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暗潮洶涌風(fēng)未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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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八、暗潮洶涌風(fēng)未息 沉莫若坐在床榻上,皺著眉頭,雙眼盯著描金香爐裊裊升起的煙霧,實則在放空。 他深深覺得事情不單純。 什么叫去懸壺門治??? 什么叫你的名字是仙尊親自取的? 什么叫你就是他? 怎么看怎么覺得他重生成為沉蘭之不是巧合,是天作之合? 認(rèn)真回想,奪舍雖為修真界所唾棄,但要施行此術(shù)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成功,否則那些年被他殺掉的老祖都可以奪舍回來反殺他了。可偏偏他們都沒有,卻只有自己不明不白地重生? 可疑,真的很可疑。 況且,重生之后身邊出現(xiàn)了一個和顧以明長得像的顧元宗,還有他百年前的至交好友柳長歌? 也許……真的并非巧合? 可若非巧合,那就是有人蓄意為之? 何人?為何? 總不會是看自己前生死得太乾脆,讓自己奪舍重生一次,再讓全修真界追殺個十幾年吧? 天道,應(yīng)該不會待他如此殘忍吧? 「喵?!?/br> 一隻三花貓掛在窗臺,水汪汪的大眼睛寫著幫幫忙。沉莫若失笑,過去撈起這個短腿的小笨蛋。 「不從正門,爬窗子?就你這三腳貓的功夫若要偷別人家的小魚乾,反倒被抓走做rou乾了。」沉莫若將牠舉起,嚇唬牠。 「喵嗚~」 還是聽不懂牠在說什么,搔搔牠肚子上的墨點,讓牠直接當(dāng)作配飾掛在肩膀上就往外走。「懲罰的時間到了,跟我一起去打掃藏書樓,回來再給你找好吃的?!?/br> 牠興奮地叫了聲,輕輕地咬了咬沉莫若的耳朵,然后將自己的爪子伸到他眼前。沉莫若定眼一瞧,爪子上有個小袋子,大約只有一指長寬,他取過打開,一陣清新的丹藥香飄散出來,是枚品質(zhì)很高的好丹。 丹呈碧色,渾圓潤亮,上頭沒有一絲紋路。 沉莫若驚了,這不是固魂丹又是什么。 固魂丹,顧名思義就是穩(wěn)固魂魄的。作法不難但復(fù)雜,言草峰上就有藥材可以煉製,但這種丹藥非常講究火侯,連藥材事前的淬鍊、放入次序和手法、是否需佐劑都不可出差錯,并且此丹若非上品,那對固魂來說完全無用,因此很少人會煉製這種丹藥。 顧元宗倒想過要煉製,但缺了東風(fēng)──火,于是只能放棄。 固魂丹需要地?zé)婊馃捬u,而此種真火雖不稀有但難掌控,一般醫(yī)修或丹修不會尋這種火作為煉丹的火種。而他見過的,也只有柳長歌用過,那枚九轉(zhuǎn)丹就是用它煉出的。 沉莫若別有深意地問小貓:「你的主人到底是誰?出手如此闊綽?而且他怎么知道我需要這枚丹藥?」 小貓歪歪頭,神情嬌憨困惑。 雖然招魂鈴只響了一聲,但他還是多少受到影響,近來容易出神且多夢,夢里全是囚神臺上的情景,令他夜不能寐,修行也無法靜下心來。顧元宗見他如此,連日來時時刻刻點著安神香,還不知從哪弄來好多樣不同的香粉,變著花樣點。 「算了,他總不會害我,否則讓你來干什么……」 沉莫若喃喃自語,他大概能猜到是誰,但是……那人自他來聽學(xué)后一直沒有出現(xiàn),他以為他正忙著其他事,沒想到逍遙嶺上的一舉一動連片葉子被風(fēng)吹落他都能知道。