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在乎誰?
「如果你要跟我談端木繹的事,那就回房去吧。」宣月面無表情地捧著一本書,坐在軟榻上,頭也不抬地說道。 夏侯于站在門口,進(jìn)也不是,退也不是,一臉尷尬。此時宣月也不再說話,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真的認(rèn)真地在看書。 夏侯于嘆了口氣,緩緩地走到宣月身邊,他蹲在軟榻邊,凝視著宣月的臉,長長的睫毛,潔白的臉龐,在夏侯于心中,十三年的分別宣月幾乎沒有任何改變,還是那個他最愛的,愿意一生守護的女孩。 「宣月,就算你不想聽,我也必須說。端木繹現(xiàn)在很不好?!瓜暮钣谝Я艘а溃€是開口道。其實他心中很掙扎,在宣月心中只有端木繹的時候,他不止一次地希望端木繹再也不要出現(xiàn)在宣月身邊,好讓宣月有時間清空心中的位置,還給自己。但當(dāng)這天以這樣的方式來臨的時候,夏侯于卻接受不了了。 他不希望有一天,宣月突然幡然醒悟,原來對端木繹疏遠(yuǎn)的原因竟然是因為夏侯于。到了那一天,萬一宣月后悔了,那是不是會連帶的怪罪自己? 夏侯于不要這樣,他不要用這樣的方式得到宣月的愛。要,就光明正大,要,就毫無隔閡。 夏侯于見宣月還是不說話,便伸出手壓下宣月手中的書本,強迫她轉(zhuǎn)過頭看著自己,他盯著宣月的眼睛說道,「我知道你心疼我,也惱怒端木繹的舉動,但其實若不是我們的要求,他根本沒有必要跟著鐘仁去離國。說到底,宣家乃至雍朝的安危,關(guān)他端木繹什么事呢?他是為了我們才這么做的。你心里一定明白?!?/br> 宣月靜靜地看著夏侯于,視線自他的額頭,滑到他藍(lán)色的眼眸,最后定格在那將一張菱角分明的臉分割開來的深色疤痕,她伸出手輕撫著那條疤痕,卻在接觸到的瞬間,收回了手,「很痛吧?」 夏侯于愣了愣,輕輕笑了起來,「都過去了。」 宣月愣住了,她仔細(xì)地看著夏侯于的藍(lán)色眼眸,眼睛漸漸失去了焦距,夏侯于看著宣月的表情,心口隱隱作痛,或許,宣月是透過自己,思念著端木繹,儘管她如今表現(xiàn)的毫不在乎,但怎么可能真的一點也不在乎? 良久后,宣月緩緩地道,「我也曾經(jīng)問過他這個問題?!剐抡f,「當(dāng)時我以為我們真的可以一輩子在一起?!?/br> 夏侯于保持著原來的姿勢靜靜地聽著宣月的訴說,宣月收起腿,踡著身軀,側(cè)身看著身邊的夏侯于,視線幾乎與他齊平,「可是我們沒有。今生也永遠(yuǎn)不會再在一起了?!?/br> 夏侯于張了張嘴,想反駁些什么,想說些什么,讓宣月不要這么悲傷,但宣月卻搖了搖頭,「如果是我認(rèn)識的那個端木繹,此刻一定很后悔這樣傷害了你。你說他現(xiàn)在很不好,或許我該開心,他并沒有完全變成另一個人?!剐骂D了頓,又道,「但是,傷害你的那個他,我絕對無法原諒,即使他現(xiàn)在再怎么后悔,我都不會原諒他?!?/br> 夏侯于皺了皺眉,「為什么?其實他當(dāng)時的舉動對我們的計劃來說最好不過了,我們現(xiàn)在不也得到了最好的結(jié)果了嗎?是人都會犯錯,何況我不是還好好的在這里嗎?」 「如果那晚你死了怎么辦?」宣月突然說道。一句話卻讓夏侯于啞口無言。 「我想我現(xiàn)在能體會你當(dāng)年的心情了,看著我跌落懸崖,那該多害怕,多絕望。更別說你還有勇氣找我十三年,從來沒懷疑過我可能已經(jīng)死了?!剐掠稚斐鍪?,輕輕撫著夏侯于臉上的疤痕,不再縮手,不再懦弱。 「所以我絕對不會原諒他,他害我差點失去了你?!剐碌难劢菨B出了淚水,瞬間隱沒在軟榻里。 「那若是我傷他呢?」夏侯于輕聲喃喃自語道。 「夏侯于,這是我最后一次這么告訴你,若他要害你,你可以殺了他,我絕不會恨你。」宣月坐起身體斬釘截鐵地道,「所以你不必特地來告訴我端木繹有多傷心難過,多懊悔自責(zé)。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就像我當(dāng)初放棄了他,所以他再也不可能屬于我了。這是我的膽小帶來的報應(yīng),」 「但我們還是朋友......」夏侯于無力地說道,心中很驚訝宣月此刻竟如此平靜,甚至于無情。 「是,我們是朋友,也僅此而已。儘管我心里不會原諒他傷害了你,但理智上我也清楚,如今有這樣的局面他功不可沒,如果你要幫他,那你大可以去告訴他你還活著,讓他心里能好過一點?!?/br> 「你希望我去說嗎?」夏侯于平靜地注視著宣月的平靜,但心中已如擂鼓般,七上八下。 「不管我怎么想,最終你都還是會告訴他的,我知道?!剐抡玖似饋碚f道。她走到夏侯于身邊,將他拉了起來,走到門邊,輕推了他一把,「你要說的話,只有今天了,他們剛離開陳市,讓連戈去追還追的上。明天我們就必須啟程了?!?/br> 夏侯于還來不及反應(yīng),大門已經(jīng)在他眼前被緊緊合上。他盯著門看了許久,幾次想伸手敲門,但最后還是放下了手,輕嘆了口氣,離開了宣月的房門口。而門內(nèi)的宣月則是背靠在門上,愣愣地看著地上虛空的地方。 在她心里,究竟是端木繹比較重要,還是夏侯于比較重要? 夏侯于披著外衣緩緩走近房中,陸孟喆正躺在床上,他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還是沒結(jié)果?」 。 夏侯于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結(jié)果是有了,但為什么我開心不起來?」 陸孟喆輕嘆了口氣,坐起身來,他走到房中的日晷邊看了一會后走到披風(fēng)后,「你傷口還痛嗎?」 夏侯于一愣,不明所以地回答道,「早就不痛了,已經(jīng)結(jié)痂了。」 「那長途跋涉、快馬加鞭已經(jīng)沒問題了吧?」陸孟喆的聲音自屏風(fēng)后傳來,夏侯于喝了口茶水,看著屏風(fēng)后印出的人影,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臉頰微微地泛紅了起來。他輕咳了一聲,「可以?!?/br> 話音落下不久,陸孟喆便一身外出的簡單裝束,走了出來。 夏侯于愣愣地看著他,卻聽見陸孟喆說道,「還愣著干嘛?趕快去換衣服啊?!?/br> 夏侯于拿著杯子的手一頓,傻傻地看著陸孟喆問道,「去哪?」 陸孟喆推了推眼鏡,翻了個白眼說道,「當(dāng)然是去找端木繹了,你不是一直想跟他坦白嗎?」 「現(xiàn)在?」 陸孟喆伸手拿下夏侯于手中的杯子,抬腳輕踹了他一下,「快去換衣服,陸生他們?nèi)齻€已經(jīng)等很久了?!?/br> 夏侯于沉默了許久,突然大笑出聲,他何德何能,擁有這樣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