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前行之途
隔天一早,鎬越城的街道上雖然熱鬧依舊,卻隱約透著一股古怪的氣氛。 就在昨晚,鎬越城現(xiàn)任太守的姪子,和其手下的二十幾名男子,分別在一間破舊酒肆下的石室,及一間客棧的廂房內(nèi)遭人殺害。 二十八具尸首、二十八顆血淋淋的人頭,下手者出手之狠戾,實在是令人為之膽顫…… 而那破舊酒肆下的石室的景況,更是慘烈得叫人無法直視。 殷紅的鮮血,滿溢在石室的地面上,氣味之重,甚至還引來了附近的野狗群…… 就連辦案多年、經(jīng)驗老到的官差,見到這樣的場面,也是感到噁心欲嘔。 似乎只有一個人,算是完全的例外。 「看這模樣,那傢伙下手也真夠狠的啊……」手持一把玉骨摺扇,一身華貴赭衣的俊逸男子緩步踏入浸滿鮮血的石室之中。 看到這樣的情況,他不只不見任何驚懼,反倒是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悠然笑意。 (「赫連鈺,這便是你和本王最為相似的地方——為了復(fù)仇,甚至能夠把自己變成一頭殘酷冷血的怪物?!梗?/br> 「郡王殿下,當心弄臟了您的鞋啊!」見到安南郡王這位貴客突然來訪,一名世故的官差急忙拍起了馬屁。 弄臟? 聞言,慕容韶不以為然的輕笑。 抬起腳,他踢開了一顆擋在自己腳邊的猙獰頭顱。 他巴不得浸染在這片鮮紅的血腥中。 「得知心愛的姪子遇害,龔太守想必會傷心不已吧?」只可惜,接下來他恐怕連為姪子收尸的時間都沒有了。 鎬越城太守的姪子:龔錫,在城內(nèi)的風聲并不是太好,他領(lǐng)著一票手下,控制、并cao弄著鎬越城檯面下的不法交易市場,這是許多琉珂人都心知肚明的事。 也因為這個原因,想殺他的仇家并不少,但是對此,龔錫似乎不是太擔心。 他手下統(tǒng)領(lǐng)著一支人數(shù)眾多的不法商團,而在背后支持他的,正是權(quán)傾琉珂的鎬越城第一望族——龔氏家族。 因此,跟龔錫作對,就等同于與龔家、與琉珂國最大的勢力為敵。 縱使再怎么痛恨龔錫,一般人也難有此能耐。 然而,如今龔錫和他商團的幾名主要手下,卻在一夜之間遭人盡數(shù)殺害,這樣的消息,怎能令人不震驚? 以此為導(dǎo)火線,接下來的琉珂國,勢必又會衍生出一場動亂…… 「赫連鈺,那個叫做慕容韶的郡王究竟是什么角色,為什么眼下鎬越城變成這副模樣,我們還能這么順利的出城呢?」 駕馬馳騁在鎬越城外的大疆,瑯萱對于事情進展的如此順利,仍然感到有些疑惑。 在慕容韶的指示之下,剛才那位守門的衛(wèi)兵,見到赫連鈺和自己要出城,什么也沒多問的便把城門給打開了。 「只能說,龔家雖然權(quán)傾鎬越,卻也不是琉珂國唯一有權(quán)有勢的,而對他們有所不滿的,更是大有人在?!箤τ谶@個問題,赫連鈺相當輕描淡寫的帶過。 但是他知道,要是皇甫冽知曉了這件事情,肯定也會認為他太亂來了。 他想起了當日離開皇宮之前,皇甫冽跟他講的一段話…… 「赫連,此趟漠南之行,除了不法利益的糾葛外,勢必還會牽扯上琉珂國復(fù)雜的政治勢力……朕很擔心?!鼓且蝗眨矢@么語重心長的對赫連鈺說道。 「難道陛下認為我會將那票地痞勢力放在眼里?」挑起眉,赫連鈺的語氣里有著些許不以為然。 「正是因為知道你不會將那票地痞勢力放在眼里,朕才更擔心?!购者B鈺那副滿不在乎的模樣,讓皇甫冽感到有些不是滋味。 好像只有他一個人在乾著急似的。 「朕擔心你一時衝動把那群地痞給鏟了,卻不知道該怎么處理后緒??!」仗著自個兒能力作威作福的地痞不可怕,不過背后牽扯著龐大政治關(guān)係的地痞,可就不一樣了。 殺人容易收尸難……但是這個淺白易懂的道理,赫連鈺應(yīng)該也明瞭吧?他應(yīng)該還不至于那么衝動吧? 思及至此,皇甫冽不禁認為是自己過份緊張了。 