招魂鈴是他救他一命,現(xiàn)在又送他丹藥,真的是情義深重。 他只是得他青睞的一名普通修士,著實不用為他費這么大工夫──他應(yīng)該更注重他的道侶才是。說來也奇怪,來逍遙嶺十幾日了,居然都沒見過他的道侶,也沒在弟子間聽見他道侶的傳聞,彷彿此人不曾出現(xiàn)過一般。若非人間話本與柳長歌親口證實,否則他都要以為道侶一事是空xue來風(fēng),以訛傳訛。 難道是真的如他猜測,死了? 將丹藥含在口中慢慢融化,不苦,反而有種回甘的滋味。 「呵呵,難怪這次沒有糖可以吃?!钩聊粲悬c失望,他的糖被顧元宗收走了,說他吃糖比吃藥勤,對身體不好云云,一言不合就收走他的精神糧食。 「喵!!」 小貓忽然大叫一聲,站在傳送陣前的沉莫若正低頭要掏通行靈牌時,幾個人圍了上來。 「沉莫若,你上哪去!」 來的就是被禁足的懸壺門。 被禁學(xué)且禁足,聽學(xué)的其他宗門弟子得知后,全把他們當(dāng)成蓄意挑釁的共犯來看,他們早已積怨不淺。 沉莫若掃視一周,三個長老、五個弟子全是表情憤怒,手拿武器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 尤其懸壺門長老三人老不要臉,居然釋放元嬰境界的威壓,意圖讓沉莫若屈服在他們的壓力之下。沉莫若只有金丹初期,他們設(shè)想威壓一下,他一定連路都無法走,甚至提不起劍。但沒想到他不是普通的金丹,他有前生練就的心境與元神,也并非靠丹藥堆起的修為,更是有卓越的劍術(shù)──喔,雖然現(xiàn)在他沒有劍,對上金丹后期他都不怕,何況他還有大把靈石隨身隨時可以開起上古大陣的變陣,區(qū)區(qū)元嬰的威壓有何可懼? 于是沉莫若好端端站著,抱著貓,一臉興味地看他們賣力表演。 「終于找上門了?想為你們師兄報仇?你們要不要再想想?」 「沉蘭之!你狼子之心!傷了人居然還不認(rèn)錯!」 「沉蘭之你害了我們?nèi)兂尚Ρ?!?/br> 「沉蘭之你恩將仇報!」 「沉蘭之你──」 「停!」沉莫若掏掏耳朵,「我似乎有哪里聽錯?如果不是那兩位先挑釁我,拿著武器要殺我,我會為了自保不小心傷了他們?況且兩位師兄修為比我還高,居然可以被我反殺,他們要不要思考一下,自己的修行方式是否有了差錯?再者,兩位師兄偷偷修練魔功,還妄圖用魔功殺人,作為受害者我不能反擊嗎?」 「如果不是你,那兩位師兄會化魔?」 「化魔了?真快??墒歉矣泻侮P(guān)係?我沒有讓他們修魔?!?/br> 「你還裝傻!」三位長老義憤填膺,語氣慷慨激昂,「他們是因為你走火入魔!」 「哦?」沉莫若沉下臉,「明明就是墮魔,你們卻說是走火入魔?難道都沒看見他們身上的魔氣嗎?普通的走火入魔會這樣?你們是自欺欺人還是顛倒是非?」 「如果不是你搶走他們的法器──」 「師弟閉嘴!」 有一名師弟搶話反駁,另一位師兄猛然截住他的話,臉色鐵青。 沉莫若冷冷笑了聲:「真是感情好的師兄弟!一邊被關(guān)進(jìn)地牢禁止探視,一邊被禁足不可擅離,結(jié)果沒一個遵守的,就為了那感天動地的師兄弟情誼……還是其他?」 那名師弟驚覺自己說錯話了,慌張地看了看周圍的長老和其他師兄弟,卻個個神情閃躲,他臉色也漸漸白了。 拍了下手,沉莫若摸摸貓咪,狀似輕松,實則已經(jīng)語帶殺意:「逍遙嶺長老都不知道法器存在,你們知道了,那兩位犧牲自我的師兄一定也一點不漏的全告訴你們,甚至貴宗掌門出借的隱匿法器你們一定也知情……說來,懸壺門全宗上下是不是都知道這兩位師兄修魔???