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太亂來了！”謝啟是謝令殊派來保護(hù)謝溶的，謝溶又不待見他，他只能默默地遠(yuǎn)遠(yuǎn)跟著。謝溶趁夜出門，他追過去的時(shí)候，兩人都快走到城門口了。

    “?。磕銥槭裁催^來？”耳邊是風(fēng)帶來的嘈雜吵鬧聲，淹沒了她的聲音與聽覺。

    “娘子！快回去吧！”謝啟也聽不清她說什么。只拉著她往回家的方向走，可是流民接踵而至，他們身處的小巷子一下子涌來許多人，將兩人沖散。

    謝啟心道一聲糟糕，這要是淹入人群怎么得了？

    “吱吱，吱吱…”他以為是混亂的民眾擠壓著他，正要抽出貼身佩刀，頭一轉(zhuǎn)。看見一只小金猴站在他肩上，正急切地沖他支哇亂叫。

    他到謝溶處的時(shí)間已經(jīng)不短了，自然是認(rèn)得小金，沒想到這猴子見主人越墻而出也跟了過來，想它如此聰慧，說不定能有什么作用。于是一把拎起小金塞進(jìn)了懷了緊緊摟著。

    夜里安靜極了，一點(diǎn)兒呼聲，腳踩踏在地板上的聲音都異常明顯。佑真睡醒了，醒了又迷糊了，如此往復(fù)循環(huán)。謝令殊根本不敢離開半步。

    “阿，阿兄…”佑真臉色緋紅，身上的蓋的已經(jīng)換了單絲被。熱，還是很熱，好像火燒一般…

    謝令殊聽他出聲，整個人驀地清醒，貼近了他：“真真，真真…”

    “好多…好多人啊…好…”好像有人扼住他的喉嚨，已經(jīng)很難流暢地說出一句話了：“好多人，在…在說話…”耳邊嘈雜不堪，腦子里涌入了千軍萬馬。好像以前看過的百戲，拿著大刀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卮騺泶蛉ァ?/br>
    兄長眼里的擔(dān)憂怎么化不去?。裤俱灿纸辜?，佑真想抬手，他太累了，沒有力氣。謝令殊察覺到了他手指輕微的舉動，連忙握起來，貼在自己臉上。他不敢說話，心怕嘴一動，眼淚再也忍不住…

    “兄長…劉姑…”氣若游絲。是不是已經(jīng)天亮了？他怎么看見火燒云了，夕陽好大啊，好像在張開懷抱迎接他…

    “兄長，還記得…記得…母親嗎？我記得…小時(shí)候…小時(shí)候母親抱著我，看阿耶在教兄長讀書…”

    聽到父親母親，謝令殊終于止不住了，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了下去，佑真的的手被握著，那眼淚流向了他的掌心…涼颼颼地。

    傻孩子，你的母親生下你不久就去世了。你怎么會在她懷里呢？

    劉姑是從不愿當(dāng)著佑真的面露出難色的，只是看著孩子現(xiàn)在比之前精神了些。心中并不高興，老話說，回光返照之人常有幻想的場景。他…他…

    星辰隕落，魂魄永寂。

    “小郎！小郎！”劉姑跪在了榻前，身后的醫(yī)官，女侍，仆從皆跪了下去…謝令殊已流不出淚了，他心如刀割，整個人的魂也被佑真牽走了。

    “不…不…”謝令殊看劉姑正分開自己與佑真握著的手，連忙拉得更緊了。

    劉姑見郎君魂不守舍，心中悲痛。郎君為了小郎，已經(jīng)三天三夜沒合眼了，眼下烏青，整個眼睛通紅。

    “郎君，郎君放開小郎吧…”劉姑握著那兩只手，搭在謝令殊膝上，哭泣道：“公主來接小郎了，郎君！”

    他仍未聞，心中只有責(zé)怪自己的念頭。是自己沒有照顧好佑真。

    “公主和小郎只有郎君這一個親人了，郎君！”

