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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傅品珍送到樓下之后,姜成瑄將引擎關(guān)掉,既不催促傅品珍下車,也不提任何邀約。 「你上來坐坐吧?!垢灯氛鋸膩砭筒皇潜粍拥娜?,特別是在面對姜成瑄的時候。 「不要?!菇涩u毫不拖泥帶水地拒絕。 「難不成你想頂著這張臉到處晃?」傅品珍揶揄著。 「是誰害的?」姜成瑄抗議道。 「是我?!垢灯氛渌斓爻姓J,「所以,我現(xiàn)在提供你一個避風港?!?/br> 「你才不會這么好心。」 傅品珍轉(zhuǎn)頭望向窗外,抿了下嘴,「好吧。我就坦白說吧。學姐說要聚一聚,命令我一定要把你帶過去。所以,從現(xiàn)在開始到晚上,我得把你栓在身邊?!?/br> 再回過頭來時,傅品珍帶著淺淺的笑看著姜成瑄。 這不是傅品珍常有的表情,姜成瑄敏銳地感到有種陰謀的味道在空氣中蔓延。她不想正面突擊,這樣太乏味了。所以,她選擇以身犯險,看看傅品珍在玩什么把戲。 上樓之后,房間里的凌亂嚇了姜成瑄一跳,她記得傅品珍對生活品質(zhì)的要求是一絲不茍的。以前她們住在一起時,她經(jīng)常是被罵的那個,相較起來她的生活習慣是比較隨性的那種。 「東西太多了,想整理都很難整理。」傅品珍將箱子往墻邊推去。 姜成瑄這才看出來,這是整理到一半的結(jié)果。這些東西應該是傅品珍收集來的配件和衣服,因為并不全是她會穿戴的風格。 「我想去沖個澡?!菇涩u在外頭晃了一整晚,覺得身上有股風塵僕僕的味道。 「去吧。」傅品珍繼續(xù)和那一箱箱的東西奮戰(zhàn),隨意地揮揮手,讓姜成瑄自便?!冈∈遗赃叺墓褡?,第二個抽屜里有換洗衣服,自己拿?!?/br> 姜成瑄拉開抽屜時,受到的驚嚇程度比看到凌亂的房間更甚。那里頭全是她才會穿的衣服,而且全是新的。 「這個……」姜成瑄猶豫著,彷彿伸出手去拿衣服是件很困難的事。 傅品珍從后面抱住姜成瑄,「這是買給你的。我在等你搬過來和我一起住?!?/br> 姜成瑄接住傅品珍從抽屜里拿出來的衣服,看都沒看一眼,便躲進浴室里頭。 熱水沖刷著她的身體,卻無法讓她放松。她后悔著自己的決定,不該冒這個險的。這個險差點超過她能應付的程度,剛才她幾乎就要答應傅品珍的邀請。她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的意志力是如此的不堪一擊。 走出浴室時,姜成瑄看到傅品珍略顯慌亂地放下電話,有一絲心虛的味道。 「衣服看起來挺合身的?!垢灯氛淅死涩u的衣服,讓衣服更服貼地穿在姜成瑄身上。 一旁的全身鏡倒映出姜成瑄的身影,正如傅品珍說的,不但合身還很符合姜成瑄的品味。素凈的襯衫、窄褲管的休間褲,完全能襯托出姜成瑄修長的身材。 「謝謝。」姜成瑄也不和傅品珍客氣了。 「你喜歡就好?!垢灯氛滢D(zhuǎn)身繼續(xù)去整理那一箱箱的衣物。 看著傅品珍作著分類的動作,姜成瑄坐到餐桌旁的椅子上,「這些是工作上要用的東西?」 「嗯。得先作好搭配,分門別類的整理好,到了拍戲現(xiàn)場就能馬上派上用場。之后交給道具去管理,就不用再堆在我這里?!?/br> 姜成瑄聽傅品珍說著工作上的事,想起在山上看劇組拍戲的那段時間,有點懷念那時的悠間。 兩人沒了針鋒相對,間話家常似地度過了一個下午。