還是說,其實懸壺門上下沒一個無辜,都是魔修來著?」 三位長老神情就像夏日蟾蜍背上的顏色,丑陋至極。 「你以為自己有逍遙嶺可以依靠,就能污衊我們嗎?況且你自詡名門正派,居然做出搶別人法器的下等事,卑鄙無恥!」 「我卑鄙?我真想知道你們是不是已經(jīng)知道那兩樣法器是什么了……否則這么著急來找我討要?」 「你!」 「長老,別跟他多說!殺了他!法器一定在他身上!」 「此事不能外傳,讓人閉嘴最好的方式……」 眾人心領(lǐng)神會,三位長老也不再偽裝,元嬰期的修為炸開,強大的靈壓讓沉莫若瞬間耳鳴,可懷里小貓眨眨眼,貓爪拍拍他的臉后立即就好了。沉莫若心想:這果然不是一隻普通的貓。 然而他不能分心,因為三位長老已經(jīng)從三個方位甩出靈鞭,意圖鎖住他的行動;另五名弟子也聯(lián)手合作,助陣三位長老。 其中一名長老兼修陣法,甩出靈鞭的同時也投出一塊靈石落在地面上,登時出現(xiàn)蛛網(wǎng)狀的靈紋潛到沉莫若的腳下。鞭如靈蛇,靈活纏繞,圍著沉莫若纏成一圈,迸發(fā)的靈氣在鞭上形成倒鉤,一圈圈的緊縮著。鉤尖三吋,一旦被纏上立刻入體,鉤斷尖走,直接刺入身體,廢掉靈脈。 三名元嬰五名金丹的靈力交錯,編織成網(wǎng),天上地下,登時飛沙走石,一片霧濛濛。靈鞭彷彿有了生命,無聲無息地爬上沉莫若的手臂,倒鉤刺入,雷擊般的痛楚瞬間攪亂他的心思。 又有幾顆靈石被投出,落在不同的方位,隨著靈鞭的甩動逼近,沉莫若發(fā)現(xiàn)對方施下的法陣越來越小,而他的雙腳宛如一棵老樹盤根,一步也邁不開。 懸壺門幾人以多欺寡,妄圖將沉莫若一舉拿下。幾人將全部修為拿出,佈下天羅地網(wǎng),絲毫不敢掉以輕心,因為一旦輕敵,下場萬劫不復(fù)。 眼前完全看不清,靈脈中如刀割的痛楚讓沉莫若緊緊皺眉,忍著疼抱緊懷中的小貓。小貓靜靜依偎著他,呼吸噴在他的頸間,登時他的神思清楚了。 他要等,等人靠近。 運轉(zhuǎn)靈力,將侵入自己身體妄圖廢掉自己的靈氣困住,逼往傷口,這對他來說駕輕就熟。等到那名長老靠近,他立即抓住他,磅礡的靈力反撲直上,靈鞭倒鉤被逼出,反哺對方,對方防備不及吐出一口血,他順勢刺入自己的靈力,全力施展搜魂術(shù)! 他倒要看看,懸壺門到底在做什么? 搜魂,其實就是鞭魂,魂魄中有深刻的記憶,越是鞭打越能激發(fā)出魂魄中不為人知的過往,它是一種人生的紀(jì)錄,有時連自己也不知道,原來魂魄在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記下了很多人事物,有一些甚至連回想都很難回想的,它卻一點不漏。 搜魂術(shù)對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是極痛苦的,那名長老哀號不止、全身抽搐、口嘔鮮血,情狀悽慘。 沉莫若閉著眼,靈識全開,他威脅道:「你們再敢往前,我就殺了他?!?/br> 他神態(tài)自若,不慌不忙,其他幾人見了心驚不已:沉蘭之怎么可能抓到元嬰期的長老? 他懷里的貓?zhí)蛱蛎?,一副無辜的眼神看著被搜魂的人已經(jīng)失禁了。 懸壺門人面面相覷,陰險的心思又起,這沉蘭之不除不行!失去一個長老,換來全宗門的安全很劃算!當(dāng)下靈力再度暴起,七人一擁而上,靈鞭更是不顧那名長老的死活連他一起抽了上去── 雷電般的光芒閃起,那名長老凄厲尖嚎,片刻之后,忽然沒了聲息。 