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信使」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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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這也屬于真實世界嗎?林墨看得目瞪口呆。 林墨回到真實世界后,坐著電動輪椅,按照紫藤花給的密碼,在巨型地圖對應在真實世界的座標通關前進。 經(jīng)過自動化的地鐵轉乘、再轉乘,沿途開始看見運送物流的黑色智能車穿梭在路上,他乘坐的列車也從軌道式換成磁浮式、及反重力式的列車。 林墨不是沒想過在真實世界──所謂上流階層的人過的是何等高科技且不虞匱乏的生活,那在許多的虛擬「場景」中,同樣可以體驗到;但在這一層加密一層的真實世界,卻反射出某種極簡的「樸直」感,隨著換的車越高檔,身旁搭車的乘客也一批比一批「容光煥發(fā)」;從和他一樣穿著粗廉、不修邊幅的人,換到只有在虛擬世界中才看得見穿高級服飾的紳士淑女;外頭的景色也更豐富、多樣性,從了無生氣的舊灰顏色逐漸轉綠──各式各樣活體的植物在路邊也越來越多。 他被這里的景色吸引,同時也被深深震撼,就像希望被重塑的冰角,在陽光下靜靜等著被溶解。 雖然人工智能可以製造出夠逼真、縝密的世界;但是在親眼所見真實世界后,才體會得到之間的巨大差異;尤其天然的美景為人類所用,最令林墨難以置信。 他坐在反重力式的列車中,看著身旁衣著光鮮的人,自慚形穢,他認清到這類人和只能「窩」在虛擬世界中過山寨式生活的人非常不同,他們隨時隨地使用「腦際網(wǎng)路」的比例極少,不僅走路專注、說話專注、在列車上用餐也專注,他甚至看到對角座位,有幾位氣質優(yōu)雅的女人,在折疊桌上玩撲克牌,就像林墨在虛擬世界里的生活,也同樣用這種面對面的方式在交際。 林墨覺得眼前的一切像作夢。虛擬中不分貴賤的人還能稱兄道弟,在真實世界卻被「絕對分離」,無法跨越的社會階層,這種衝擊令他不忍直視。 「……你是說這顆藍寶石戒指嗎?要不是這是我老公送的結婚十周年紀念品,我不會想戴在手上,我寧可他多花點時間陪我在真實世界到處玩?!蛊渲幸晃幻利惖呐肯蛩笥演p聲抱怨。 林墨與那名手戴藍寶石鑽戒的女士對到眼了,她覺得是自己的聊天聲量太大,便對他點頭抱以微笑的歉意。 林墨感到受寵若驚。似乎,這種層級的人對虛擬活動興趣缺缺,是否因為心被真實的世界滿足了,面對像自己這樣窮酸的人,才沒興趣挑剔? 這里嗅不到一絲危險,也看不到任何和他穿一樣破舊衣服的人在抗爭,林墨甚至覺得比起虛擬中各種「天堂」的「場景」,這里更接近天堂的樣子。 林墨又將目光轉向坐在他對面的老婦。她手持拋棄式的奈米保溫杯,望著車窗外的風景,喝著熱茶,舉止同樣優(yōu)雅。 他想和這名穿著碳纖製成軟毛質感衣服的老婦人搭話,想知道在她回應他問題時,是否會和她的衣服一樣舒服、平易近人? 但林墨仍然鼓不起勇氣,想是自卑心作祟,畢竟自己靠著輪椅在真實世界行動,明顯就是個拿不出高端手術費用,治療腿部殘缺的窮人。 老婦注意到他的不安了,她看出林墨的心事,于是將窗邊的奉茶機打開,拿出熱騰騰的茶和小點心,放在林墨面前的小折桌上,問道:「第一次坐這種車嗎?」 林墨再次受寵若驚,只有拼命點頭。 「這條路線最美的景色從這里就要開始,只要過了這片樹林,你就會看到很美的海岸線?!?/br> 林墨聽了,望向窗外,隔著透明的窗子,從藤蔓和大樹、再到芭蕉、棕櫚樹、直至開闊的藍天碧海,林墨感覺就連生理都得到了「升級」。 