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衣香鬢影]第18章【阿迦葉的回憶/黑
第一艦隊,旗艦,醫(yī)療室。午夜。 鶴影眼神微暗,他抿著唇,修長的手指蘸著藥膏,深入雌性夜兔的下體:“我說過,若是你想要停止……” “我不想停。這次,我想讓你舒服嘛?!?/br> 奧利哈鋼的匕首擱置在一邊。阿迦葉的指尖溫柔,梳理著他綢緞般的發(fā)絲。 “鶴影,兩年前,如果沒有你鼓勵我,我是無法下定決心離開黑礁的。你讓我能夠生活在太陽底下,我不知道應該怎么感謝你,能做到的,就只有……” 鶴影微微搖頭:“你不必勉強自己。我不求任何回報,即便見不到你也無妨,我只需知道,你在宇宙一隅能過得開心,那便足矣?!?/br> 阿迦葉怔了下,嘴角溫和地彎起。她的眼中閃著星光,捧起他的臉,在他的鼻尖上落下一吻:“鶴影,有你這樣的朋友,我真的很幸福?!?/br> 朋友。她很幸福。 鶴影緩緩閉上眼睛,他輕輕握住她的手腕,面頰貼近她柔軟而溫暖的手掌,默默感受著這份溫情。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晚了,若你想要留宿,我們會為你安排獨立艙房?!彼f道。 她考慮了兩秒:“嗯,住一晚也不壞。今天我確實很累了。不過,在休息以前,我還是想探望一下黑曼巴?!?/br> 她說著,壞笑道:“鶴影醫(yī)生,我的身體檢查怎么樣呀?” 他的面頰飛起一抹紅暈。 鶴影想讓她休息,但沒有哪一只雄性夜兔能回絕她的撒嬌,只得無奈地送她到再生艙的區(qū)域。 “到這里就可以啦?!彼龘P起一抹笑來,“鶴影,你去休息吧。告訴我艙房編號就好,我會找過去的?!?/br> 他擔心她,卻也拗不過她。他仔細叮囑,將艦隊的地圖、艙房編號、密碼,全部交給她之后,又確認了十遍其他夜兔的艙房,保證沒有一只雄性能逃出來。 做完這些,他仍是不放心。 “萬事小心?!彼f道。 她咯咯笑著:“你該說晚安才對?!?/br> 他嘆息一聲,吻了下她的額:“晚安?!?/br> “晚安?!彼Q刍氐?,微笑柔和,“太陽升起之時,我們再見。” ━━━━ 第一艦隊的醫(yī)療區(qū)很安靜,只有輕輕的腳步聲。 數(shù)個巨大的再生艙斜臥在地,宛如墓碑安靜佇立。許多玻璃艙蓋都是暗著的,只有少數(shù)的透露著微弱的藍光,其上顯示著種族與姓名。 神威說過,第一艦隊收留了一些血磨盤的領民。阿迦葉慢慢走著,認出了許多熟悉的面孔。 她駐足于一個人類孩童的再生艙前。她認得他,他的母親曾為了他向黑曼巴祈求血rou。而她為了從石板下救出他,卻不得不砍斷他的雙腿。 那血色的回憶讓她抿起唇來。如今,這孩子的骨rou已生長到腳踝,不日便能夠再次跑步跳躍??墒牵瑀ou體的創(chuàng)傷是治愈了,那心靈呢?他還那么小,便被迫經(jīng)歷了那樣殘酷的事情…… 她繼續(xù)往前走,對躺在再生艙里的每一位,都是駐足凝望,直到—— 【種族:夜兔。姓名:黑曼巴?!?/br> 微弱的藍光從艙蓋上投射下來。透明的液體中,那烏黑的長發(fā)如瀑布流淌,仿佛是月光鋪灑在夜空之中。 黑曼巴自外表已看不出任何傷痕了。那些曾經(jīng)的創(chuàng)傷如同被時間親切地撫平,就像是白雪覆蓋的血腥戰(zhàn)場,一切都被埋葬在寂靜之下。 