沉莫若的搜魂術(shù)被中斷,他只來的及看見一雙惡毒的紅色眼睛,便被硬生生從長老的識海中被拖了出來!心口痛了一下,掛在他身上的小貓咪連忙拍拍他,疼痛漸漸消失。 刺眼的電光褪去,顧元宗碩長的身影瞬時出現(xiàn)在沉莫若的背后,一手掌心貼著他的后心,一手持劍護(hù)衛(wèi),周身靈力如刃,捲起一陣旋風(fēng),防止懸壺門七人再次靠近。 顧元宗進(jìn)階一層,金丹中期,可釋放出來的靈壓卻比元嬰期的更巨大,緊實的化為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揪住所有人的心,悶得令人喘不過氣來,表情痛苦地不敢再妄動,有幾個甚至被壓彎了背脊,模樣狼狽。而在他懷里的沉莫若卻終于長長地舒了口氣,緊繃的身體放松下來,體內(nèi)運行小周天后,他睜開眼,朝顧元宗笑了笑,順道親了親懷里的小貓。 「欺人太甚,還不滾?」顧元宗沉著臉,手里的劍又再次迸出電光。 方才生死一瞬,是他擋住了靈鞭。兩道強盛的靈力相撞,讓本身因被搜魂而脆弱不堪地長老直接暴斃。也因此,沉莫若直接被拖了出來,才不巧受了點傷,于是顧元宗直接從后心輸入靈力替他療傷。 懸壺門七人有的已經(jīng)傷痕累累,有的還想再下毒手,可傳送陣冒出了逍遙嶺的幾名弟子,手執(zhí)長鞭,一見就是懲戒堂的人。他們不好再出手,只得逃也似的回去,連他們長老的尸體都不管了。 顧元宗向懲戒堂弟子點了點頭,默不作聲,那幾名弟子卻好似非常了解他的意思,看了沉莫若一眼,連話也沒一句就扛起尸體離開。 回到屋里,顧元宗替沉莫若療傷,溫柔的靈力順著脹疼的靈脈涌入,所到之處瞬間撫平了所有痛楚,最終回歸丹田,滋養(yǎng)乾涸的金丹。 搜魂術(shù)傷人也自傷,耗費的靈力巨大,得休養(yǎng)好個把月才能完好如初。 沉莫若冒險此行,為的就是懸壺門所藏秘密。 那雙眼睛他似曾相識,心中有了猜測。 如今知道了苗頭,他心里也大概有個盤算了。 不過……他偷偷瞥眼過去,顧元宗正專心致意地用靈力一遍又一遍地疏導(dǎo)他紊亂的靈息和受傷的靈脈,神情認(rèn)真嚴(yán)肅,舉止卻細(xì)膩溫柔,似乎很怕弄疼他。 「那個……你生氣了?」 顧元宗抬了一眼,又繼續(xù)渡靈。 「你要不要知道我看見什么……?」 顧元宗仍是沉默。 「那名長老真不是好東西……喔,應(yīng)該懸壺門的都可能不是好東西……」沉莫若在顧元宗脾氣邊緣試探。 顧元宗微微皺眉,片刻終于松開搭著沉莫若命門的手。收回所有的靈力,自己到一邊閉上眼靜心調(diào)息,仍是沉默是金的態(tài)度。 沉莫若動動身體,一點滯澀疼痛都沒有,有點感動顧元宗的付出。再注意到他周身的靈氣波動,知道他應(yīng)該剛進(jìn)階不久,還沒來的及穩(wěn)固就趕回來,心中更有點愧咎了。 原本被遺忘在角落的三花貓這時出聲,跳上桌子,沉莫若就感覺外頭來了大能。結(jié)界被觸動,顧元宗也睜開眼,眼中略顯疲憊,但仍起身迎了出去。 外頭是逍遙嶺十二峰之一的峰主,道號「明鏡真人」,主懲戒堂,輔修煉器。方才離開的懲戒堂弟子就是他門下的內(nèi)門弟子,手中的長鞭也是他手里煉出的,是懲戒堂的標(biāo)志「麒麟鞭」,可一鞭入魂,令人痛不欲生。 沉莫若自然見過明鏡,前生他還在逍遙嶺時,明鏡比他小了一些,但勤奮修練,沒想到這輩子再見到他,和顧以明一樣仍未飛升。 