑄沒發(fā)現(xiàn)也是正常的,她現(xiàn)在全部的心思都在你身上。本以為她會這樣獨(dú)來獨(dú)往到畢業(yè),結(jié)果她竟然為了你去加入校隊,要是你還在學(xué)會,她說不定也會一頭栽進(jìn)去?!?/br> 聽出錢雍曼想轉(zhuǎn)移話題的弦外之音,傅品珍只好放棄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意圖,卻掩不住失望的神情。 見傅品珍沉默不語,錢雍曼進(jìn)一步解釋道,「學(xué)姐一方面也是工作忙,等她想通了就好了,她并不是非常在意這個,只是覺得沒參與到過程,沒趕上熱鬧,有些心有不甘。就我看來,你們交往并沒有什么不好,小瑄變得開朗,你有了依靠。甜蜜到讓我看得都想找個女人來談場戀愛了。」 傅品珍喝下茶潤喉。「學(xué)姐的男朋友只是出國唸書,又不是不回來了,這么快就耐不住寂寞了?」 「我只是想嘗試看看罷了?!?/br> 「也是。學(xué)姐已經(jīng)大四,剩下最后一年玩耍的時光了。如果有需要的話,我?guī)蛯W(xué)姐介紹?!垢灯氛涞卣f。 錢雍曼乾笑幾聲,將話題帶開。「你下午還有課吧?」 「嗯。差不多該走了。這孩子就交給學(xué)姐了。」傅品珍看也不看姜成瑄一眼,拎起背包就走了。 錢雍曼眼色復(fù)雜地看著傅品珍離去的方向。太寂寞的人果然容易做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