「不過呢,你又不是什么空有武力的匹夫……應(yīng)該不至于那么衝動行事吧?」輕笑了幾聲,皇甫冽神態(tài)自若的說道。 「……」 「赫連?」 「……」 …… 相識那么多年,皇甫冽當然也知道赫連鈺話少,不過,在他看來,此時的赫連鈺與其說是懶得說話,反倒更像是…… 很認真的在思考。 這樣一想就通的問題,有這么難以回答嗎??? 他想,他是太高估赫連鈺的理性了。 「也罷……為了避免你真的干出那種事,除了那些當釣餌用的珍寶外,朕再送你一樣?xùn)|西吧!」 皇甫冽將手伸至桌下,并且從某個暗格之中,摸出了一疊文件。 「這是……」 「目前在琉珂國之中,統(tǒng)治著鎬越城的龔家,可以說是最龐大的勢力,琉珂王室中許多貴族雖然擁有權(quán)勢,卻仍舊被壓制的死死的,對此,他們可以說是忿恨不已?!箤⑹种械奈募f給赫連鈺,皇甫冽解釋著:「他們一直在等待一個機會、一個能擊潰龔家的機會,一旦時機到來,他們勢必毫不留情……」 「那些文件上所寫的,正是能讓龔家潰敗的一個契機,朕想那些仇視龔家的勢力,絕不會想錯過這份大禮?!?/br> 勾起唇角,皇甫冽得意的笑笑,「雖然現(xiàn)在使用,似乎有些早了,不過就以此做為你通關(guān)鎬越的一把鎖鑰吧!若是能因此而順道除去一顆惡瘤……或許也不錯?!?/br> (「將這份文件交給駐扎在鎬越城之中的,安南郡王的人馬,他是龔家的死對頭,收到這份禮物,肯定會好好的招待你的……到時,就算不能幫忙殺人,也能幫忙開個門?!梗?/br> 原來自己當年冒死從龔府中盜出的東西,竟然是這樣的了不得。 時至今日,赫連鈺才恍然大悟。 但事到如今,赫連鈺還真是不得不佩服皇甫冽的料事如神。 在這種可怕角色的治理之下,天輿想不強大也難。 他甚至連這種事情都料到了…… 「還有一件事情要跟你提醒下:雖然那個慕容韶也不是什么好東西,不過畢竟在別人的地盤上,你可別隨便跟他過不去啊!反正,為了你手中的那份文件,他是一定得幫你的?!乖谀侨照勗挼淖詈?,皇甫冽曾經(jīng)這么補充道。 「難道在陛下看來,我就是個如此衝動之人?」 「這可得看情況?!拐J真的思索下后,皇甫冽答道。望向赫連鈺,他因為想起某件往事而笑了笑,「你可真得好好注意,畢竟,曾經(jīng)被你拿刀架在脖子上,現(xiàn)在卻能在這里和你說說笑笑……這樣好脾性的,在這天下,恐怕也只有朕一人了?!?/br> 「所謂的刎頸之交,可不是像你這么解釋的。」皇甫冽伸手在頸間做了個劃拉的動作。 聞言,赫連鈺也不禁露出了放松的神色,「在這天下,曾被我拿刀架在脖子上,卻依然安在的,除了陛下之外,也別無他人了。」 「這么說倒也是?!够矢p笑。面色一肅,他又道:「rou麻的話朕也不多說了,平安回來就好。」 「我會的。」赫連鈺慎重的點點頭。 畢竟,現(xiàn)在他的這條命,早已不是可有可無的存在了。 就算不是為了自己,他也得要好好的活下去。 「(……陛下,您說的沒錯,那個慕容韶,的確是個混帳透頂?shù)臇|西。)」 雖然就結(jié)果看來算是順利,但一想到昨晚的情況,赫連鈺果然還是相當不爽。 早知道他那么寶貝那把扇子,昨晚就趁勢找顆大點的石頭把它給砸了。 赫連鈺的心中,興起了從來沒有過的卑鄙算計。 若知道他有這樣的想法,蘇媚娘及皇甫冽等人肯定會感到寬慰不已。 ——那位淡漠得不似常人的赫連鈺,總算是會想要小心眼的算計人了??! 這樣活潑的轉(zhuǎn)變,實在是可喜可賀。 然而很可惜的,他們暫時還無緣見到這樣的赫連鈺。 「走吧!」拉起韁繩,赫連鈺加快了速度,「接下來的路還很長呢?!?/br> 點點頭,瑯萱不發(fā)一語的策馬跟上。 亂石林立的大疆之中,兩道騎影并列而馳。對他們來說,接下來的這趟路途是既漫長、又短暫。 (能夠和身旁之人并肩而馳的時間還有多長呢?) 這樣的問題,不約而同的在兩人的心中掠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