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哭了一整晚,湯寧朗隔天起床時,感覺已經好多了,吃早餐時還有說有笑的,只是一開電視新聞見到記者對曹景柯的發(fā)問,心情又跌到谷底了,甚么胃口都沒了。 這幾天外面示威抗議的群眾越來越多了,可能是被當權者的壓迫逼出來的,可能是受年輕抗爭者的勇敢感動的,不知不覺已累積了幾千人口,堵住了市政府和議院一帶,讓市中心的交通幾乎癱瘓。嚴彬是這次行動的領頭人物之一,每天忙前忙后幾乎沒空睡覺,湯寧朗也跟著去給他們暗地里打氣,派發(fā)食水等資源,有時候也會混在人群里一起與警察對峙,要求政府還受害市民一個公道。 湯寧朗相信自己所做的事是正確的,正如曹景柯也堅持著自己的利益和理念,于是他們不知不覺地站在對立面上,隔著龐大人群互相指責著彼此。 湯寧朗也有想過會不會在這里碰見曹景柯,可是他一次也不曾見對方出現?;蛟S他載了口罩的喬裝太過不顯目,也不見有煩人的記者追著他訪問,沒有人發(fā)現他,所以曹景柯還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他很矛盾,想見到曹先生,好一解他連日來的想念;又不想見到曹先生,因為他害怕自己會當場失態(tài)??伤聦砜吹讲芟壬鸂恐硪粋€情人在雜志上出現,那樣的情景只是光想像就難受得發(fā)瘋,隨著一天一天過去,就越發(fā)害怕對方不理自己了。 明明是自己要分手的,怎么可以這樣子呢?可是,從此天涯是路人,不正是情人分手的結局嗎? 湯寧朗時常都像這樣,忙著忙著,就想到曹景柯那里去了。他對外人總是笑得那么好看,陽光開朗,活力四射,正是曹景柯最喜歡的樣子,只是他內心是如何想的,就只有他本人才能感受到了。 忙了半天,湯寧朗如常在外買了飯盒,累得沾了沙發(fā)就不想起身。門鈴響起時,他完全不想動,懶懶地躺在沙發(fā)上喊:「喂,有人找你啦,快去開門?!?/br> 嚴彬剛洗完澡出來,只穿了一條三角褲,上身還沾著水氣。男人在男人面前,本是不拘小節(jié),只是湯寧朗一向不是一個完全正常的男性,看到同性裸露身體,難免有點想入非非的尷尬,不過也只是限于尷尬而已,他為人雖開放不羈,感情上卻無法對心上人以外的人產生任何感覺。 想是這么想,湯寧朗嘴上還是吹了下口哨:「喔,身材不錯啊,看不出來嘛。」 「干!」嚴彬翻了翻白眼,忍不住罵了出聲,「開門你不會嗎?我供你吃住有甚么用?」 「反正肯定是要找你的啊?!?/br> 嚴彬實在受不了湯寧朗的懶惰,但也不想再搭理他了,自顧自地走上前把屋門開了。湯寧朗躺在沙發(fā)上滑手機,搜著所有與曹先生相關的新聞或訪談,全然不理門外來的是誰,只是良久不聽有人說話,不免有些疑惑,正要轉頭去看,竟聽到自己再也熟悉不過的聲音響起── 「叫湯寧朗出來。」低沉隱怒的男嗓一響,讓湯寧朗嚇得心都似要跳出來了。 還來不及回神過來,就聽嚴彬驚詫的聲音響起,「你是……那個曹議員?」 就著門口的角度看不見湯寧朗,可是湯寧朗卻能看得見曹景柯。他緊張地咬著手指,彷彿這樣就能把內心的躁動壓制住,久違的情動感覺頃刻回涌,腦袋熱哄哄一片,幾乎要無法思考。不是沒有想過曹先生會找到他,但是沒有想到自己只是聽見對方的聲音而已,情緒就如此失控,他完全不能想像自己現在的表情,那肯定要是非常傻氣的。 「讓開!」曹景柯重重喘了一口氣,聲音充滿了不耐煩和焦急。 嚴彬不可置信地回頭,望向湯寧朗的眼神都要變了,似乎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你認識他?還是說──他就是你那個男朋友?」 湯寧朗略帶害羞地點了點頭。 大概是知道湯寧朗就在附近,曹景柯隱怒喊了聲:「湯湯!」此句一出,那親密的意思赤裸裸地帶了出來,也不用說別的,就讓湯寧朗紅了眼眶。 也許是分開了更覺得這份感情深刻可貴,他想念曹先生已經到了這種地步。 湯寧朗摟著沙發(fā)上的抱枕站起身,只見曹景柯扶著門框意圖探入,卻被前方的門鎖攔了住。嚴彬站在一旁,望向曹景柯的眼神充滿了厭惡,自從認出對方身份的一刻起就止不住心里的恨意,想起鏡頭前對方種種不中聽的言論,就恨不得上前干上一架,這時自然不會讓對方進自己的屋里。 「曹先生?!箿珜幚首呓?,全然沒有平日里沒心沒肺的輕松,就連聲音也顯得低怯,有些像撒嬌,有些像埋怨,唯獨沒有分手后的決絕與冷漠。 曹景柯隔著門看了湯寧朗一眼,氣勢瞬即變得柔和,沒了剛才尖銳的嚴厲,「寧朗,跟我回家?!?/br> 湯寧朗搖了搖頭。 這反應讓曹景柯臉色一陰,表情已有些猙獰了,深深吸了幾口氣,又道:「那至少我們談一談,你欠我一個解釋!」 這回湯寧朗沒有搖頭,似乎是猶疑了下,最后微不可覺地點點頭。他抬頭望了嚴彬一眼,甚么也沒有說,換了鞋子準備走出去的時候,嚴彬卻拉住了他。 「你為甚么不告訴我?」 嚴彬的質問落在眾人耳里,意思卻是曖昧不明。湯寧朗知道那是嚴彬生氣自己沒有告訴他關于自己有個議員男友的事,可是曹景柯聽來,卻誤以為湯寧朗背著自己干甚么了,再加上嚴彬此時浴后令人想入非非的裸體,更加讓他落實了自己的想像,他的臉色立即變得無比鐵青,怒目瞪向嚴彬。 湯寧朗很是尷尬,從后抱住了曹景柯,摁住他的雙臂不讓他動,嘴里叫道:「曹先生,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