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牡丹篇06

    有人？

    阿忠?guī)淼倪@個消息，把所有人都嚇壞了。

    本來，看到其他人出現(xiàn)，應(yīng)該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可是阿忠的態(tài)度卻讓大家相信，這個”其他人”，是那種不是屬于他們這個社區(qū)，他們這個團(tuán)體的，其他的人。

    「就是啊，剛剛，我剛剛倒垃圾，就看到一道光。」

    「一道光？」

    「嗯?！拱⒅铱鋸埖狞c(diǎn)頭，「我才走到一樓，就看到有光，你們也知道，這里晚上不可能有光，所以當(dāng)時(shí)我就想啊，難道說我們回到現(xiàn)實(shí)世界了嗎？月亮星星出來了？」

    「想太多?！?/br>
    「是啊，我是想太多了?！拱⒅覠o奈嘆了口氣，然后捶了那個老是吐他槽的妻子一拳，「當(dāng)然，我?guī)酌腌娭畠?nèi)就分辨出了，這不是那種自然界的全面的光，這光超局部的，就一束，從大門往里射?！?/br>
    「那人從外面找來的？」葉慈問。

    「是?！拱⒅业幕貞?yīng)很有精神，「我發(fā)現(xiàn)他是從外面窺視的，就覺得怪怪的，于是，我就躲在黑暗里，摸索著往門口前進(jìn)，接著，我就注意到，他的光線是鎖定了我們住的那附近照的?！?/br>
    「啊!？」德德一驚，趕忙滅了手電，一時(shí)之間，整間屋子黑的可怕，妍妍馬上哭叫了起來。

    「沒事兒?！谷~慈拍了拍女孩，點(diǎn)亮了自己的手機(jī)，「我們聽阿忠把故事說完，好像很精采喔?！?/br>
    妍妍的眼睛瞪得很大，鼻涕已經(jīng)流出來了，看來真的是嚇著了，她或許不是很清楚一個陌生人對她的生活會造成什么樣的影響，但是，大人不安的情緒，她還是可以感覺到的。

    她吸吸鼻子，挪著小屁股，擠到牡丹身邊，小手，緊緊抓住牡丹的衣襬，牡丹順勢把她抱到懷里，幫她擦鼻涕。

    葉慈見情勢穩(wěn)定下來了，便示意阿忠別賣關(guān)子了，快說重點(diǎn)，阿忠也覺得剛才效果做得有些過，便一把摟過還在發(fā)抖的老婆，由于德德嚴(yán)重內(nèi)向害羞膽小的性格，造成了阿忠總是習(xí)慣說些可怕的事情逗逗她。

    看來這次是過分了，阿忠在德德的臉龐上輕啄了一下，「總之呢，在我發(fā)現(xiàn)有人拿手電照我們的時(shí)候，我就下定決心，至少要看清楚是怎么回事。」

    「結(jié)果走到門口，果然讓我看到了?！?/br>
    「你看到他了？」

    「嗯?！拱⒅页烈髁艘粫?，大伙聽出他話中有話，都等待著，果然，不一會兒，阿忠接著說道，「是的，我看到，他們了?！?/br>
    「他們？」不只一個？

    阿忠眨了眨眼，在不夠明亮的光源中，阿忠相對嚴(yán)肅的臉部線條，拉扯出一種恐怖的氣氛，就見他抿了抿唇，比劃了一下，才說，「一車?！?/br>
    「一車？」葉慈整個人都站了起來，「他們有車？」

    「嗯!」

    「車……他們竟然有車?！鼓档ひ哺吐曕止局?，要知道，在剛開始的時(shí)候，葉慈曾經(jīng)提議過，應(yīng)該要先開車出去檢查一下這個世界，看看還有多少資源可以利用。

    就是那時(shí)候，他們才發(fā)現(xiàn)，這個五六百戶的大型社區(qū)內(nèi)，一輛車，都沒有。

    社區(qū)的停車場是地下建筑，一共三層，現(xiàn)在，這么廣大的地下三層空間，已經(jīng)變成了貨真價(jià)實(shí)的，”空”間。

    牡丹還記得第一次到停車場的時(shí)候，那異樣的遼闊帶給她的震撼，她已經(jīng)好幾年，不，好幾十年，沒有見過一個地方，這么樣的空，這么樣的，沒有人。

    阿忠環(huán)顧了一下周圍，給了大家一點(diǎn)消化這個訊息的時(shí)間，接著才說，「我一靠近門口，就看到了一個龐然大物，一輛車，一輛公車?！?/br>
    「還是公車？」

    「什么是公車？」妍星抬起下巴問著牡丹，「是bus嗎？」

    「是，就是巴士。」牡丹拍了拍她的小臉，這個動作讓兩個人的情緒都穩(wěn)定了些，牡丹知道，妍星就像是時(shí)下那些學(xué)齡前的小孩一樣，由于念的是雙語的幼兒園，雖然在平常交談上沒有問題，但遇到很多生活上的專有名詞時(shí)，英文反而比中文懂得更多。

