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音樂餐酒館旁偏僻小徑。

    微弱路燈下，紫念念旁觀著手揣幾張千元大鈔喜滋滋的紫心馨，已麻木到不愿浪費(fèi)力氣表達(dá)情緒。

    「譚姨知道你出門找我嗎？」畢竟晚飯才聚在一起吃過，紫心馨突然離開不是很顯眼？紫心馨背脊陡然一僵，視線終于從鈔票移開，臉猙獰起來爆炸大叫。

    「你還想去跟我媽告狀?。课襾碚夷隳缅X是因?yàn)槟闶俏依^妹，我妹的錢就是我的錢，我是正當(dāng)！要是讓我知道你把我跟你要錢的事捅到我媽那里去，我真的會給你好看！」兇狠威脅，紫心馨氣得甩手隔空作狀搧人巴掌。

    結(jié)局是手上紙鈔飄掉滿地。

    「啊呀！」紫心馨慌叫一聲急忙蹲低摸地?fù)戾X，動作優(yōu)雅不來。

    「別再隨便用我的名義到處註冊，人力銀行也別亂登錄?！棺夏钅畹馈？蓪τ趧幼髅y而抬頭狠瞪的撿錢人，她仍沒半點(diǎn)快意或快感。還是自嘲般向繼姊說：「晚飯后離開家，我額外給家里又轉(zhuǎn)帳了一筆錢，你們拿去買需要的家電等等。」

    「干嘛不給現(xiàn)金啊?！?/br>
    「以后每個月給家里的錢，我也會改成轉(zhuǎn)帳的方式。」

    「現(xiàn)金摸得多開心，你轉(zhuǎn)什么轉(zhuǎn)?。　箵焱赍X猛地站身的紫心馨哼哼蹬腳。

    「我回去了。」紫念念揹起包包轉(zhuǎn)身就要走，根本沒想理后頭的不可理喻之人。無奈紫心馨一把抓住她，她當(dāng)然不可能照實(shí)說：改成轉(zhuǎn)帳是因?yàn)橄朐诖孢”旧狭粝掠涗洠辉钢蠹依锶怂奶幭蛉苏f她是無用的不孝女。「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行嗎？」

    「啥？你學(xué)歷高懂成語就自以為聰明??？我肯定比你要早發(fā)達(dá)，嫁入豪門一飛沖天！到時候你連跟我說話都沒資格，我拿洗腳水往你臉上潑！哈哈。還有，我告訴你，我一點(diǎn)都不羨慕你，你活得那是什么樣子?。康惶勰锊粣鄣?，好笑！」

    這場鬧劇終于落幕了。

    要到錢的人高高興興地走了。

    紫念念淡漠無神，攏起眉心忍耐逐漸疼起來的頭痛。她再回到餐酒館坐位上時，張亨利眨好幾次眼確認(rèn)人毫發(fā)無傷，才從緊張到松出口氣，可是下秒想到什么又再度提吊起心。

    「念念姐呀，你你、跟人黑暗交易呀？」張亨利擔(dān)心得五官都揪皺了。

    「看見了？」紫念念本來還疑惑什么意思，隨即明白是身為調(diào)酒師的張亨利拿物品時從酒館小后門見到了。難以駁斥小亨利用語而彎了彎唇忍笑，她冷下來的臉漫上一層溫度，而早一步回來的關(guān)爵亮清楚瞧見了?！笡]有黑暗交易?！?/br>
    「大概連交易都不是？」她淡聲淺語，又自我質(zhì)疑又思考著真實(shí)定義。

    有利于雙方的才叫作交易不是嗎？

    「是從前發(fā)生了什么嗎？」所以才彼此不和嗎。關(guān)爵亮以客觀角度問。然紫念念挪來視線凝視著他，似對他的表達(dá)有求解與探詢意味?！副福愠鋈ゲ痪?，我就有事到門外吹風(fēng)。你和那個人距離我很近，都聽到了?！?/br>
    并不是故意窺探隱私。

    「嗯。是喔?！棺夏钅钶p輕揚(yáng)彎唇，顯得特別恬淡與有溫度。沒責(zé)怪的意思。

    「嗯呀？是這樣？我看得模模糊糊的，還急忙趕回來給客人調(diào)酒呢?！箯埡嗬馔獾氐?，嘆了口氣半抵吧檯緣，「念念姐，所以找你的果然是那家里人呀？」

    簡直人神共憤。

    張亨利都要為念念jiejie抱屈了！丟抹布以示仇恨！

    「發(fā)生了什么嗎？」紫念念淡語自問后闔上嘴許久，垂眸狀似思考。其實(shí)沒必要回憶，有段小時候的事已然浮現(xiàn)了。那是譚姨剛順利成為她法律上的mama不久。本來家里就不大，從兩個人變成四個人生活，空間應(yīng)用上肯定有所改變。