出門前,傅品珍幫姜成瑄化了點淡淡的妝,遮去她嘴角殘存的瘀青。她知道如果不這樣,姜成瑄還是有可能在半路上偷溜,拒絕以這副尊容去見人。 傅品珍不肯讓姜成瑄開祈家繐的車,堅持要開自己的車去赴約。姜成瑄只能乖乖地上了傅品珍的車。 「為什么要和她一起住?」 姜成瑄暗自翻了個白眼。非要這時候破壞這份和諧嗎? 「她哪里比我好?」 「至少她不會對我動手動腳的?!菇涩u冷冷地說。 傅品珍的氣焰消沉了下去。這是她戒不掉的壞習慣。 「她給我很大的空間,幾乎不干涉我的一舉一動?!?/br> 「相敬如賓是吧?如果我想做,我也可以做到給你極大的自由,放牛吃草都沒問題?!?/br> 那較勁似的口氣太明顯,讓姜成瑄不由自主地微笑起來。她喃喃自語道,「沒有線的拉扯,風箏是飛不起來的?!?/br> 她們回到唸書時常去的那家茶館,錢雍曼早已坐在包廂里頭擺好茶具。 「我們遲到了嗎?」姜成瑄對錢雍曼說。 「你們?」錢雍曼神秘地笑了下,「沒有。是我早到了?!?/br> 姜成瑄不自然地扭動了下脖子,拉開錢雍曼對面的椅子坐下。她咳了一聲,清了下喉嚨才說,「佳萱學姐呢?」 姜成瑄的話才剛說完,包廂的門便被人用力拉開。 「對不起,我已經(jīng)盡量趕來了。臨時通知我來,也不想想我正陪我婆婆逛街,想給我製造婆媳問題嗎?」趙佳萱大喇喇地坐到錢雍曼身旁,才發(fā)覺錢雍曼和傅品珍的表情有些怪異?!冈趺戳??」 姜成瑄神情自若地將茶壺倒?jié)M水,蓋上壺蓋,原本呈現(xiàn)表面張力的熱水被迫從壺口流了下來?!笡]什么。只是學姐意外地真相了?!?/br> 她優(yōu)雅地接下往常都是錢雍曼在做的工作,將茶倒入溫好的茶杯里頭,分別放到每個人面前的茶托上。 包廂里頭安靜了許久,直到趙佳萱終于弄懂自己搞砸了什么。她佯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聽說小瑄在市議員辦公室工作,那里忙不忙?」 姜成瑄瞄了傅品珍一眼,看起來有些挫敗。她笑著回答趙佳萱,「只是打打雜而已,不用擔責任,工作量也不重?!?/br> 「聽起來挺清間的。不會經(jīng)常有人去鬧事嗎?」 「不會啊。沒什么麻煩事。有民眾來陳情,都有專人應付,也輪不到我?!?/br> 「是嗎?上次有個議員的辦公室被潑油漆,沒想到當個民意代表還挺危險的?!?/br> 姜成瑄想起那個晚上掉落在祈家繐面前的油漆罐。上次的事不知道處理得怎樣了。 「聽說他們的辦公室主任挺有手腕的,很懂得cao弄人心,應該不至于遇上這種事?!?/br> 傅品珍冷冽的語調(diào),讓姜成瑄皺起眉頭。這句話里的「人心」聽起來可不像泛指,更像是專指某人。 「玩政治的不都這樣。行銷賣的是夢想,而選舉賣的是謊言?!瑰X雍曼嗅到一股淡淡的火藥味,連忙打圓場。 趙佳萱也跟著把話題導向錢雍曼的工作。 四個人天南地北地聊著,就像以前一樣。 本該是一場溫馨的敘舊,在姜成瑄和傅品珍各懷心事的情況下,雖不至于不歡而散,但仍不甚盡興。 傅品珍去開車的時候,錢雍曼拉著姜成瑄站在茶館門口等待,而趙佳萱一走出茶館就被親愛的老公接走了。 「你在猶豫什么?」錢雍曼冷不防地冒出一句。 「什么意思?」 「是什么事情讓你裹足不前?是因為那個女人嗎?你明明早就原諒她了,為什么還不答應她?」 「是她找你來當說客的?」 「如果她來找我,可能反而會被我痛罵一頓?!?/br> 「為什么?」 「她太容易意氣用事了,以致于我搞不清楚她是基于什么心態(tài)想追回你?!?