    「整車的人？」葉慈問出了關(guān)鍵。

    「不是?！拱⒅覔u頭，「只有四個?！?/br>
    「四個？你看那么清楚？」

    阿忠深吸了口長氣，沉默了會兒，大家也沒有催促他，畢竟和這對小夫妻相處了一年多，對于這倆年輕人在待人接物上的某些習(xí)慣，兩位老人家，漸漸也習(xí)慣了。

    這倆年輕人，本質(zhì)上都是好的，就是在教養(yǎng)上，差了一些，做起事情沒有擔(dān)當(dāng)，說起話來不乾不脆，如果規(guī)矩不訂清楚，他們絕對不會去做那些長輩們視之為舉一反三的事情，就算規(guī)矩訂得清楚，他們也還是會投點(diǎn)機(jī)的，省略幾個長輩們視之為舉手之勞的事情。

    因?yàn)檫@樣，很多時(shí)候，真正重要的事情，要他倆乾凈俐落的說出口，很難，他們總是挑著無關(guān)痛癢的事情開始敘述，到最后，常常聽不到重點(diǎn)。

    但，真的，這兩個年輕人，本質(zhì)上，都是好的。

    于是，大伙等了會兒，又等了會兒，終于，葉慈等不下去了，「你，見到他們了？」

    「嗯?！?/br>
    「你，跟他們見過面了？」

    「嗯。」阿忠的聲音大了許多，像是想要解釋些什么，「他們又臟又臭看起來餓很久了，不過衣服鞋襪都是新的，兩個女孩有一個超漂亮，是可以當(dāng)偶像的那種漂亮，另外一個胖胖的，不過臉很可愛?！?/br>
    「另外兩個呢？」葉慈技巧的問，「也是女的？」

    「男的，另外兩個都男的，一個跟那倆女孩差不多大，十七八九吧，另一個大一點(diǎn)，廿多吧?！?/br>
    「都是年輕人?！鼓档ぷ龀隽藗€簡單的結(jié)論。

    「是啊，都好年輕，可是很可憐，都不用多問，看上去就吃了很多苦?！?/br>
    「這樣啊，那，你有跟他說，我們這邊的狀況嗎？」

    「沒，沒啦?！拱⒅疫厯]著手邊解釋道，「我還沒這么蠢，我跟他們說了我們這里還有水跟瓦斯，就，就把他們帶七樓了?！?/br>
    「喔？」

    「他們真的很慘，你看到你也會幫他們開個房間的，我是沒鑰匙啦，七樓我們不是已經(jīng)打開了，就先給他們住，我們在開別間就好了。」

    「喔。」葉慈仍舊沒多說什么，只是下意識地看了看牡丹。

    牡丹不動聲色的把妍星往自己身邊摟近了些，身旁的德德也往她們那邊靠了靠，與阿忠拉開了一點(diǎn)距離。

    「你干嘛啦？」阿忠粗聲粗氣的一把把老婆抓到自己懷里，強(qiáng)硬地?fù)ё　?/br>
    由于是難得的自作主張，而且，還是作出了可能會影響大家生活的主張，阿忠的心情原本就挺忐忑，雖然說家里兩個大人都還沒怪他，但阿忠其實(shí)知道自己這件事情做得不妥當(dāng)。

    但是，那女孩看起來實(shí)在可憐，他不能讓她們就這樣顛沛流離的，他可是正港的男子漢。

    為了那些女孩子，他做出了這么大的善舉，那兩個老的怎么樣想他已經(jīng)不想管了，至少，德德，他老婆，應(yīng)該要挺他啊，怎么還往白金奶奶那邊靠？

    「你才干嘛咧，隨便就把人帶家里來，那個像偶像的女孩是有多漂亮啦，你看一眼就帶回家？」

    「喔，你是吃醋唷。」阿忠扯了扯嘴角，不自然的笑笑，屋子里現(xiàn)在的氣氛太過詭異，他本來就不是那種能夠控制局面的性格，現(xiàn)在更有些害怕了，「那要不要，我把她們帶過來？給你鑑定一下？」

    「不要。」

    「還是先不要?！?/br>
    這兩句不要，牡丹和葉慈幾乎是同時(shí)喊出來的，阿忠本來也就隨口一說，在聽到兩人這么激烈的反對之后，便歪歪腦袋，無所謂的聳聳肩，「那就不要，德，你聽到囉，是他們不讓那倆女的下來唷?！?/br>
    德德聞言掙了掙，「你蠢喔，這種來路不明的人你把她們帶進(jìn)來，還想帶到這里來？你真是豬??？」

    「你不懂就別亂說啦，我是好心噯。」

    眼看兩個人就要吵起來，葉慈趕忙說道，「你們先別吵，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我們今晚睡哪？」