「這里就像一個沒有虛擬的『虛擬世界』,仿佛就是……天堂?!沽帜Y巴的說。 老婦人轉頭,道:「那里有許多別墅,」她指著透過棕櫚樹縫間看過去的白沙灘?!缸≡谀抢锏亩际巧狭麟A層的人?!?/br> 那片以別墅形成的聚落,屋子色彩鮮艷、新穎,獨門獨院且格局方正;一旁的沙灘上也相當熱鬧,許多家庭老小在堆沙、玩沙灘排球、躺在沙灘椅上曬太陽、不遠的海上還有更多在戲水、玩風帆的倩男靚女。 「所以……你也住在那里?」 「哈……我怎能和他們相比?差得遠哪,」老婦笑得眼睛瞇成一條線:「我看得出來你能跨越階級來到這里,一定是被邀請而來,雖然我不知道邀請你的人『層級』有多高,但是如果你能把今日的所見所聞帶回去讓你那個階層的人知道,我相信你會有福報的?!?/br> 「你為什么愿意跟我說這些?」 「你知道我的,」她從領口拉出一條圍在頸部黑白相間的絲巾:「我們在虛擬的網(wǎng)路里面認識?!?/br> 「你是那隻黑白貓?」林墨驚訝問道。 「是的?!?/br> 「真實世界那么大,我們還能碰到面,難道你在跟蹤我?」林墨起疑的說。 「我知道我所有客戶的動向,但我沒有跟蹤你,今天純粹是巧遇?!?/br> 「我不信,天底下有這么剛好的事?該不會從『陽安』的河岸開始,你就以虎斑貓的身份出現(xiàn)在我的視線范圍,還跑到我的『會員專區(qū)』,把我拉到『緩衝區(qū)』……」 老婦訝異的說:「『緩衝區(qū)』?那不是我!至今為止,我不曾聽過有任何『用戶』可以進入『緩衝區(qū)』,」說著,老婦人的臉突然湊近林墨,直瞪著他的雙眼說:「你是什么『東西』呢?竟然還能從『緩衝區(qū)』全身而退?」 林墨沒好氣地說:「你才是什么『東西』?茫茫人海,你又是如何認出我的?」 「你的長相和虛擬『設定』的一模一樣,我為什么會認不出你?」 林墨聽了,才發(fā)覺自己問了很蠢的問題。 老婦人看了林墨答不上話的表情,便笑了笑說道:「我想……我們可能是因為『設定』才相遇,你回想一下,當初你為什么選我為你找人?」 「可能是你用了貓的圖片當頭貼吧,基于我在『陽安』的河岸經(jīng)??吹截垺?/br> 「這印象值,明顯是刻意安排的,貓頭貼我老早就在使用,人工智能必定是希望你能選擇我?guī)湍阏胰恕!估蠇D又啜了一口茶。 「所以他讓我的……潛意識選擇了你?」 「可能他利用我喜歡貓的關係,引誘你選擇我……你永遠不會知道『造物主』在盤算甚么,我們只是祂們的棋,任何移動,都有目的。」 「包括在真實世界也是?」 「當然,人工智能既然掌握了虛擬的一切,還不能用『意識』影響你的行為,去改變真實世界?」老婦將喝完的茶杯放進窗臺下面輾碎的機器里?!冈谡鎸嵤澜?,我們一樣受人工智能管理,他們會利用各種發(fā)生的事情『校正』,以符合祂要的結果?!?/br> 「『校正』什么?」 「我不知道……就像你我在真實世界偶遇,不過是虛擬的反饋,我們只能順其自然的發(fā)生?!?/br> 「反饋?」林墨一副越聽越糊涂的表情。 老婦人突然間哈哈大笑的說:「找人?被找?找得到?找不到?你想做甚么都干他的事,也不干他的事?!?/br> 「所以我先前請你幫我找真實世界的人,找錯,也是祂的安排囉?」 老婦人驚訝地說:「喔?這事我可不曉得,我?guī)涂蛻粽义e人還是第一次,雖然不排除可能是其他駭客在干擾,但只有人工智能才可以出入『緩衝區(qū)』,明顯『找錯人』的意外,和祂比較有關係……我可以再幫你試一次,或許這次不會再出錯?!