    是二位家長找她談話。

    「把你房間空出來給你姊姊用啊，她差不多青春期了，肯定情緒敏感到更需要隱私和個人空間啊。你不懂是因?yàn)檫€小。你去飯廳那放空箱柜子的角落整理一塊塞小桌子和單人床鋪的位置出來，我再給你加個簾子啊。看看，我沒偏心，對你也很好的吧?！棺T姨理所當(dāng)然道。

    「對，你姊姊心思比較細(xì)膩，你要體諒啊?！拱职忠策@樣勸說。

    從小，紫念念就是在瀰漫廚房油煙及客廳聊天聲的飯廳角落里唸書寫功課和睡覺的，并沒有因?yàn)檫M(jìn)入青春期或年紀(jì)大了而有所改善。一直到她畢業(yè)了，搬離家里出來租屋住。

    是她作了什么嗎？

    那么是哪里作了什么？

    「理念不一樣？」最后，紫念念只能道出這句近似苦中作樂的答案。爸爸和譚姨似乎更贊同紫心馨的人生準(zhǔn)則：未來要活得好肯定要找長期飯票求人倚靠。所以不愿配合家里準(zhǔn)則的人就成為了徹底的局外人、陌路人。

    「念念姐呀，你還好嗎？」張亨利微彎身悄悄問，臉上多是擔(dān)憂關(guān)懷。

    「亨利，不是有想請我品嚐的新款雞尾酒？」紫念念強(qiáng)撐起笑，揚(yáng)彎唇喚。

    「我發(fā)覺今天不適合了呀，念念姐，等你下次心情好了我再請你，今晚悠哉悠游早點(diǎn)睡，明天醒來一定能神清氣爽了呀?！箯埡嗬€以為會得到好喔的答覆，結(jié)果乾睜著眼只等來念念jiejie認(rèn)真考慮發(fā)問。

    「我還沒在這種時候喝過酒，不曉得會是什么反應(yīng)呢?！?/br>
    鄰坐的關(guān)爵亮都看入眼里了。

    連帶她為什么自娛娛人這般笑意反問。如果不是平日里克制且自律，心情不好很可能用酒精麻痺。所以理智總是佔(zhàn)了上風(fēng)，會在逃避前先設(shè)定可面對的所有方式，尋求一一突破。

    可是，可能終究有再怎么努力都沒辦法突破的事。

    例如，關(guān)係最親卻理念不同的家人？

    「心理諮詢可以解決家庭問題嗎？」

    紫念念輕聲淡語，恍如帶著最后一絲祈望。

    「律法可以嗎？」可依然找不到解答，所以只能低下頭壓平彎唇，不再徒勞。

    三人間靜了一瞬。關(guān)爵亮在男調(diào)酒師張亨利還想不出方式而怔住時開口：「我打算回去了。有沒有時間帶著我走一遍路到捷運(yùn)站？不麻煩的話？」視線是朝那女子的，二人對看外的張亨利登時滿臉贊成眼睛一亮。

    「散步好呀！」這樣念念jiejie就能更快神清氣爽，將壞事甩遠(yuǎn)一點(diǎn)！

    「好喔?！箍闯鰪埡嗬胨ド⒉缴⑿?，紫念念于是欣然配合了。而且時間確實(shí)差不多，該回家洗澡洗漱上床睡覺好好休息。視線移向鄰座男子，她略彎的唇與舒展的眉眼更加有溫度，輕聲徵詢：「走了呢？」

    「嗯?！龟P(guān)爵亮也如女子那般禮貌輕應(yīng)，接著就站起了身，將飲盡的玻璃杯往桌前推。紫念念也拎起包包從坐椅下來。

    「還要再來光臨喲。」調(diào)酒師羞怯道，向念念jiejie揮搧手，又朝帥哥男客人關(guān)爵亮揮擺數(shù)下，「你們可以走慢一點(diǎn)，看看月亮也很好喲，多詩情畫意的呀?！?/br>
    想像力挺豐富。

    紫念念受不了似笑睨小亨利。

    「那需要好好看月亮嗎？」

    關(guān)爵亮先拉開門離開餐酒館，她隨后將步入月色前忍不住促狹問他?？上旅刖鸵娝簱P(yáng)臉看月亮，于是也沒了聲音。靜悄悄的小巷里，吹著風(fēng)曬月亮。

    彷彿又回到酒館中因?yàn)榍蠡槎鵁釤狒[鬧那夜。

    「請問，需不需要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