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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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有人踏入潮濕陰暗的小型牢獄中,梅花內(nèi)衛(wèi)楊順獨坐一角,他聽見熟悉的腳步聲,抬頭望去時正與女子的視線相交,在女子的眼神中他看到了憤怒與平靜。仿佛她早有預他會暗地傳遞消息,助人救出趙敬,做出陰奉陽違之事。 良久的沉默,雙方都沒有開口。女子坐在囚牢外正中的椅子上,雙手合一,眼眸低垂著,不知在思忖些什么。 楊順沒有開口,她也不急著追問。外頭已派人探得趙敬所往之地,剩下的便是看能從他的身中挖出多少長寧的秘密了。 囚牢中的空氣淤塞,楊順喉頭干澀,那位女子已經(jīng)安靜坐著許久,不出言質問,不用刑拷問。她的反常讓他有些坐立不安,是因為她的特意寬宥他才能免受皮rou之苦,也正因如此他才有機會像外面通過內(nèi)部特殊手段傳遞消息。楊順并沒有自覺有錯,他只是為了自己。如今的提心吊膽只是還未有人來救他,她態(tài)度不明,不知是否會因為他幫人劫走皇帝而對他下死手。 “你的解藥送來了嗎?”突兀的低聲響起,打亂楊順的思緒。他猛的抬頭,望向女子,卻不見她的雙眸。她對他,視若無睹。 “怎么,這也不能說?”她的語氣中似有若無帶著嘲諷。 楊順聞言垂眸,再抬頭時,是他的回答:“沒有。” 楊順言語中的失落與不甘明顯,可女子卻毫不在意,公事公辦道:“不過一二日,總會有人記著給你送來的。” 楊順心知此事發(fā)生的幾率并不足,但他沒有辦法,在選擇放棄生命的選項前他只能賭一把。賭長寧會看在他身俘仍立功的份上留他一命。 “我們談談。如今你任務已經(jīng)完成大半,長寧定會容你,你若言無不盡,我便放你回去。” 楊順是個聰明人,他知道她的意思,如今他的價值是他所知道的事情。如果將事情全盤托出,她會放了他,回去后長寧也暫時不會發(fā)覺異常。 所以楊順思考后便答應道:“我說?!?/br> 他沒有向女人確認她是否真的會在得到回復后放了他,因為在潛意識中他降低了對她的敵意與防備。 “長寧很有野心。她創(chuàng)立梅花內(nèi)衛(wèi)時才二十余歲。”他見女人似乎對梅花內(nèi)衛(wèi)很感興趣,于是解釋道,“梅花內(nèi)衛(wèi),殺手暗衛(wèi)組織,等級森嚴,以蠱毒控制?!?/br> “多少人,最厲害的內(nèi)衛(wèi)身手如何,平時你們的任務是什么?”女人問了三個關鍵的問題。 “梅花內(nèi)衛(wèi)分內(nèi)外二部,梅花內(nèi)衛(wèi)是其中核心、精英,七十七人,在內(nèi)廷。外部七百余人,分布朝野、京城。最厲害的屬內(nèi)衛(wèi)一廷之主,不過他此時已是廢人。被人頂替。身手...”楊順遲疑后,斟酌道,“深不可測。從無敗績?!?/br> “我們的任務是,籠絡大臣,傳遞消息,燒殺搶掠....總之是長寧公主手腳,所作所為都是應她的意志?!彼f的很全,可謂言無不盡。 許臨清卻疑惑道:“長寧常住宮中,怎能瞞天過海飼養(yǎng)暗衛(wèi)耳目?!?/br> “大人有所不知,如今,后宮朝野皆已是長寧公主袖中之物?!?/br> “是因為趙敬也被她種下蠱毒嗎?” “您如何得知?” “現(xiàn)在是我在問你?!?/br> “是?!睏铐橆h首,接著真切道,“但不全是,皇帝決策錯誤多次,長寧公主抓住每次機會發(fā)展壯大自身陣營。經(jīng)年累月不少人站隊公主。” 