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玟從公園直穿小巷，路燈明滅，最終放棄掙扎，點亮了介于灰與微光的晚空，她甩了甩肩上背包忍不住咂舌。

    「什么呀，辦坎城影展喔。」

    圓輪莊被記者四面包圍，膽子小一點的人恐怕就落荒而逃了。林清玟可不是，她大喇喇闖入禁區(qū)，記者大為震怒，區(qū)區(qū)一個小女孩竟敢，一波麥克風馬上毫不留情塞過來。

    「你是房客嗎？」

    「每個月五百的房租是不是有什么內(nèi)幕！」

    「房客和房東私底下是否有進行特殊性交易？」

    「性你――」差點一個媽字脫口而出，林清玟趕緊閉嘴，萬一播出去她可不知道會被林mama打幾下屁股。「沒有鋪紅毯，沒有給禮金，甚至連歐咪呀給都沒有還妄想採訪我，傳播系都是這么教的？回去重讀大學再來吧孩子，也不想想一群人堵住整條馬路車子要怎么過，你們再不滾我就依妨害公共安全報警。」

    「伶牙俐嘴，你看樣子就未成年，家長在哪里，對你逃家的行為沒有嚴加看管嗎？青春不是拿來給你墮落揮霍。」

    樣貌美麗的記者毫不客氣用麥克風頂著她。

    「她已經(jīng)不在很久了……很久以前在她……之前……她告訴我不要相信新聞記者……因為他們只以挖人瘡疤為樂……而不是以幫助人為樂……他們最喜歡做的就是欺負毫無反抗力的弱女子……」

    林清玟掩面啜泣，其他記者不可置信的盯著採訪人。

    「喂你們仔細看她根本在假哭?！姑琅浾邭獾弥倍迥_。

    突然間，各家記者不約而同接起手機，嘴上喃喃唸著c電視臺，收到，立刻趕去云云。有種山雨欲來的氛圍，他們迅速收拾攝影器材，一窩蜂擠進採訪車。亂中有序一輛跟著一輛離開狹窄巷弄，效率堪稱之高。

    「哼?！?/br>
    林清玟吐了吐舌頭。她很快就搞清楚這群記者干什么去了。唯一比挖掘圓輪莊八卦更具吸引力的只有這個八卦的始作俑者。林清玟不怪范銘尹在時隔多日見到她時無暇打招呼。

    c頻道，這是oncem鬧得滿城風云之后首次登臺的綜藝節(jié)目，蘇云縓不免被問到季亞書相關(guān)問題，優(yōu)妮極力扯開，蘇云縓卻自己跳出來接話。

    「方便透露你們現(xiàn)在的關(guān)係嗎？大家應該跟我一樣是霧里看花，看起來你們是互相對彼此抱有好感?！?/br>
    蘇云縓手遮著嘴靠近主持人耳語。

    「你說不要大聲張揚，要不然出去約會老是被偷拍?！怪鞒秩苏f。

    現(xiàn)場觀眾哇的一聲sao動起來。優(yōu)妮瞪大眼睛，蘇云縓刻意不朝她那邊望去。

    「這是不是意味著你們有可能不只是同門師兄妹的關(guān)係？」

    「我想給你更肯定的答案，不過還是順其自然吧?！?/br>
    蘇云縓微微一笑，只有優(yōu)妮發(fā)現(xiàn)她的嘴唇顫抖，幾乎失去了血色。

    這一段節(jié)目瞬間打破c臺收視率十年線。記者不再來採訪圓輪莊，他們淪為八卦鬧劇的小魚乾，當咸度不夠時才會有人過來舔兩口。

    范銘尹拿起鞋柜上的安全帽。

    「你要去哪？」林清玟問。

    「公司。」

    「現(xiàn)在這個時間？」

    「現(xiàn)在這個時間?！?/br>
    「雖然不明白，不過回來時可以幫我?guī)б稽c吃的嗎？」

    范銘尹也就嗯了一聲，他甚至忘記出門規(guī)矩，但是他又能回去哪里，有任何差別嗎？有真正可以安身立命之處，別傻了，噩夢無法結(jié)束，早就沒有路卻一再說服自己。

    他現(xiàn)在不得不低聲下氣拜託導演，要他純粹作為寫手或是生產(chǎn)機械都可以。

    那是他僅存在掌心的碎片。

    怎么蠢得以為自己終究能夠停止墜落。

    為什么一丁點的幸福都不被允許，為什么要他們這樣活著――

    整個世界都放棄他們，要他們死心，就算兩個人相愛也只是互相毀滅。范銘尹根本不懂，毫無頭緒，他有什么資格指責蘇云縓的做法。

    一定是從哪邊開始就搞錯了。

    如果當初沒有那么做現(xiàn)在就不會變成這副德性。明知道事實并非如此，范銘尹不得不強迫自己這么想。

    她怎么有辦法忍受分手兩次。

    短暫在一起，卻讓對方傷得又重又深，到頭來只剩下絕望。

    『我們分手……』

    范銘尹不可能回覆這封訊息，她難道不知道會把他毀了，他怎么還有辦法寫出一齣劇想像女主角是她，想像就算不靠任何人他也能辦得到，想像那些曾經(jīng)以為的未來。

    『嗯?！凰貍?。

    正因為是蘇云縓的請求――

    范銘尹按下封鎖，接著才發(fā)現(xiàn)那天蘇云縓的心情。

    小時候他很愛作夢，范銘尹用棉被把自己包得緊緊的，從里頭一點一滴汲取養(yǎng)分，長大后的他才發(fā)現(xiàn)那并不只是一個夢，而是無數(shù)人的夢串聯(lián)在一起形成的繽紛泡沫。

    他品嘗細細柔軟的奶泡，然后是跳跳糖、酸梅、苦巧克力，那些滋味令他的青年時期都在想像中渡過。

    沒有一刻忘記，只是假裝忘記了，每個人都裝作不記得，范銘尹為了融入他們只得學習這些規(guī)則。

    蘇云縓把他保留的所有滋味喚醒。

    也是蘇云縓讓他知道人終究只能戴上假面立足于社會。

    就算墜落也不能讓人發(fā)現(xiàn)，千萬不行，他們只會看著洞口拍拍胸脯說幸好不是自己。至少有一個人幫我發(fā)現(xiàn)了那個洞還替我掉下去。

    拜託，你千萬不能讓人發(fā)現(xiàn)，范銘尹不斷不斷地日復一日為她禱告。

    從那天之后，oncem沉寂了好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