/br> 「但你還是希望我們復合?」 「那是當然的。你們看起來就像天生的一對,缺了另一個都會變得不完整?!?/br> 「那你為什么不罵我?」 「因為你是小學妹,疼你都來不及了,怎么會罵你呢?」 「我跟她是同年齡喔。」 「我經(jīng)常記不得這件事。或許是你那時候可憐的模樣讓我印象太深刻,怎么想都覺得該罵的是她而不是你。但即使如此,我還是不希望你這樣蹉跎下去最后錯過彼此。你知道她是個很優(yōu)秀的女人,外面想追她的人一堆。我很懷疑小珍的耐心還剩下多少?!?/br> 「你在恐嚇我?」 「如果你這么想,就當是吧?!?/br> 傅品珍的車子停在姜成瑄的跟前,錢雍曼拉開前座的車門,把姜成瑄塞進去,自己則坐到后座去。 「學姐的車子停哪?」 「過四個街口的地方?!?/br> 「你們剛才在聊什么?」 「我們在聊小瑄搬出來后要住哪里?!?/br> 姜成瑄猛然回頭看著錢雍曼,無言地抗議著。睜著眼睛說瞎話也不能這樣。 「我已經(jīng)都準備好了,直接住我那里就可以了?!?/br> 「她說你那里太小了?!?/br> 姜成瑄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眼珠子差點滾了下來。 「等我把戲服都清走,空間就會變大的?!?/br> 傅品珍將車子停在錢雍曼的車子旁邊?!笇W姐到了?!?/br> 「你們自己商量搬家的事吧?!瑰X雍曼摸摸姜成瑄的頭,并把她的臉轉(zhuǎn)回去?!肝易吡恕T僖?。」 傅品珍心情好地對錢雍曼揮揮手,然后才把車子開走。 「我們現(xiàn)在去把你的東西搬回家吧?!垢灯氛涮嶙h道。 這么快就用上「家」這個名詞了?姜成瑄在心里吐槽著。 「你怎么不說話?這么不想和我一起?。俊垢灯氛涫軅卣f。 姜成瑄知道錢雍曼這突然殺出來的一招,正是對付她優(yōu)柔寡斷的絕招。她無法對錢雍曼生氣,卻也無法心甘情愿地答應。 「等我先跟祈家繐說一下吧?!菇涩u刻意地回避了「學姐」這個稱謂。 「你不是說她不會干涉你的嗎?」 「但她畢竟收留我那么久,知會一聲也是應該的。」 「我跟你一起過去?!?/br> 「不用了。我想自己住。我們保持一點距離或許比較好。」 「好吧。你高興就好?!垢灯氛洳坏貌蛔尣剑辽僮屗冗h離那個女人。她之所以說祈家繐很懂得cao弄人心并非空xue來風,祈家繐對姜成瑄用的正是冷水煮青蛙的招數(shù),對姜成瑄這種人特別有效。 到了傅品珍住處樓下,姜成瑄并沒有再上樓的意思,而是直接走向祈家繐的車子。傅品珍看著姜成瑄坐進車子里頭的身影,突然起了尾隨她的念頭。不為別的,至少以后知道去哪里堵她。看樣子姜成瑄不會那么快搬出來。 姜成瑄一推開門,便聞到nongnong的酒味,茶幾下躺著兩支空掉的酒瓶,桌面上還擺著一瓶喝到一半的威士忌。祈家繐半躺在沙發(fā)上,雙眼迷離地看著走進來的姜成瑄。她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姜成瑄連忙一個箭步上前扶著祈家繐。 「學姐,怎么喝成這樣?」 祈家繐不答反問,「你這身衣服哪來的?」 「在外面隨便買來換上的。」姜成瑄隨口回答著。 「你騙人。你身上都是那個女人的香水味?!蛊砑铱撚昧Φ赝崎_姜成瑄。 姜成瑄重心不穩(wěn)地后退著差點跌倒在地。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昨天跑出去之后沒再回來,一定是和她一起走了。