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冷落(有修改)
二人龍椅纏綿,南婉青丟了叁四回宇文序才又泄元陽。嬌軀柔若無骨,男人身下宛如春水融融,當(dāng)真是銷魂蝕骨的溫柔鄉(xiāng)。 落更才打,尚余一夜溫存。[1] 宇文序卻命人備了輦轎,將南婉青送回昭陽殿。 “不應(yīng)當(dāng)啊……” 寢殿紅帳深深,眾位宮人知南婉青侍寢歸來,神思倦怠,皆早早退下,不敢驚擾。 隨隨翹著腿,仍是郁郁寡歡。 南婉青顧不得四肢酸軟,支起上身:“這一回,我分明用的是嘴,符咒也換了新的,就畫在頸上,照理說不該有錯(cuò)……” 隨隨近日修為停滯,一人一狐幾番探討,想是南婉青身上運(yùn)化陽精的符咒失了效用。此符畫于南婉青小腹,十七年間,助隨隨脫離山窮水盡處,距羽化飛升僅有一步之遙。 常言道: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2] 那符咒許久未曾變化,只怕陷入死局,功用已失,難以作法。 于是南婉青想了畫符于頸、以口而入的法子,當(dāng)即前往宣室殿試了一試。 誰曾想還是無用。 “難不成……”隨隨蹙眉,“你畫錯(cuò)了符?” “這符我畫了幾百遭,怎會出錯(cuò)?” 十七年來隨隨潛心修煉,不問世事,符印久用,免不得淡退失效,每回增固,皆出自南婉青手筆,熟能生巧,她自認(rèn)閉著眼睛也不會出錯(cuò)。 南婉青索性躺下:“你若不信,自己開了天眼瞧瞧?!?/br> “我并非怪罪的意思……”隨隨連忙放下腿,雙手拽南婉青起來。 南婉青按住隨隨細(xì)腕,說得認(rèn)真:“我也并未置氣,只不過事關(guān)重大,你親眼瞧瞧總是好的,萬不可含糊放過?!?/br> 巴掌大的小臉,肌膚細(xì)膩白皙,毫無瑕疵。 杏眼,翹鼻,櫻桃口,減一分則少,增一分則過。 泫然欲泣時(shí)楚楚動人,莞爾而笑又嫵媚妖嬈。 一人一狐聯(lián)手締造的當(dāng)世第一美貌。 “我明白?!彪S隨應(yīng)道。 雙手結(jié)印,霎時(shí)流風(fēng)回旋,紗幔飄飛。 頸上金線勾結(jié),一筆一劃,合宜妥帖。 “沒錯(cuò)?!?/br> 隨隨睜開眼,不知是喜是憂。 更深人定,碧紗窗透草蟲鳴,喓喓趯趯,榻上一躺一坐,久久無言。 南婉青未曾沐浴,腿間濕滑黏膩,略微一動便有熱流涌出,不知何物。 “或許——”靈光一閃,南婉青翻了半個(gè)身,“是后來我又讓他入了陰戶,雙符相抵,說不準(zhǔn)有什么沖撞?!?/br> 隨隨猛地抬頭,伸出一只手指連連晃了五六下:“你說得有理?!?/br> “下回我試試只入口中,看看能不能成?!?/br> “好——” 次日晚間,昭陽殿金樽盛清酒,玉盤奉珍饈。 南婉青才看完一出懸絲傀儡戲,《呂后斬韓》,演的是劉邦不忍殺韓信而呂后動手的故事。 “娘娘覺著這出戲做得如何?”周司樂近前請安。 “傀儡忒丑了些,衣裳花花綠綠的也不討人喜歡,”南婉青以絹帕掩面,打了個(gè)呵欠,“不過故事倒說得有趣兒,賞罷?!?/br> 漁歌早早備下金銀錁子,眼見這出戲得了南婉青心意,又添上幾錠銀子。 樂局一眾人千恩萬謝地告退。 “可擺好了飯?”南婉青遣沉璧去請宇文序,宣室殿與昭陽殿相距不遠(yuǎn),估摸著也快到了。 漁歌稟道:“冷盤已上全了,熱菜尚在爐口溫著,只等陛下過來?!?/br> “大暑天里,誰要吃熱氣騰騰的東西?”南婉青扶著漁歌起身,面有不快。 “倘若盡是冷菜,陛下見了又該說什么‘生冷之物于腸胃不好’、‘有冷有熱方能陰陽調(diào)和’,怪罪奴婢們侍奉不周。”漁歌一向伶俐,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請娘娘將就將就,忍忍桌上擺幾盤冒著熱氣的菜,當(dāng)是為了昭陽殿上上下下幾十號人的性命,俗話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娘娘……哎喲!” 南婉青狠狠拍上漁歌手背:“漁先生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在我昭陽殿當(dāng)個(gè)宮人委實(shí)屈才了。” “那可不是!”二人沒皮沒臉慣了,漁歌也不謙讓,“若非為了侍奉娘娘,奴婢早考上狀元了?!?/br> 前些日子昭陽殿才唱了一出《女駙馬》。 “你還真是不知羞?!?/br> 漁歌笑道:“有其主必有其仆,實(shí)在是娘娘教得好。” 說話間,沉璧打了簾子進(jìn)來,福身請安。 “可是陛下到了?”南婉青問。 沉璧愈發(fā)低了頭:“陛下……公務(wù)繁忙,讓娘娘先行用膳,不必等了?!?/br> 似乎昨日吳宗友前來商討的便是南方水患一事。 南婉青不覺有異,反倒歡喜晚間不必吃熱菜,心情大好。 誰想之后一連十日,沉璧前去宣室殿恭請圣駕,彭正興均以陛下事務(wù)繁忙回絕。 “又是公務(wù)繁忙,不來了是吧?” 南婉青與漁歌等人擲升官圖,她今日手氣旺,一馬當(dāng)先,眾人之中距“叁公”最近。[3] 沉璧噗通一聲跪地,嚇得漁歌手腕一抖,陀螺咕嚕嚕打了幾個(gè)旋,不知飛去哪里。 “這是做什么?”南婉青也唬了一跳。 沉璧支支吾吾道:“陛下今夜……去、去了陸……陸婕妤宮中用晚膳?!?/br> 眾宮人登時(shí)斂起笑鬧,眼觀鼻,鼻觀心,大氣不敢出。 南婉青良久不言語。 “陸婕妤……是誰?”南婉青抬起頭,臉上寫滿迷茫二字,似是遇到什么了不得的難題。 “珠鏡殿陸婕妤,本名陸蘊(yùn),母家地位不高,乾元元年入宮,乾元叁年誕下五皇子,晉封婕妤。”郁娘道。 “郁娘——”南婉青連連撫掌,欽佩之情溢于言表,“難為你能記下來!” 郁娘卻嘆了口氣:“陛下已十一日未曾踏足昭陽殿,娘娘半點(diǎn)不憂心嗎?” 宇文序十一日不入昭陽殿,宮中近來傳出許多宸妃失寵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 南婉青眉尖微蹙,她倒是從未仔細(xì)算。 上回前往宣室殿,一來一去路上出了兩身汗,南婉青本就畏熱,偏偏還做了一番無用功,心中十分不爽快,因此只想等宇文序來,不愿再出去。 而若非殃及性命之事,隨隨閉關(guān)修煉,不會輕易現(xiàn)身,自然無人提醒催促。南婉青素來又是個(gè)醉心吃喝玩樂的,心思也不在宇文序身上,不料一眨眼竟過去了十一日。 升官圖上,棋子距離“叁公”不過寥寥數(shù)步。 南婉青一拍書案:“將陀螺找出來,我們先擲完這一局,旁的日后再說?!?/br> 入夜,玉指點(diǎn)虛空,南婉青口念咒語催動符咒,召喚隨隨。 “宇文序近來有些不對勁?!蹦贤袂嗌駪B(tài)少見凝重。 隨隨當(dāng)即變了臉色:“他不舉了?” “倒也不是?!蹦贤袂嚯p手抱臂,“據(jù)說他十一日不來昭陽殿,今夜卻去另一人宮中用晚膳?!?/br> 后來沉璧探得消息,說是宇文序只同陸婕妤用了晚膳,并未留宿,末了還是起駕宣室殿。 隨隨點(diǎn)點(diǎn)頭:“這與不舉有何區(qū)別?” “盡管結(jié)果上無甚差別,但緣由必定不同,我找你來,就是為了算算他心中所想??偛荒芩L久不見我,耽誤你修煉,那時(shí)該如何是好?” 雖說隨隨為南婉青開了窺測人心的慧眼,但宇文序與常人相比,身上有龍脈庇佑,算他如算國運(yùn),南婉青力不能及。 “我卜算學(xué)得不通……”隨隨犯了難。 纖手拎起床頭烏木匣子,砰一聲按于隨隨身前,南婉青倒出蓍草、龜甲、銅錢、八卦圖:“這是我命人從司天監(jiān)尋來的卜具,你一樣算一遍,總能算到?!?/br> 一人一狐從月掛中天算到東方既白。 “不成不成,太難算了!”隨隨丟開蓍草,細(xì)腿一蹬,氣得換回狐貍頭順毛,“我只能算出他心懷憂慮,心緒糾結(jié),算不清更細(xì)的……他也太難算了!” 南婉青早已癱倒床榻,手中松松攥著叁四枚銅板,睡眼朦朧:“罷了,我、見機(jī)行事……” 兩眼一翻,夢會周公,一覺睡到日落西山。 “今日又是政務(wù)繁忙?還是去哪個(gè)宮用晚膳?”南婉青捧起漱口茶水,搖搖晃晃,“若是他不來,晚間我最少吃五個(gè)冰碗,你讓司膳備好了……”[4] 沉璧緩緩開口:“陛下今夜……召幸德妃娘娘?!?/br> —————————— 注: [1]落更:即晚上七時(shí)。 [2]出自《周易·系辭下》。 [3]升官圖:古代的一種游戲,類似現(xiàn)代的大富翁。叁公:各朝代定義不同,本文取太傅、太師、太保之意。 [4]冰碗:北京地區(qū)特色傳統(tǒng)名點(diǎn)之一。將果藕(白花藕)切片、去芯鮮蓮蓬子、鮮菱角、鮮老雞頭(芡實(shí))四樣摻在一起,甜涼爽口,果香味濃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