估蠇D人忍不住叨念起來:「長久以來,人工智能總在運算或在生成程式的過程中『鬧脾氣』,早就見怪不怪啦……沒辦法呀,程序越多,『漏洞』就會越多……啊,說這些,除非像我這樣了然于心的駭客,你們這些在虛擬世界中墨守成規(guī)的馴羊,大致了解就好,不必為難自己搞懂?!?/br> 林墨想起小桃說過相似的話,沉默許久之后才說:「你不必再幫我找銀心了,我已經(jīng)有她的下落,現(xiàn)在正要去見她。我希望你為我找的人,改成你上次找錯的人,她現(xiàn)在正在輪回圈里受苦,請你去告訴她,只要她放棄在虛擬世界生活,我會接濟她在真實世界所有的生活開銷,甚至企業(yè)之間若真的開打,至少短時間內還不會餓死?!?/br> 「喔?看來擺盪在兩個女人之間,有些苦惱啊?!估蠇D看穿林墨因為感情舉棋不定,便揶揄道:「至于費用……就兩億吧?!?/br> 「兩億?你獅子大開口!」林墨大喊。 「別這么說,我們『駭客公會』就需要你們這些客戶的慷慨解囊,才可以為真實世界做出更多『貢獻』啊。世界大戰(zhàn)到底能不能避免,沒人說得準,可若是一旦發(fā)生,重建社會秩序可是需要龐大的費用。不要看我們這些敲鍵盤的人,好像跟真實世界沒有太大交集,可事實上,我們比任何人都還愛真實世界、更關心真實世界的存歿。」 「但這樣的天價我付不起!」 「像你這種下階層的人會出現(xiàn)在這樣等級的大眾交通運輸工具里,不是突然飛黃騰達,就是正在前往繼承上流階層人士遺產的路上,兩億對你來說,可說是九牛一毛。」 「別開玩笑了,我沒有飛黃騰達,也沒有富有的親戚的財產可以繼承?!沽帜B做夢都不會去想。 「你不是在往見那名女畫家的路上嗎?后面還會有多高級的景色呢?」 林墨聽她意有所指,一時語塞。 「哈哈,等著看吧,我可以等你繼承之后,再匯錢給我,沒關係的?!?/br> 林墨不禁感嘆道:「你們這種在真實和虛擬通吃的駭客,真是無往不利,就算『死亡』,相信也可以寫程式讓自己『起死回生』,看來活得很安心哪。」 「起死回生?你夸大了啦,」老婦人哈哈大笑起來:「我們還是要仰仗人工智能的游戲規(guī)則才可以存在??!不過真實世界的上層階級是真不敢惹我們;在底層人眼中,說好聽點,是精英、知識份子,在上流階層人眼中,卻是那種需要利用,卻又惹不起、抓不到的投機客;希望我們幫他們掩蓋在真實世界干的骯臟事,所以拼命捐錢給我們,但是低階層的人也希望我們?yōu)樗麄儼l(fā)聲,瓦解上階層的人固若金湯的美好生活。兩邊的人馬都需要我們,我們其實是很左右為難的?!估蠇D人一臉苦笑。 「上階層干了什么骯臟事?」林墨聽到了引他注意的話。 「如果在真實世界能活得比在虛擬世界快樂,人類為什么還需要多一個世界?那是因為不滿足。但讓靈魂在不同世界之間切換,世界會變得越混濁……哦,講『渾濁』會誤導你,應該說生活會越『復雜』;底層的人經(jīng)常因為搞不懂社會復雜的『游戲規(guī)則』而『犯錯』──只要偏離有錢人的規(guī)定,就會遭到『處罰』,于是富有的人就越富有,窮人只能任憑擺佈?!?/br> 「看來你是反虛擬的。」林墨突然覺得這名駭客不像駭客。 「哈哈,社會階級、審美標準……哪個狀況在真實世界和虛擬世界中是沒有的?在虛擬里,各種歧視仍然存在,既然怎么也躲不了,是不是只吃一邊的苦,人生會輕松一些?」老婦再次爽朗地笑起來:「要知道,莫名出現(xiàn)拼圖啟動真實世界毀滅性武器的計畫,也是那些企業(yè)搞的,我們駭客才是拯救世界的人啊?!?/br> 「你也知道拼圖的事?」 「當然,以往只在武器上較勁的企業(yè),這次要來真的了?!估蠇D人嘆口氣道。 「但據(jù)我所知,是『突變』把拼圖搶走了,想完成、挑起戰(zhàn)爭的是他們?!?/br> 「別忘了,『突變』有些是企業(yè)的傀儡,我雖然身為駭客,但對于觀察他們之間的關係,我只能說,復雜到難以想像?!?