明鏡和顧以明都是修無情道,但顧以明比明鏡早入道,因此修為自然比明鏡高一些。 顧以明,渡劫后期大圓滿;明鏡,渡劫初期。 而他前生,渡劫中期大圓滿步入渡劫后期,可惜被剮了。 渡劫,其實很有趣,那個劫字包含了修行以來所有的苦難,大大小小,以為自己度過了卻還要在這修行路上最后關(guān)頭要全部再來一次──在劫難逃,能成功度過的才能成仙;渡不過的,輕則修為全失宛如廢人,重則灰飛煙滅。 他曾想過,天道為何如此?在做為人的最后時刻中,有什么是人們必須領(lǐng)悟而尚未領(lǐng)悟的嗎?天道想要人成為什么? 其實沒有答案,因為有答案的已經(jīng)成仙了。 「沉蘭之,無非仙尊令你即刻起,離開言草峰?!姑麋R英俊的臉龐上面無表情,修無情道的似乎都是這樣。 沉莫若傻了,為何讓他離開?是因為懸壺門長老的死?可顧以明明明救了他,不應(yīng)該是站在他這邊的嗎? 「明鏡真人,我何錯之有?」 顧元宗倒是沉穩(wěn),大手拍了下沉莫若的額頭,接過話:「明鏡真人是要你搬離這里,去另一個地方?!?/br> 「???」 明鏡真人點頭:「言草峰即將落下大陣,你不宜再待在此地?!?/br> 「大陣?」言下之意,就是要封住言草峰讓里頭的人出不去也進(jìn)不來,「是因為方才?」 「懸壺門人其心可議,有勾結(jié)魔族之跡象。我即將封鎖傳送陣,杜絕任何可能。」 沉莫若想起那隻紅眼睛,心想:也許門人早已經(jīng)成魔了。 「那我去哪?」 明鏡真人理所當(dāng)然地回道:「你是無非仙尊青睞的弟子,自然是去流芳水榭?!?/br> 沉莫若睜大了眼,下意識地看向顧元宗── 哇!這機會來的真剛好! 顧元宗頗有興味地回看,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多說,向明鏡真人道謝,連忙返回屋內(nèi)將所有事物收起,沒一會兒,便攜著沉莫若跟著明鏡真人離開言草峰。 那隻小貓在最后一刻掛在沉莫若的肩上,也跟著一起去了。 流芳水榭位于逍遙嶺西北方河洛峰上,與言草峰長年如春不同,這里四季分明,冬寒春暖夏熱秋爽,現(xiàn)在是海棠花開的季節(jié),白毯鋪地,從山下綿延到山頂,沿途風(fēng)景秀麗,峰石圓潤、水聲潺潺,兩旁白兔傍地走,彩蝶翩翩,鳥鳴清脆,一派生靈和樂的樣子,彷彿是進(jìn)入仙界的指引。 流芳水榭并不單指一座合宜的居所,人間仙境,其實它還包含著險山聳石、深潭淺溪、礁洞巖窟等能夠砥礪修士心智與修行之地。 沉莫若前生在此度過一段很長的時間,大半人生都是在此修煉,證道晉陞。他年少時練劍習(xí)字讀書,在此;長成后為師為兄教導(dǎo)陪伴,在此;最后,叛逃殞落也在此。 從囚神臺自縊后,元神脫逃來此,只來的及留下一樣物品便被抓住,然后灰飛煙滅。 再醒來,他就成為沉蘭之了。 這里的一草一木都充滿回憶,如果時光夠力,施展回溯術(shù)應(yīng)該還能看見他前生的一些情景。不過觸景生情,他會生心魔,所以免了吧。 人生逆流太多,總要順流而下,既然讓他重生,那么前生就變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逝者已矣,沒人緬懷,他自己也不用緬懷自己。 收回打量周遭的目光,他在流芳水榭外一處海棠花樹下站定,有點訝異這株海棠居然還在。這是他年少時親手種下的,他以為他叛出逍遙嶺后,這株海棠會被連根拔起──畢竟那時他是人人喊打的大魔頭,誰都不想身邊有他的東西留著。 