阿迦葉覺得他該醒了,可他仍是闔著眼,就如同是冬天凍結的湖面,等待春日的太陽將他融化喚醒。 她不自覺地向他伸手,試圖觸摸他。但她又怕手掌的熱度將他灼燒,于是膽怯地縮回手來。 “黑曼巴……”她喃喃道。 這位先驅、血磨盤的領主,曾經(jīng)是她信仰的神明。 在她決心離開【黑礁】時,鶴影幫她隱藏了行蹤。包括他在內(nèi),沒有任何雄性夜兔知道她的去向。 這是理所當然的,因為就連阿迦葉自己,也不知道她要去哪里。 她漫無目的地在宇宙中游蕩,孤身駕駛飛船,望著窗外的銀河繁星。 她許久未遇到過雄性夜兔了,十六歲以來,她少有地缺失了【痛苦】。 沒有痛苦的現(xiàn)實,是現(xiàn)實嗎?這是夢境吧,而若是夢境…… 她一會兒覺得,這么多星星,總有能容得下她的地方。一會兒又覺得,那些星星離她是那么遙遠,她怕是一輩子也去不了那樣的彼方。 她想得出神,絲毫未覺察到飛船前方的隕石帶,只在飛船劇烈顫動之時才回過神來,下意識地扭轉著方向。 火花四濺,火光在艙內(nèi)迅速蔓延,投下恐怖的影子。 失重感,她并未恐慌,只是望著眼前那顆蔚藍的星球,覺得這會兒她的飛船該如流星般墜落了。 流星,多美啊。會有人仰望著她,露出微笑嗎? 爆炸、火光、灼燒,這是她所能記得的一切。 星空之下,她赤足踩在軟綿綿的白雪里,跌跌撞撞地來到了人類的街道。 那一夜,街上張燈結彩,窗花里人影攢動,呢喃著歡聲笑語。 她呆愣了許久,情不自禁地想要伸手觸碰,又在看見自己傷痕累累的手時,縮了回來。 最終,她靠著小巷的墻壁,呼著白氣滑坐在地。 雪花飄落,她昏沉地閉上了眼睛。 她覺得自己從未做過一件正確的事,從她殺死了自己的弟弟開始,一切便都錯了。逃離黑礁,便是逃離她的罪孽。于是,她的下場只有死亡。不過,死亡對她來說,或許是一種解脫…… 蘇醒時,周圍溫暖極了,仿佛是在母親的zigong里。 她變成嬰兒了嗎?她重新開始了嗎?如果是那樣的話,該有多好啊…… 她滿足地發(fā)出一聲嘆息,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然而,她睜眼之時,卻對上了一雙深沉的眼睛。 她下意識地顫抖了起來。 這是一只雄性夜兔。 夢境碎裂,【黑礁·夜兔之恥】回到了她的現(xiàn)實。 溫泉水汽蒸騰。 他抬起手來,她以為他要打她,就像那許許多多的雄性夜兔一樣,可他的動作卻輕柔極了。略略粗糙的拇指,極小心地蹭著她面頰,就像撫弄著嬌嫩又脆弱的花瓣。 「你是什么?」他問道,仿佛在詢問一種神話生物。 她不敢動,喉嚨咕嘟著,勉強露出笑來:「我是、夜兔之恥?!?/br> 他眼里的深沉消失了,閃過一絲訝異的光:「你就是……」 她閉上眼睛,等待著他掐住她的喉嚨、或者折斷她的手腳,可他卻什么也沒做。 相反,他松開她,靜靜凝望了一會兒:「不要死。宇宙浩瀚,你總能找到為之而戰(zhàn)的事情?!?/br> 她呆愣了下,垂下頭來,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 「你、在說什么呢。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卻在這里對我指手畫腳!反正不會勝利,我為什么還要戰(zhàn)斗?反正終有一死,我為什么還要活著——為什么,為什么——」 痛苦與折磨,已經(jīng)磨光了她的棱角。無數(shù)次的反抗失敗,已經(jīng)讓她喪失了斗志。