許臨清心道,此事她知道。她知曉長寧有奪權之心,但不知在此心背后是如此深沉狠毒的算計。 “還有便是,長寧公主有其生母留下的半壁國庫?!?/br> “你是如何得知的?” “我在內(nèi)衛(wèi)中的等級不低,而且此事在梅花內(nèi)衛(wèi)中并不是秘密。長寧公主生母靈姬王后是異邦貴族,當年去世后留下的錢財寶庫富可敵國。她死后寶庫并沒有異邦收回,也沒有被先皇囊括,而是被靈姬皇后秘密留給了長寧公主?!?/br> “我有一個問題。長寧謀劃歷時許久,為何遲遲不動手?!?/br> 楊順搖頭道:“主子的想法,我們猜不到?;蛟S是想有完全的把握?!?/br> 女子輕敲指尖,不言不語。沉默的時間長到楊順以為她會出爾反爾,不守諾言。 楊順忍不住道:“你想知道的我都說了,你可以放了我嗎?!比绻L寧不派人送藥來,他也一直被困在此處,楊順知道他的下場就是毒發(fā),然后痛苦身亡。 他不想死。 許臨清聽著他語氣中的焦灼,出聲道:“我會放你。但恕我直言,即使你活著回去也不一定能得到解藥;即使此次得到解藥,下次也會毒發(fā);即使用不毒發(fā),你也會一輩子受制于人。” “永無喘息、自由之日?!?/br> 楊順撇頭,心知她言語之意,卻壓抑又克制道:“是又怎么樣,我沒有辦法。能活著我就很滿足了?!?/br> “要像齊子玉一樣,為了自由生剖蠱毒,落下一生的殘疾,那就是你說的自由嗎?” “那我寧可不要自由?!?/br> 許臨清心下咯噔,嘴上卻輕易道:“像齊子玉那般作甚,不如跟我打個賭?!?/br> 女子從囚牢中走出,入口處守著的是齊慶與紫衣翩翩的唐湘之。他見許臨清出來,迎道:“如何?” 許臨清回了句尚可后便詢問道:“你認識齊子玉嗎?” 唐湘之點頭,道:“劉師說是齊宏的兒子,齊子玉,武功精絕?!?/br> “不,不是?!?/br> “我想起一個人,仇子玉?!?/br> 這,唐湘之瞳孔微縮,有什么一直被他忽略的線索瞬間串起。仇子玉,齊子玉。 “你是說仇子玉便是齊子玉?”他提問。 許臨清道:“我只是懷疑,我沒有見過齊子玉,但如果說是否能將兩人聯(lián)系起來,不無可能。” 唐湘之道:“我與仇子玉是有私交,但并不是非常親近。他有許多事并不告訴我,而且神出鬼沒的。在你沒回來之前,他與我的交集并不多?!?/br> 事到如今他不再藏私,事有緩急,他將所知有關仇子玉的事情全部告知她:“他傾慕于你,所以幾年前嫁給京郊富女時他并不樂意。而后他與我?guī)状我娒嫠紡奈刺峒捌拮又?,你來錦繡閣的那次,他在暗中目送你,對我刻意隱瞞你的行蹤之事頗有微詞?!碧葡嬷恢涝S臨清想了解什么,干脆將相關的、他能想起來的全說出來。 許臨清思忖,唐湘之口中的從前為老鴇,后從良嫁人的仇子玉與楊順口中的梅花內(nèi)衛(wèi)首領沒有任何相似之處。難道真是她想錯了?仇子玉與齊子玉并非一人,不過姓名相似。 “而且,去欽州途中,你與齊爾被黑衣人糾纏,出來相救的黑衣人,就是仇子玉。”唐湘之的這句話讓她的猜測多了幾分真切。 那人身手不凡,絕非俗輩,內(nèi)力深厚,武功高強。如果他是仇子玉... 不管他是不是齊子玉,她都必須要搞清楚他的身份,更重要的是查明他與長寧公主有何關聯(lián)。 “齊慶,替我傳話,一刻鐘后眾人議事堂集合?!痹谏砼员M職警惕而沉默的男人領命。 翌日,京郊某處暗所。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手中包扎著白色紗布,面色隱怒。他原以為被救出后,那人會護送他回宮,卻不想?yún)s被徑直帶到此處。將他名為解救,實為軟禁在此處的是他的皇妹,長寧。 