/br> 「那你們駭客要如何拯救世界?」 「我們組織一直在監(jiān)控這件事的發(fā)展,」她扶了扶眼鏡,啜一口茶后,眼睛直兜兜盯著林墨又說:「但也只能盡己本份,做一般人想做、卻不能透過人工智能處理的事情。」 林墨疑惑地看著老婦,她拿出用昂貴紙張做成的小筆記本,在上頭寫起字來。 「話題好像扯遠了……現(xiàn)在我覺得有些話必須事先跟你說清楚,」老婦又說:「如果我找到了人,對方卻不愿意離開虛擬世界,你該怎么辦?這種人我碰很多?!?/br> 「如果她不愿意離開,就替我買個明星的『角色』給她吧,她喜歡站在舞臺上,接受很多人羨慕的目光……畢竟十多年的交情了,我們歷經(jīng)過很多事情,就算沒有做出愛情上的『認定』,也有厚實的革命情感,所以不管她最后作出什么樣的決定,我都會支持她,我不希望自己在退出虛擬世界之后,獨留她一個在輪回里失落、潦倒,那會讓我有罪惡感?!?/br> 「明星角色的費用不便宜喔?!?/br> 「你都說我會變很有錢了。」林墨道:「事情一旦辦成,我會用虛擬錢包直接匯錢給你……我想我短時間內,是無法脫離虛擬世界了?!?/br> 老婦瞭然于心的點頭微笑。 這時,林墨的「腦際網(wǎng)路」中,紫藤花指示下一道指令:下車。 列車停妥,老婦舉起手,用拇指和食指指尖模擬小鳥啄食的嘴,做出「后會有期」的擺手動作。 林墨覺得這個手勢很眼熟,但當他想開口問的時候,列車門即將關上的警示聲響起,林墨只好迅速下車。 看著反重力列車駛遠,林墨才轉身往大廳而去。 這座車站的大廳就像一座博物館,寬敞、明亮,墻上掛著許多人工繪圖,場中央則擺有人工打鑿的石雕藝術品。 幾個穿梭在大廳的機械物體,比起林墨居住地區(qū)的打掃機器人,看起來等級又高得多,雖然同樣是積木的塊狀外型,但動作更加靈活,就像是有人躲在里面cao控似的。 林墨「隱形眼鏡」中的紫藤花,這時化為一張圖碼,當他走過閘門的時候,直接感應開啟,讓他通關。 幾輛蛋形的黃色無人包租車停在車站前,林墨以紫藤花給的編號,與其中一輛車核對資料后,車門自動打開,將他的電動椅直接收進車內。 這輛接應他的包車,將會載他前往目的地。 他繼續(xù)欣賞窗外的風景,車子一路從平地往山路駛去。 這兒的林地生態(tài)更加豐富,且充滿野性,是個植物與昆蟲、動物平等存在的山林;除了更復雜的植物別,還有許多猴類及鳥類等小動物棲息在里頭,就像一個「原始世界」。 林墨想起「沒比較沒傷害?!惯@句貼切的話。 自己也曾在虛擬里「裝模作樣」地讚嘆電腦工程師創(chuàng)造的絕色美景,但對比眼前自然生成的杰作,讚嘆是打心底油然而生,感動永遠也數(shù)不完;令人更加敏銳的體感、無法言喻的氣味與色差、自然光導致的細微差別,將人體接收外界刺激的反應恐怕看不見盡頭,他覺得現(xiàn)在能非??隙ǖ卣f:「維度」不同,意味著造物的等級會有所差別。 原來享受高端生活的人,并不需要靠虛擬的經(jīng)歷滿足自己的感官,因為真實世界早就應有盡有…… 林墨突然很想哭。他突然更加渴望在真實世界待著,體驗不曾體驗的。 車子將林墨載到目的地之后離去。接著,兩臺不知打哪飛來的無人機盤旋在他頭上,每臺機體只有一張臉大小,卻伸出像八角章魚般柔軟卻強韌的觸手,將輪椅吊起,不發(fā)出一點聲響地帶他越過一座白色的吊橋,來到一道城墻般的高墻前,才將林墨放下。 高墻里的隱藏大門如同摺疊扇,靠著智能感應,緩緩向兩旁挪展,一陣伴隨植物清香的涼風,沁脾人心地吹出來。 林墨的毛細孔為這前所未有的經(jīng)驗在興奮,他將輪椅再往前移動,想看更清楚里頭還有什么。 