即使你忘不了她,也不需要為了討好她而傷我的心,更不應該騙我。」祈家繐聲嘶力竭地喊著。 姜成瑄啞口無言。 祈家繐拽著姜成瑄的衣服,全身的重量都掛在她身上,讓姜成瑄的肩膀感到一陣沉重?!肝疫@么相信你,而你卻辜負了我的信任?!?/br> 「我昨天真的是一個人出去散心,今天才遇到她的。剛才也是和學姐們?nèi)ズ炔瑁⒉皇侵挥形覀儍蓚€人單獨相處。」姜成瑄無奈地解釋。 「你現(xiàn)在再說什么都沒用了?!蛊砑铱撍砷_姜成瑄的衣服,轉(zhuǎn)身靠在餐桌旁。那力道之猛把放在水果盤里的刀子給震得掉了下來。 姜成瑄知道祈家繐喝醉了,現(xiàn)在再說什么都沒用。她走過去要扶祈家繐去床上躺著,卻被祈家繐推開。 「我還以為你跟其他人不一樣。到頭來,你們都是一樣的?!?/br> 姜成瑄站在原地,不知該怎么安撫祈家繐。 「你給我滾。我以后都不要再看到你?!?/br> 主人都下了逐客令,姜成瑄也不好繼續(xù)待下去,只是簡單地收拾了她為數(shù)不多的東西,將背包扛上肩膀便能走人。 「學姐……」姜成瑄站在餐桌旁輕聲地說,「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不料,醉鬼再度發(fā)起酒瘋。 「你真的要走?你竟然說走就走?」祈家繐激動地將餐桌上的東西都掃了下去。水果盤掉到地上,水果滾了一地。 姜成瑄的手捂著腹部,蹲到了地上。 這怪異的動作引起了祈家繐的注意,她想彎下身去察看姜成瑄,卻失去平衡地反將姜成瑄推倒在地。這時她才看到姜成瑄指間的鮮紅色,意識頓時清醒了起來。 「你……你怎么了?」祈家繐的視線落到一旁刀刃上還沾著血的水果刀。 姜成瑄艱難地開口說,「沒想到學姐還會玩飛刀?!?/br> 看著姜成瑄勉強的笑容,祈家繐的臉上瞬間沒了血色。她真的不知道水果刀是怎么飛出來的。 「我送你去醫(yī)院。」 祈家繐要扶著姜成瑄站起來,姜成瑄反而拉著祈家繐。 「這種刀傷,解釋起來會很麻煩的?!?/br> 「那怎么辦?難道讓你這樣繼續(xù)流血?」祈家繐看著姜成瑄襯衫上的血漬漸漸擴散,一下子便慌了手腳?!改愕戎?,我去找醫(yī)生過來?!?/br> 祈家繐一把抓起車鑰匙便跑出去。 看著祈家繐的背影,姜成瑄伸長了手卻抓不住她。這女人喝了那么多酒,怎么能開車? 傅品珍的車子停在一棟大樓的下面,她看著姜成瑄把車子開進停車場,往上仰望著這棟看起來挺豪華的大樓。 難怪她會住得那么樂不思蜀。傅品珍撇了撇嘴。 她發(fā)動車子,正準備離開,卻看到祈家繐的車子又從停車場橫衝直撞地開出來。她瞇起眼睛仔細地看了下,車子里的駕駛應該是祈家繐,而且車上只有她一個人。 車子開得那么猛,發(fā)生了什么事嗎?傅品珍有股不好的預感。 車窗忽然被用力地拍了一下,傅品珍一轉(zhuǎn)頭便看到玻璃上有個血掌印,差點把她嚇得停止心跳。她打開車門繞過去一看,姜成瑄靠著車門坐在地上,臉色蒼白得像吸血鬼一樣。 「你受傷了?是那女人弄的?」傅品珍緊張地扶起姜成瑄,把她放進車子后座躺著。 「快、快去追她。她喝了酒,不能讓她這樣開車?!菇涩u虛弱地說。 「那女人還管她做什么,撞死了就算了?!垢灯氛浣z毫不想理會姜成瑄的話,飛快地開著車,一心只想把姜成瑄儘快送到醫(y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