陷入如此被動的境地,他已將長寧視為懷疑、敵對之人??扇缃袼娕延H離,下屬親信全然無聲無行,為求自保他只能忍氣吞聲,尋求機會。 “皇兄?!遍T外走進位女子,她言笑晏晏,一派親近。緊接著寒噓問暖數(shù)句,直到察覺到趙敬眼中的猶疑后她才平了語氣。 虛偽笑道:“皇兄何故如此望著長寧?讓皇兄在外受驚是長寧之錯?!?/br> 趙敬與她相互試探,如今形勢于他不利,收斂眼神道:“無妨。此番你立大功,待朕重回中宮后便下旨重重賞你?!?/br> 長寧笑容愈深,可眼中卻毫無情緒,自然接道:“好啊,長寧想要什么皇兄都會賞賜嗎?” 趙敬輕舒,精神放松半瞬,大方點頭說:“若有想要的,但說無妨?!?/br> “那便要皇兄的皇位吧?!?/br> 趙敬本就對她多有懷疑,此番便是瞬間明曉她話中意思,冷然道:“你也要謀反嗎?” 長寧卻不將他的憤怒與威嚴放在眼中,事已至此他還以為他能只手遮天、權傾天下,那就真是蠢笨到無可救藥。 她收起虛假的笑容,道:“皇兄不給嗎?” 趙敬心有驚懼,面上不顯,反倒質問:“你殺朕?弒君,弒兄,不忠不義。殺了朕,你能登上皇位,你能坐穩(wěn)皇位嗎?” 長寧卻哈哈大笑,邊笑邊嘲諷道:“你真是老糊涂,誰說是我殺的你?你是被許臨清報復所殺,我殺了許臨清替你報仇,群臣死諫推我上位。本宮既為國盡忠,又義氣浩然,這般順應民心登基,有何不妥?” 趙敬面色凝重,他聽出她的計劃周全,甚至早有準備,她早就將許臨清算到其中。 “朕有太子,雅妃腹中懷有幼子。無論誰來坐皇位,都輪不到女人來坐。” 長寧譏諷,隨即淺笑,眼神中露出令人恐懼的殺機:“你與你的父親,一路貨色?!?/br> “本想讓你留有幻想上路的。” “你如果非要問為什么是本宮能坐皇位,那我便告訴你?!?/br> “你以為太子是因為天命恩威才不像其他早夭的孩子一樣離世?讓他活著的原因不過是他根本與你毫無血緣關系。你覺得多少臣子會以命相搏擁一個未知姓名的假太子上位?至于你還未生下的孩子嘛,哈哈哈哈,皇兄你真是愚蠢?!彼Φ牟煌?,越笑趙敬的臉色越陰毒,她卻毫不在意,接著在他心頭上插刀,“如果孩子能生下來,它應該會怨恨你,恨不得殺了你?!?/br> “因為它的生父被你手下的顧翡,一劍割魂。它的母親受盡屈辱,還要侍奉你左右。” “噔噔!”長寧清脆的喊了兩聲,清清嗓子后道,“現(xiàn)在皇兄知道為什么本宮能坐你的位子嗎?因為你既沒有親生子嗣,也無權臣力保。而本宮,磊落光明,登基為帝民心所向,眾臣擁戴?!?/br> 趙敬早已憤怒難忍,他緊扣扶手,長寧身側的梅花內(nèi)衛(wèi)抽出利劍,警惕防備的護衛(wèi)。 “好,好,天衣無縫,天衣無縫?!?/br> “你謀劃這天,多久。” 他自知已無力回天,卻仍想拖延時間,等待生機。 長寧毫不在意他的心機,坦然道:“大約昨日,大約一天,大約十余年吧?!?/br> “為何?!?/br> 長寧笑的如同少女般無邪,她的眸中甚至還有無辜與純潔,真摯的望著趙敬道:“不為何,我只是想坐那個位置?!?/br> “你又一直霸占著?!?/br> 趙敬覺得荒謬,語氣加重道:“那本就是朕的皇位,朕自先皇處繼承大統(tǒng),是為正道人和。” “你是賊子窺伺皇位!” 長寧站起身,伸出雙臂,放松迎合道:“你說是便是吧,反正你死了之后,就不能說話了。” 趙敬氣急,他覺得眼前的人就是純粹的瘋子。 “你既早就窺擁皇位,何必蟄伏經(jīng)年!說到底不過是你心中明白應位不順,無力承基。長寧你何苦與朕相犯,這些年,朕從未虧待于你,金銀珠寶、尊文貴器,哪樣不是先送到鳳陽宮供你摘選?。磕闩c朕之間到底有何深仇大恨,讓你謀劃數(shù)年,甚至對朕下蠱毒!” 長寧挑眉,只回答他的后半句道:“你如何得知的,我以為你死都不知道此事?!?