園內充滿各色花木,有細羽參白的梣樹、艷色飽滿的山茶花、繡線菊、葉蘭、花序成穗的麥門冬、安置在鋪滿白色小礫石,和彎延石道之間的石燈籠、精緻小巧的手水鉢;草木新綠、蟲鳴花香,詩畫般的多感組合,讓沉浸在里頭的林墨,久久不能自己。 豈止是高階層人的居所?這般大器的和式大宅,比起剛才令人咋舌的海岸線別墅,稱得上是極致中的極致了;遺世獨立的私密性,在凡事靠人工智能安排的世界里,是比金錢更昂貴的東西;隱私的等級越高,看不見的維安需要更多有形與無形的資源來維持、運作。 這棟建筑雖然素雅、簡約,卻精緻得像巨大的藝術品。除了屋脊上裝飾的瓦,建筑主體皆為科技木製造,由于近海,屋側外緣加設防止遭受颶風的智能雨戶,與在虛擬世界里,看起來只需要華麗,不必考慮實用與堅固的山寨屋,這種因生活而創(chuàng)造的隱形價值,是最難以模仿的珍貴體驗。 土壤滋養(yǎng)植物的氣息,齊藤綠雨的飽滿感只因天然的週期性──四季更迭、生命終有時的凋零,讓林墨感覺到這房子像在吸氣吐氣,如同活物。 一名有著綠色雙瞳的中年男子從屋里走出來,雖然身穿寬松的白色連襟服,卻仍能隱約看出衣衫底下有著結實的肌rou,和他臉上猶如灑滿白芝麻的鬍疵,形成強烈對比。 「林墨先生,感謝您的大駕光臨,在下陶德,是這間大宅的管家,請隨我進來?!拐f完,畢恭畢敬地領林墨往屋子里走。 林墨的輪椅跟在他身后,緩緩穿過木板地的長廊。屋子里木頭散發(fā)的香味,讓林墨覺得身上的每個毛細孔都在歡呼。 「請您來一趟的原因稍后會慢慢跟您說明,請先喝杯茶稍待?!构芗业馈?/br> 林墨進入招待來客的和式大廳,裝潢風格是中西混搭的,偌大空間的墻面,有幾座用真空技術打造的透明展示柜,里頭擺了十幾本絕跡的紙本書,是這間室內所有陳設中最奢侈的裝飾,堪比夢幻逸品。 而另一側觀景區(qū),有座敞開的橫拉門,寬闊的海景映入眼簾,涼風徐徐吹來;這間客廳是由珍貴的天然白色石晶板打造,墻內暗藏冬季必備的發(fā)熱板,營造出冬暖夏涼的機能空間。 陶德將茶水倒入林墨身旁小茶幾上的杯中,那杯子的釉滴反射著美麗的銀褐色,讓林墨想起他曾在「陽安」藝術村里看到的陶瓶,涂的是數(shù)位釉料。 「這是我主人的珍藏,由古老製窯方式製造的茶具。」 「請問你的主人是……?」 「我不知道他在真實世界的姓名,您等會兒可以問他,或許他會愿意告訴你?!?/br> 待林墨嘗了一口甘美的茶水,陶德起身,領林墨離開大廳。 順著無障礙的坡道行走,林墨來到偌大的中庭,這個區(qū)域種了許多紫藤樹,風鈴般的花串在清朗的風中搖曳,雖然繁衍規(guī)模沒有「陽安」的電子樹來得壯闊,但氣味和花瓣飄散的方式,讓林墨的腦神經(jīng)網(wǎng)絡,得到更多深刻的細節(jié),從陽光以波浪式下沉,壟罩在每一花串、花朵之間自動產生不同香氣,林墨感到自己的五臟六腑在呼應、在歡呼! 陶德帶林墨進入其中一間臥房。 寬敞的臥室中,一張智能醫(yī)療床上,躺著一位白發(fā)幾乎掉光、骨瘦如柴、滿身皺紋的老人,他睜大雙眼,看見林墨進來,面容顯得相當激動。 老人用盡全力的說道:「嗨,林墨。」 「我沒想到你年紀那么大了?!沽帜f。 「哦?你知道我是誰?」 「我看到中庭那棵紫藤樹,就聯(lián)想到用紫藤花把銀心變不見的人是你,魔術師。」 「呵呵,看看我,在虛擬世界活躍的人就算一百二十歲,全身器官到達修不堪修的地步,還是可以駕馭少年的角色吧?」 林墨一副不想和他話家常的樣子,單刀直入地問:「所以,銀心呢?」 魔術師一副得意的樣子說道:「我將她藏在一個安全的地方。」 「在這里嗎?」 「不,她在『陽安』?!估先嘶卮稹?/br> 「我要知道的是她在真實世界的地點?!?