結(jié)果,這樹長勢大好,花繁葉茂,看著喜人。 顧元宗察覺他的視線,唇角微微一勾,不動聲色。 明鏡真人扣動陣法結(jié)界,并未使用傳音,直接朝里頭道:「仙尊,人已帶到?!?/br> 沉莫若有些緊張,腦袋里設(shè)想了許多情境,越想越焦慮。他會不會露餡?萬一顧以明發(fā)現(xiàn)他不是沉蘭之會不會一劍直接了結(jié)他?還是照前生的流程走,三千六百刀一刀不落再重來一次? 別吧,這下可就真的有人緬懷了。 顧元宗忽然用力握住他的手,無奈道:「你在緊張什么?手都涼了?!?/br> 沉莫若僵硬地笑:「沒啊,我是開心,你即將拜入無非仙尊的門下了。」 「你再緊張下去,我不拜入他門下,你會直接在他門前跪下?!?/br> 「呵,這笑話有點難笑……」 明鏡真人沒有進(jìn)入,在外頭拱了手便離開。 關(guān)于言草峰和地牢,他還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流芳水榭的結(jié)界散去,原本被一片白霧籠罩的樓閣顯露出來。小橋流水、楊柳鞦韆、雕梁畫棟中亂紅飛花,隨著他們踏入,涌動的風(fēng)止了,回歸一片平靜。水榭中一種難言的氣息漸漸鋪蓋上來,彷彿一抹輕紗柔柔地罩住整座居院。 這是無非仙尊的靈力創(chuàng)造出來的領(lǐng)域。 沉莫若不是沒看過,但是他沒看過顧以明這么溫柔的靈力,彷彿可以包容萬物,兼澤天下。 不對,這不是無情道的領(lǐng)域!可在里面的不就是顧以明嗎?這是怎么回事? 沉莫若頓時慌張起來,轉(zhuǎn)頭看向顧元宗,卻發(fā)現(xiàn)原本牽著他的人忽然消失。掌心一空,他心里似乎也跟著一空,冥冥之中他領(lǐng)悟了什么,急忙返身要走。那水榭中央的臥房傳來清晰不已的一聲嘆息── 「蘭之,你就這么不想見我?」 沉莫若的腳步頓住,原來沒有認(rèn)出他? 「過來,讓我看看你?!?/br> 顧以明的嗓音醇厚低沉,語氣柔軟,宛如情人間的呢喃。 沉莫若自知逃不了,只能拖著僵硬的身體走進(jìn)臥房。 路經(jīng)水榭周圍的池子時,里頭栽種的蓮花都開了,陣陣清香撲鼻,他的緊張消褪了些許。 「……仙尊?!钩聊魡玖寺?,心中不住打鼓,沉蘭之應(yīng)該是這么叫的吧? 顧以明立在窗前,背對他,正在擺弄某物。 沉莫若覺得自己簡直是蠢蛋,先前還在猜測顧元宗和顧以明有何關(guān)係,結(jié)果打了臉──他們本來就是同一人!只是不知道為何顧以明要這么做……分出自己的元嬰,遲遲不回本體,這是非常危險的──顧以明心真大,直接將元嬰幻化人形生活,這樣的實力膽識被稱為仙尊是有道理的。難怪顧元宗進(jìn)階慢,原來是因為元嬰脫離本體,根本無法被滋養(yǎng),當(dāng)然慢! 但顧以明不是笨蛋,會這么做必定事出有因。 只是沉莫若不敢問。 元嬰的性情和本人不完全一樣,就他前生見過的還有完全相反的,而顧以明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查覺到沉莫若的猶豫怯嚅,顧以明轉(zhuǎn)身道:「好不容易治好病,見到自己的道侶不開心嗎?」 話語一落,沉莫若頓覺五雷轟頂── 沉蘭之是顧以明的道侶?! 柳、長、歌──你、又、沒、說! 正從小秘境趕回來煉藥的柳長歌打了個噴嚏,疑惑地抬頭,誰在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