/br> 趙敬痛心疾首道:“朕如此深信你!從來沒有懷疑過你!你卻恩將仇報,狼子野心!”長寧聽到他語氣中的責罵與痛惜,只覺得諷刺,她咬牙道:“如此深信我?。可钚盼??深信我是因為你從來沒有將我放在眼里。你懼怕秦靄禾,又不得不用她。最后使計殺了她,這就是你的信任?” “不過...”她話鋒一轉,譏笑道,“她也該死,早在她奉你之命殺了母后時,她的命運就已經(jīng)注定,她被我折磨而死,你也終于要步她的后塵?!?/br> “君臣相聚,多么感人?!?/br> 趙敬凝眉道:“秦靄禾死在戰(zhàn)場上,與你何故?!?/br> 長寧剛要啟唇與他分享那不可多得的折磨秦靄禾的時光,卻被身后的屬下的低聲稟報打斷。 趙敬只看見她快速離去的背影,還有在空氣中的幾句破碎的話。 “嚴加看管...” “左擎...蔣英...消失” 他剛坐下,思緒萬千,心?;靵y,如此長寧當真要致他于死地,這暗處囚籠四不透風,內(nèi)衛(wèi)把守,如銅墻鐵壁,插翅難逃。他真的感受到絕望的滋味.... “真如她說的那樣嗎?你是懷疑母親有擁兵自立,動搖社稷的念頭,所以才設計殺了她,又因為斬草除根,殺了我一家嗎?。俊?/br> 女子的聲音由低漸高,到最后幾乎是嘶吼出質問。 趙敬抬頭望去,里間的幾位內(nèi)衛(wèi)已經(jīng)隨長寧回宮,防衛(wèi)人員身在遠處,只是她是怎么避開耳目進來的? 他身軀躲避,眼神錯開她的視線,心里想到如今長寧要他的命,如果穩(wěn)住許臨清,或許并非是死局。于是他換上親和口吻,真摯抬頭解釋道:“不,絕不是。朕與你母親少時便相識,她為守邊將軍,是朕的心腹之臣,十余年曠久,朕與靄禾最為信任。朕從未對她產(chǎn)生疑慮,那時她與敵軍焦灼,朕身在皇宮卻心系邊防,知曉戰(zhàn)局不利,立即命沉銘領兵援助。朕這般愛護、珍惜她,怎么會想殺了她?。俊?/br> 說到最后,他甚至將自己說服。他此言真真假假、摻朕摻假,甚至騙過了他。 可是他騙不過許臨清。 正是因為他顛倒黑白,口蜜腹劍,母親才會一次一次被蒙騙,一次一次舍身為他守國!母親到死都沒有懷疑過要殺她的人不是敵對之營,而是處心積慮、面作偽善的皇帝。 他利用的正是這十余年,快二十年的君臣之情! 許臨清落在他身上的眼神中有奚落,有嘲諷,有厭惡,有痛恨。 她當然看出他此時虛情假意只是為了利用她,逃出長寧的桎梏。 長寧也在利用她,許臨清知道這是個陷阱,可她絕不能再忍耐。忠臣平逆,恩人無虞,她與他的賬終于可以清算了。 她問:“你想讓我救你?” 趙敬啞然,知曉她動搖,于是連忙道:“如果你救了朕,便是護軍功臣。待朕回宮,不僅會對你加官晉爵,還會為你的母親,不,還有你的父親,你的族親追封。你與朕聯(lián)手,長寧不過是強弩之末,不堪一擊!將朕救出去,救出去。你要什么,朕便允你什么!” 許臨清不置可否,甚至嘴角勾起輕笑,正當趙敬以為她要松口,女子緩緩道:“我可以救你?!?/br> 男人心中狂喜,面上卻仍故作莊嚴,慨然道:“朕就知道,大是大非你仍辨別的清。不多說了,即刻出發(fā)?!?/br> 再晚,如果長寧回來,他就只能用許臨清的命先拖住。 許臨清見他起身,后退半步,止步道:“不急。外頭有人接應,不用擔心長寧??匆娔橇藛??”她遙遙的指了指亮光的小口,趙敬知道,那是可以出去的出口。只要出去,只要他回到宮中,他就仍是尊貴的皇帝,仍是四海的君王,無論是誰都不能動搖他的統(tǒng)治,他會千秋萬載的統(tǒng)治著整個國家!他還是權傾天下的圣君!只要出去,只要讓他出去,他會立即下令處死長寧,再在暗地中做掉許臨清,從此普天之下他再無威脅!高坐寶座,萬事無虞! 