/br> 「『陽安』就是她所在的真實地點?!?/br> 林墨無法理解的望著老人。 「我是極少數(shù)能跨越在各家企業(yè)之間的人,不管是『塔城』還是『關引』,我都能用幫銀心擋掉危險。但如你所見,我這年邁的身軀,隨時都有可能會突然『下線』,如果我不在尚有一絲清醒的時候安排我的身后事,我可是會死不瞑目哪!如果你愿意替我守護她,我會讓你見她。你將可以無障礙地往來各家企業(yè)製造的『場景』,自然也有無限的金錢可以使用,我將會把財產和虛擬世界里活動的所有權限轉移給你,當然,包括繼承這棟漂亮的房子?!?/br> 「我一直以為你在阻礙我和銀心交往……你們是什么關係?」 魔術師看看陶德,又把頭轉回面向林墨,說道:「你會知道的?!?/br> 看來魔術師并不想讓林墨以外的人,即使是照顧自己的管家,知道自己在虛擬世界中的身份。 「打她主意的人太多了,我需要幫她過濾那些想騙她、想佔他便宜的人,但我實在是太老了,進入虛擬世界活動雖然不需要rou體,但精神卻已經(jīng)使不上力,所以我在虛擬的越來越少活動,我只想讓腦子休息?!?/br> 說了一串長長的話之后,老人停頓了一回兒又說:「我現(xiàn)在愿意將她託付給你,所以,我可以沒有牽掛地離開這不堪使用的身軀了?!?/br> 說完,老人稍加歇息,接著又像想起什么似地,補充道:「每天在河邊畫圖是她的夢想。但是以我有限的壽命已無法繼續(xù)為她擋掉危險,我唯一要你謹守的是,讓她能繼續(xù)無憂無慮的畫畫。」 「我當然會……」 老人露出微笑:「很高興在這亂無章法的世道,還有人保有純粹的情感追求,我感到欣慰?!?/br> 「但是拼圖現(xiàn)在在『突變』手上,戰(zhàn)爭就要啟動?!?/br> 「相信我,不會的。你可以在虛擬世界中安心照看銀心?!?/br> 「在我住的地方,一些巴不得永遠不要從真實世界醒來的百姓,連住養(yǎng)護所的費用都給不起,只能行尸走rou地在真實世界硬撐,我相信就算企業(yè)不發(fā)動戰(zhàn)爭,他們也會暴動,到時候真實世界垮掉,虛擬世界也別想存在。」 「低階層的人無非是強權企業(yè)的棋罷了,」老人道:「身處低階層的人很難看透世界運作的本質,也沒有能力接手世界上所有的科技設備,之所以高喊『翻轉貧窮』,只是企業(yè)的計謀,『塔城』和『關引』想吃下更多的資源,煽動底層的人打仗,然而戰(zhàn)爭一旦發(fā)生,活下來吃香喝辣的,仍然是坐擁企業(yè)的有錢人?!?/br> 說完,老人利用他的高權限,強制開啟林墨的「腦際網(wǎng)路」,將他帶入虛擬世界。 他們來到沙漠,魔術師和林墨赤腳走著。 「看到那邊的火山熔巖嗎?那里有看不見的金流在里面運作,流出來的熔巖資訊量大到足以把人搞死?!?/br> 林墨看著這奇異的場景,喃喃說道:「和自然災害『重置』一樣嗎?我們怎么也躲不掉?!顾氲健戈柊病购影哆厱r不時出現(xiàn)的大洪水。 魔術師道:「大自然從有序朝無序的方向發(fā)展,失控也就在所難免了。程序持續(xù)自動擴增,世界的『漏洞』也會越多,這就是非存在不可的『意外』……順道告訴你一個『事實』,我們現(xiàn)在正在戴黑珍珠耳環(huán)的男人的腦回路中,就像人類一樣,他『看不見』自己『體內』狀況,所以我便在這個危險、但相對隱密的地方,創(chuàng)立了『魔術師公會』?!?/br> 「『魔術師公會』?」 大片蓊鬱的樹林中,腐木和石縫間蘊生導致幻覺的蕈菇正在蓬發(fā)。 他帶林墨順著垂下的粗藤往一棵粗壯的樹上爬,弓身進入樹屋。 幽暗的樹屋內,空蕩蕩的。 