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孫
此刻地上躺得滿是胸前被力道極大的箭羽射穿了一個窟窿的黑衣人,此次原本身為殺戮者的他們在一瞬間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體。 夏侯于仍舊捂著宣月的眼睛,將她帶著上了馬車,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到京城前換乘馬車吧?!箍吹叫鹿郧傻攸c了點頭,夏侯于終于松開了手,放下了馬車的簾子,此時,和宣月交換的,正是魏天和。 魏天和嘆了口氣一腳踏上馬鞍就翻身上馬背,他唉聲嘆氣地道,「到最后還是不得不騎馬?!?/br> 陸孟喆拍了拍他的肩膀,「男子漢大丈夫,一直躲在馬車里也不像話?!?/br> 「不過夏侯于你為什么這么晚了才讓連戈叫人?」魏天和看著夏侯于也翻身上馬后疑惑地問道。 「我想引黑衣人盡數(shù)出現(xiàn)后一網(wǎng)打盡?!瓜暮钣诶淅涞卣f道,就像此刻談?wù)摰牟⒉皇且粭l條鮮活的性命。 魏天和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他看了看周圍,先前的「五門剎」部眾已經(jīng)無聲無息地撤退的乾乾凈凈,甚至連一絲曾經(jīng)存在的痕跡都不曾留下。 「走吧?!瓜暮钣谳p聲說道。 雖然途中經(jīng)歷了這場暗殺,但最終的結(jié)果并沒有任何的改變,每個人都安然無恙的在往心中嚮往的那個地方趕去,等離開長陵坡許久之后,宣月才終于掀起門簾。 「月月,累嗎?」宣昱拍了拍宣月的手輕聲問道。 宣月?lián)u了搖頭,摟住了宣昱的手臂,將頭靠在他的肩上,「叔叔,你說,爺爺和爹娘他們都會平安無事嗎?」 宣昱握著宣月的手,「會的,他們一定都好好的等著我們回去?!?/br> 宣月點了點頭,閉上了眼睛,這么多天了,她幾乎每晚都擔心的合不了眼,雖然知道自己身體已經(jīng)極度疲憊,但坐在馬上的時候,她心心念念的就只是回到雍朝,如今離家里越來越近了,她的心情,也越來越放松了。不久后,她便沉沉地跌入夢鄉(xiāng)。 等宣月再次睜開眼睛時,她聽見宣昱說道,「已經(jīng)可以看見城門了。」 宣月看著被掀起的窗簾,嘴角終于露出了一絲笑意,「真的,快到家了?!?/br> 在遙遠的離國,端木繹一身華服地站立在城墻邊上,他看著遠方的滾滾沙塵,輕皺起了眉。這段時間,一直都是連伐悄悄地替他傳遞消息出去,再帶回雍朝的消息,但因為在這里他們幾乎孤立無援,一切都要非常的小心,所以得到消息的速度也慢了許多。也許如今握有的信息,已經(jīng)是半個月前發(fā)生的事情也說不定。 端木繹心中嘆了口氣,呆在離國的這段時間,端木繹與鐘仁均絕口不提報仇的事情,端木繹的心中越來越困惑,當初鐘仁的目的就是要利用自己剷除宣家和雍朝,但如今他人已經(jīng)在這里了,鐘仁卻沒有和他說過任何關(guān)于計劃的事情。 有時候端木繹都看不出鐘仁究竟還記不記恨當年的事情,但殺子之仇又怎么會這么簡單就能夠放下?何況他為了報仇已經(jīng)等了二十年。 端木繹輕嘆了口氣,說實話,若沒有那一層的憂慮,他和鐘仁也許真的能成為一對感情深厚的爺孫,若他們之間沒有牽扯這些仇恨,就算最終要他永遠呆在離國,或許他也會同意的。 只可惜...... 端木繹最后看了一眼這廣闊的地域,他不知道,下次獲得自由,離開這里時會是在什么時候。儘管他的身后便是唾手可得的江山,他真心要的,卻永遠不會再屬于他了。 他緩緩走向城墻,往那金碧輝煌卻又冰冷無比的宮殿走去。遠遠地,能看見那高聳的臺階,高大華麗的木門。那里,就是整個國家權(quán)利的中心,那里有他這副身軀唯一的親人。 「太子殿下?!圭娚娇粗四纠[遠遠走來的身影,三步并作兩步地跑到他面前。 端木繹挑了挑眉,「發(fā)生什么事了嗎?」來到離國后,不僅鐘山,就連身邊的侍衛(wèi)都改了稱呼,雖然還未行冊封典禮,但端木繹的出現(xiàn)讓眾人心中都心照不宣,下一任的君王,非端木繹莫屬。 「陛下正等著您用膳呢?!圭娚焦Ь吹馗诙四纠[的身邊,亦步亦趨。 端木繹點了點頭,話也沒說便抬腳往前走去。 當走進「恒守宮」時,鐘仁已經(jīng)坐在主位上等著他了,雖然現(xiàn)在時間還早,但或許是年歲大了,鐘仁用膳的時間比一般人早了許多,休息的時間也比一般人早了許多。所以每天用膳時,端木繹都會配合鐘仁的時間。 他們?nèi)缃袼诘牡胤?,并不是離國的朝堂,而是鐘仁的寢宮,就在朝堂旁不遠的一座宮殿,因為和朝堂僅一墻相隔,兩者之間并沒有小道可以穿過,所以每次要到鐘仁的寢宮,都必須先走上那一層層的臺階,繞過朝堂,再走下臺階,才能到達鐘仁所住之處。 「爺爺?!苟四纠[輕喚了聲,便坐到了鐘仁的對面。 鐘仁滿眼笑意地看著端木繹,「恒兒......不,宇兒,來,快吃吧?!挂痪涿摽诙龅暮魡荆尃攲O倆都愣了愣,鐘仁滿臉苦澀地看著桌前的菜,頓時失去了所有胃口。 「爺爺,您多吃點?!苟四纠[夾起一道每頓飯都一定會有的菜,放進鐘仁的碗里。 鐘仁愣愣地看著碗中的飯菜,耳邊恍惚地響起了兒子的聲音,呼喚著,「爹,您多吃點。」他抬起頭看著端木繹,看著那雙湛藍的眼眸,若仔細看,端木繹生的竟與鐘恒如此相似。 端木繹看著鐘仁失去焦點的雙眸,那模樣就像是透過自己看著虛空的某一個人。他知道鐘仁心中還是記掛著他的親生父親,鐘仁心愛的唯一兒子,鐘恒。 突然,腦中頓時升起的念頭逼迫他站了起來,往前走去,并且做出一個連他自己都驚訝的舉動。端木繹伸出手,緊緊地抱住了鐘仁瘦弱的身軀,那清瘦的模樣竟然讓端木繹的心中泛起了絲絲的心疼。 鐘仁感受著這久違的擁抱,仿若時空錯亂那般,讓他以為兒子又再次回到了他的身邊,他不禁哽咽地說道,「恒兒......父皇好想念你?!?/br> 端木繹一聽這充滿凄苦與思念的嗓音,心中一酸眼眶已經(jīng)泛紅,他輕拍著鐘仁的背,默不作聲。希望這樣能讓鐘仁的心中好過一些。 宣月說得對,若今天喚作是他,或許也會做出和鐘仁一樣的抉擇,鐘仁也不過是一個失去了唯一兒子的可憐父親罷了。錯的不是他,而是這既定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