她接著說:“只要你回答出一個問題,我定會護送你回宮?!?/br> 不過是一個問題,她還想知道什么,還要探尋當年何種舊事,他都可以大發(fā)慈悲的告訴她,或者編造。宮中宮外,有何事是他不知不曉的?。?/br> “你說?!彼酥谱P起的嘴角,耐著性子溫聲說。 女子啟唇,問出的話卻讓他的后腦發(fā)麻。 “我的父親,我的族親幾十余人,他們的尸骨在哪里。” 像是好心,她笑著補充道:“不必惶恐,十人百人,你殺了那么多人,只要有一位你知道他的尸骨在哪里?!?/br> “我便算你答出?!?/br> 她垂眸抽出袖中的匕首,仔細的摩挲著柄上的花紋裝飾,慢條斯理的等待他的回答。 半晌,在趙敬的啞然無聲中,她抬頭淺笑道:“答不出嗎?” “一個都不知嗎?” 她輕聲追問,落在趙敬的耳中卻如洪鐘般沉重震耳,敲擊他的心臟。 “哈哈哈哈,一個都不知!”她明明是笑著,臉上卻一絲笑意都沒有,全是令趙敬驚懼后怕的癲狂。 隨即她收起笑容,將真實的情緒平撫,淡淡道:“還要給你多久,你才肯承認,你做錯了事?!彼槌鲐笆祝h利的刃在微弱的光線下反射出刺眼的鋒芒。 許臨清逼近,望著已經(jīng)恐慌急促的趙敬,逼得他雙腿失去知覺,恍惚間癱軟在椅子上。 女子居高臨下的面龐上沒有一絲顏色,只有釋然。正是這抹詭異的釋然讓他后背浸濕,他后知后覺的明白,女子根本沒有要救他出去的意思,她一直在耍他! 他感受到她身上洶涌的殺氣,知道她手握匕首的目標不是他的手掌,或是手臂,而是他的心。她真的要殺了他! 就因為他殺了她的母親,殺了她的至愛族親??伤胚^了她啊!雖然是不得已而為之,雖然蔣英活著于他更有利。 但他畢竟是放她一命! 趙敬伸手握住她的小臂,寒毛卓豎,膽顫心驚的懇求道:“不,不,不,朕記得的,朕心中有愧,給我一個機會彌補,我會彌補的,我一定會彌補!你要什么?!要什么我都給你!”見她毫無反應,趙敬心一橫,急忙道,“朕錯了!朕錯了!朕錯了!” “求求你,求求你,給朕一個彌補的機會...” “救朕出去,救朕出去,你要什么朕都答應你!” 她沒有撥開他的手,匕首卻仍在堅定的朝他的心臟處壓來,雖然他拼命反抗,可卻根本無濟于事,女子此時聽不進他所說的任何話。生死之間,趙敬真切的感受到生命受到極度威脅的痛苦與絕望,他腦海一片漆黑,脖頸面龐因為極度緊張與用力而赤紅,不,不!他絕不能死! 他周身被禁錮,匕首刺破衣衫發(fā)出令人驚恐的聲響,然后便是破開血rou的疼痛襲來,趙敬脖喉吞咽,女子插入匕首的手穩(wěn)如泰山,卻遲緩如鈍刀割。一寸一寸逼入趙敬的胸膛、心臟。 趙敬在極度的恐懼與絕望中,將目光投向遠處泛著光亮的小口。意識恍惚之間,他似乎與出口越來越近,他出去了嗎?他出去了... 他仍然是皇帝,仍然是.... 第一刀插入后,他還有開口的力氣,想說些什么。許臨清卻迅速拔出對穿心臟的匕首,在他尚有意識的時候狠狠的在他的脖頸處、大腿處、心肺、腹部手起刀落,鮮血四濺。趙敬因為痛徹心扉的恨意睜大雙眼,他難以忍受而幾欲昏厥,不,不,他不能,如果,就,死.... 在對趙敬進行虐殺的時候,許臨清身上都是大片大片的血。趙敬身上有無數(shù)的傷口,也有無數(shù)的血噴涌而出。他瞪大眼睛,似乎死的不敢置信。 四周寂靜,趙敬掙扎的動作,讓椅子拖出長長的痕,還有四處流淌的血。直到他失去心跳、失去脈搏后,許臨清的心才漸漸平靜下來。 她手握沾滿血的匕首,目光冷漠無波,看著癱倒在椅子上的趙敬。 終于,終于等到了這一天。她雙手垂落,匕首掉在地上,發(fā)出刺耳的嗡鳴聲。原來不是匕首的聲音,是她的耳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