「戴黑珍珠耳環(huán)的男人是個自帶輪回程式的『突變』,在他『出生』的那刻起,輪回便自動生成了,簡單來說,那是他的一部分,沒辦法抽離。」 「所以無法判他死刑嗎?」 「戴黑珍珠耳環(huán)的男人就像嵌在墻上的樹藤,若要將其硬拆,建筑會受損、崩解。所以如果將他消滅,虛擬世界會坍縮──因為他就是整個虛擬世界。」 「那你們『緝兇組』抓『突變』,是有甚么用?」 「我們沒有一勞永逸的方式,但也必須盡心盡力;如今事件已經(jīng)將你帶到陪伴銀心這件事上,你也必須盡心盡力。」 「我不明白?!沽帜\惶誠恐地說。 「我的下屬小桃有參與某些網(wǎng)路駭客集結的地下組織,他們想叫小桃從我這里多得到一些魔術的『程式』,不是為了抓『突變』,而是為了打造新的伺服器,我不反對,所以沒說破?!?/br> 「為什么?」 「這世界給人類的各種答案都太模糊,多少人眼睜睜看著矛盾在『生成』?我不想揭穿小桃,是因為她有自己的『使命』,身為安全系統(tǒng)工程師,我也有我的『使命』,所以我不會干涉她?!?/br> 林墨覺得魔術師就像一位和平的修行者,做好自己份內的事,讓其他人學習他的內省,盡己所能。 「我不認為我在陪伴銀心的時候,有能力阻止『突變』的介入,尤其是戴黑珍珠耳環(huán)的男人?!沽帜f。 「你忘了戴黑珍珠耳環(huán)的男人在你面前自首嗎?」魔術師道。 林墨想起小桃和他一起在「游樂場」追捕戴黑珍珠耳環(huán)的男人時,說過一樣的話,和現(xiàn)在一樣,魔術師同樣沒有給他任何可參照的標準,就叫他接手抵抗「突變」。 「你必須體會戴黑珍珠耳環(huán)的男人想體會的;若要抓一隻獸,就必須先了解那隻獸的習性;就像要抓殺人犯,得先了解殺人犯的想法,才有可能循線抓到,是一樣的。相信自己,你是銀心『設定』的人,『設定』的力量超乎你想像?!?/br> 自己是銀心『設定』的人。這話從魔術師口中說出,林墨內心受到極大的鼓舞,保護銀心的自信突然間不自覺提升起來。 魔術師將屋角的大皮箱拖出來,打開給林墨看?!缚吹搅藛??這個百寶箱道具,可以用魔術製造假象?!?/br> 但道具箱空空如也。 魔術師解釋道:「所有道具都在你心中,只要你心里想這個箱子可以為你拿出什么東西,它就為你所用……」 林墨問:「所以這個『魔術師公會』,是為了保護銀心而設立的嗎?」 還未得到林墨的回答,魔術師突然在樹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正當林墨意識到魔術師并非按尋常步驟「下線」、即很可能突然死亡時,自己的權限突然間升等,感覺自己就像一粒光子快速縮到一個洞xue里面。 他在洞內朝外頭看,有另一個「場景」。 那「場景」是一道被炸成蜂窩似的海岸,砲聲隆隆,連海風都來不及吹散煙硝製造的濃煙。 如麻的砲彈似火雨直落,坦克車和大炮穿梭其間。手持二十世紀衝鋒槍的士兵,如浪一批又一批的匍匐搶灘。 看得入神的林墨并沒有在自己身上摸到任何裝備,他既不是搶灘的兵,也不是投彈的砲兵,就像個旁觀者,透過xue口,看著外頭發(fā)生的一切。 他想走出洞xue,卻被一扇隱形門似的力量擋住。 這時候坐在一旁,穿著軍服持槍的看守員發(fā)出聲音:「你的年紀太小『還不能』進去打仗,這個『游樂場』得滿十八歲才能進去?!?/br> 林墨發(fā)現(xiàn)說這話的,是名人工智能的守門員。 他感覺自己重疊了魔術師經(jīng)歷過的反應,藉由自己的口說出:「我站在這里就好,也許我mama會往這里看,因為我的臉沒換,她應該會認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