她忍耐了那么多年的委屈與怨恨,終于爆發(fā)了出來。她捂著眼睛,大聲哭著,晶瑩的淚珠滴答落入溫泉,轉瞬便化作了蒸汽,模糊了她的視野。 然而,那只雄性夜兔的表情卻未有任何波動,只是點摁了下腕表,投影出一張血紅的宣傳廣告。 【競技場·血磨盤:沒有認輸,只有死亡?!?/br> 「夜兔應當死在戰(zhàn)場上?!顾f道,「我的領地雖然比不上真正的戰(zhàn)場,但你若想要尋找答案,可以一試?!?/br> 她站上了競技場。 夜兔自千年前的大戰(zhàn)之后,分居各個星球,其中當屬【黑礁】的數(shù)目最多。那里常年暴雨呼嘯,天氣條件極為惡劣,除了夜兔,沒有人愿意在那里生活。 她很少碰到其他種族,更別說與它們戰(zhàn)斗了。于是,她理所當然地將對手假定為一只夜兔,然后,出拳—— 血花四濺,她呆愣地望著那撞進墻里的異族生物,耳畔是斗志激昂的喝彩與叫好。 心臟,突然跳得好快;血液,好似沸騰了一般。 這是,什么感覺? 殺戮。勝利。喜悅。這是一只夜兔的全部。 她的身體興奮得不行,拳風下一秒便追擊過去—— 痛苦。恥辱。罪孽。這是夜兔之恥的全部。 ——她不配快樂地活著。 猶豫的剎那,脖子忽地一刺。她的視野瞬間模糊起來,身體軟綿綿地倒在地上。那高大的異族雄性甩動尾針,擦掉嘴角血液。那雙血瞳冷冰冰地盯著她,拽住她的頭發(fā),要將她丟進洞里。 廣告上說,血磨盤的機關如其所名,會將一切掉進去的東西都磨成碎rou汁液。 她動彈不得,眼淚卻順著眼角滑下。 ——她不想痛苦地死去。 關于生與死,她仍是沒有找到答案,但有一件事卻是無比清晰。 【即使她一定會輸,即使她永遠不會贏,她也仍然想要戰(zhàn)斗?!?/br> 于是,她喊了出來。 【性與暴力,你們選擇哪一個——】 在那場瘋狂的性愛結束之時,她在昏沉的視野里,見到那只雄性夜兔向她走來。 她赤裸著身軀,一身紅痕與jingye,但他卻未有一絲嫌棄,而是抓著她的手臂,將無力的她拎了起來。 「【銀狼】?!顾穆曇羝届o而有力,回響在整個競技場。 在一片寂靜之后,熱烈的歡呼聲和咆哮聲如潮水般涌起。 她不明白。明明她輸了,所有人卻都在高呼【銀狼】。 而那只雄性夜兔也側過頭來,向她露出一抹微笑:「歡迎你成為我的領民。我是【血磨盤】的領主,【先驅·黑曼巴】。」 【黑礁·夜兔之恥】,【血磨盤·銀狼】。 頭頂上,是虛假的人造太陽,她卻覺得自己生活在了陽光的庇佑之下。 而也就是從那一刻開始,【先驅】成為了她的信仰。 她在血磨盤的生活相當快樂,也結識了不少朋友。這是她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光,直到—— 阿迦葉凝望著再生艙里的黑曼巴,緩緩閉上了眼睛。 晶瑩的淚珠順著她的面頰滑下,她捂著唇,小聲嗚咽著,不敢驚擾他的安眠。 然而,在他旁邊的那個再生艙,卻發(fā)出了嗡鳴。 透明的再生液起著微弱的漣漪,烏黑卷曲的濃密發(fā)絲飄蕩著,如月下的海草一般。光滑細膩的肌rou在水中流暢地伸展,黃金的瞳仁如同璀璨的日出,緩緩睜開亮起。 艙蓋開啟,神祇般的雄性夜兔赤裸身軀,濕漉漉地邁步出來。他捧起她的臉,溫柔地以指腹拭去她的淚水。 【第一艦隊司令·龍嘯】低聲問道:“誰欺負你了,阿迦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