    「就是??？你想過我們沒有？就想著那個漂亮的妹!」

    「你有病啊，誰想妹啦，你什么都不懂就亂亂說?！?/br>
    「我說了，別吵?！谷~慈掌心向下，雙手往外一分，虛晃了兩下，做出了個安靜的手勢，「我們的私人物品都運(yùn)到了七樓，現(xiàn)在七樓給他們了......給了就給了吧，但是對方的狀況我們的確應(yīng)該先搞清楚，畢竟，他們幾個的狀況……不太好，根據(jù)我多年的經(jīng)驗(yàn)，一直生活在基本線以下的人們，在某些事情上，會看得比較種些?！?/br>
    「??？什么意思？」阿忠抓了抓腦袋，不是很懂葉慈話里的意思。

    「意思就是你就是個白癡，領(lǐng)了一批快餓死的土匪來家里，引狼入室的故事你聽過沒？」

    阿忠給德德罵的整個火都上來了，葉慈牡丹他們是水準(zhǔn)很高的長輩，阿忠在他們面前只有裝孫子的份，可是德德是他老婆噯，在外人面前不給老公長面子還一直挑刺？

    因此，他沒有多想的就回罵道，「說我，你呢？煮飯洗衣帶孩子，你哪樣拿的出手？就連生個孩子都生出個瑕疵品，你說，你有什么資格在那邊嫌?xùn)|嫌西的？」

    「生孩子？孩子我一個人生的出來？你要是好好出去工作我需要去上班嗎？煮飯洗衣帶孩子？我也想待在家里陪小乖啊，但我留家里誰養(yǎng)家？你？你行嗎？他馬的，老娘得賺錢養(yǎng)家還得幫你煮飯生孩子？那你呢？你干什么吃的？」

    聽他們越吵越兇，葉慈朝著牡丹比劃了一下，兩人便把已經(jīng)嚇得要哭的妍妍抱了出來，在四樓的走道上，牡丹把懷里的妍妍交給葉慈，甩了甩有點(diǎn)發(fā)麻的手臂，「現(xiàn)在該怎么辦？」

    「唉，他們未必是壞人?！?/br>
    「所以？」

    「所以，等那倆小鬼吵夠了，我們就移到d棟去?！?/br>
    「??？d棟……確實(shí)，d棟離這兒最遠(yuǎn)。」

    「嗯，我們先去好了，然后你在那兒陪妍星，我再回來讓他們過去找你?！?/br>
    「你呢？一個人去找七樓的住戶？」牡丹聽出他話里的意思。

    葉慈歪嘴笑笑，「你怎么這么聰明呢？跟你說話真舒服。」

    牡丹溫柔的，也笑，她伸手抱回妍星，想了想，「這樣吧，我們一起過去，然后，我跟你去七樓?！?/br>
    「你跟我去？」

    「不然你帶阿忠？」

    「我寧愿帶妍妍?！?/br>
    「我不要!」妍星一直在注意著大人們的談話，在聽到自己的名字之后，馬上拒絕了。

    兩人看著小孩的舉動，都笑了，「為什么不跟爺爺上去呢？」

    妍星扭頭抱住牡丹的脖子，悶悶地說，「我不要跟德德阿忠一起留在新房子里，我要大家一起?！?/br>
    「啊？」這的確也是個顧忌，雖然說現(xiàn)在妍星跟德德處的不錯了，但是她還真是沒單獨(dú)跟小夫妻相處過，平常就算是必須一起擠著睡，小女孩肯定也是賴著牡丹同床的。

    葉慈很快的考慮了一下，然后看看陰暗的樓道，牡丹的視線也跟著他往上看了看，然后，牡丹親了女孩的小臉一口，問，「那，妍妍跟爺爺奶奶一起上去，好不好？」

    小女孩鬧彆扭一樣的別過臉，幾秒后，無聲的點(diǎn)點(diǎn)頭。

    「現(xiàn)在上去？」

    「現(xiàn)在上去吧，很快地打個招呼看一看，根據(jù)我的猜測，這群人應(yīng)該沒什么惡意，如果，他們心存歹念的話，把阿忠抓起來逼迫我們交換資源，不是更實(shí)惠些?！?/br>
    「啊，還有這招，你好壞啊。」

    「那是。」

    「那，就上去吧。」

    「要不要跟他們說一聲？」

    「我覺得不用了，不過，你把鑰匙給我?！?/br>
    「嗯？」葉慈掏出a棟的鑰匙，遞到牡丹手上，百來把標(biāo)示清楚的鑰匙，重重的一大串，牡丹接過鑰匙，想了想，打開二號的門，把鑰匙放到了玄關(guān)的鞋柜上?！付鄠€心眼總是好的?！?/br>
    「也是?！谷~慈贊同的點(diǎn)點(diǎn)頭。

    只要是被他們用過的房子，葉慈就不再上鎖了，屋子里雖然沒有水跟食物，但是，暫時(shí)藏點(diǎn)東西，倒是很恰當(dāng)。

    準(zhǔn)備妥當(dāng)之后，兩個老人帶著個娃娃，一步一腳印的，緩步上了七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