    謝令殊渾身發(fā)抖，抱著頭號啕大哭。眾人趁這個時(shí)間扶著他去了一遍，利落地給謝佑真穿壽衣，清理房間…

    只是府中并不備著白事的喪品，城內(nèi)亂作一團(tuán)的消息也馬上傳了過來。

    從事跪在門外，焦急如焚。這真不是個適當(dāng)?shù)膱龊?，郎君不肯接見，王侍郎和張將軍還等著自己的回覆。

    正當(dāng)謝饒領(lǐng)了另一探子進(jìn)來，看到那從事跪在門外，一同領(lǐng)了進(jìn)去。

    “郎君，郎君！”謝饒?jiān)谒呡p聲一喚，將謝令殊的魂叫了回來。

    “說吧?！彼齑揭讶桓闪?，還在強(qiáng)撐著。

    那小從事便把朱益夜訪侯靖，侯軍夜襲建康的事情說了出來。

    “我家赟郎君讓殊郎君先莫回城內(nèi)…”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謝令殊聽完忽地大笑了起來，堂下跪著的二人面面相覷。讓人捉摸不透。

    笑完，朝另一人使了眼色。

    那人似是有什么難言之隱，謝饒得了令。把他帶到謝令殊身邊，耳語了幾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聽完這個消息，謝令殊更是笑得直不起腰來，整個人面色潮紅，瞬而又咳嗽了起來：“咳咳！”，整個人，連披散下來的頭發(fā)絲都在顫動。

    謝饒眼看情況不對，馬上打發(fā)了人出去，想給謝令殊順一順氣，沒想到才他上她的背。謝令殊便一口鮮血吐了出來，血噴濺到衣服，桌上。

    “郎君！郎君！”謝饒駭了一跳，準(zhǔn)備出去叫了醫(yī)官來，卻被謝令殊拉住了袖子：“作孽！作孽！那個老匹夫把建康城的藥材都燒了，叫人放了瘟雞，老鼠在流民里面！”

    謝饒聽完，遍體生寒，這個國家的君王，竟然…竟然…他又聯(lián)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問到：“那，那我們小郎？”

    “不…”他又思索了一下，實(shí)在不能保證那人有沒有可能這樣做，只能答到：“我不知道…”

    謝饒看他呼吸急促，手腳發(fā)抖，整個人如紙糊一般。現(xiàn)在外間的情況可以說是十萬火急，唯恐謝令殊出了意外。上前安慰道：“郎君要多保重，小郎也是不愿看見您這樣…”話還沒說完，謝令殊整個人癱倒在他身上。

    梁帝在睡夢中被叫醒了，近來總是多夢，夢前事，夢前人…醒來卻什么也不記得了，只有模糊混沌的一片空白。

    “官家小心！”朱益掌燭走在前面，他心中很是慌亂。侯靖這頭餓狼，自己明明已經(jīng)表達(dá)的很清楚了，兩人相和擠下世家，到時(shí)候江南本族掌權(quán)，封他做丞相。他當(dāng)時(shí)答應(yīng)的好好的，過了幾天竟然夜襲都城，連自己的人也不放過！

    “是不是消息投給侯靖，他叛了？”梁帝緊張地抓住朱益的衣角，這他哪敢回答啊：“官家放心，我并沒有威脅與他…”此話說的語焉不詳。但幾人只顧著往前走，梁帝也未多問。

    直到進(jìn)入從清居殿密道進(jìn)入建康宮右邊的極天臺塔樓，一行人才放松下來。朱益留了幾人與兩位內(nèi)監(jiān)一同伺候梁帝，便要出去。

    “子升！”蕭法洛心中油然升起了不安感。急忙挽留。

    朱益跪下叩了三個頭，哭訴：“子升蒙陛下偏愛，食君之祿。現(xiàn)下家國危急，子升不能忍垢偷生?！?/br>
    “子升～”梁帝眼中盈滿了淚水。

    “官家，子升去也！”他跪著向后退了幾步，匆匆下了極天臺。

    說不怕是假的，但朱益心中也自由另一番計(jì)較。侯靖兵力有限，如今金吾令在他手中，謝令殊無暇回城。正是他護(hù)君奪利的好機(jī)會。

    “派人去看看邵陵王怎么還不來信？”朱益匆匆吩咐了下去。他前幾年就與邵陵王互通往來，只是面上掩飾的較好。如今正是內(nèi)亂，最好讓邵陵王在官家面前長長面子。日后他便有從龍之功。

    他王謝家的老祖宗，不就是眼光獨(dú)到，用這種方法穩(wěn)立百年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