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衣服戰(zhàn)爭

    我和陳敏人手一箱fin，扛到cao場時，兩個人同時呆掉。

    老闆，你可不可以不要每次一出場就讓人呆掉。

    一臺雪白耀眼的凱迪拉克直接開進(jìn)cao場的跑道上，停在樹蔭下，兩旁圍滿了興奮得吱吱叫的男生們，不停互相討論車身：

    「靠！那該不會是凱迪拉克吧？」

    「廢話，看那桂冠跟盾牌的mark就知道了」

    「沒想到我竟然能活著親眼見到凱迪拉克」

    「你看那閃亮鍍銀的車頭！」

    「集團(tuán)總裁怎么會開車來我們學(xué)校？」

    吱喳聲不絕于耳，連不識貨的女生們都交頭接耳地討論這是誰的車。

    我們走近的時候，雪白敞篷車?yán)锏娜藫u下車窗，兇狠地瞪著我：「快上車！」

    「周尚海？」我身邊的陳敏率先叫出聲，緊接著全班同學(xué)都大呼小叫起來，本來害怕車?yán)飼叱鍪裁创笕宋?，現(xiàn)在知道是自家同學(xué)，紛紛不要臉地要求坐上去看看。

    把寧寧要的考卷胡亂塞給她之后，我評估一下眼前的情勢。

    我壓根擠不過去，車子外都是人頭。

    老闆起先有點被平民百姓們嚇到，接著迅速整理好想殺人的情緒，面露王子般高貴的微笑：「很抱歉，同學(xué)們，我趕時間，麻煩讓出一條路給后面的死蟑螂」

    不要用那么有禮貌的口氣叫我死蟑螂。

    「誰是死蟑螂？」全班轉(zhuǎn)過頭看看我，又看看老闆「喔，原來是張恆悅呀」

    你們也理解得太快了吧，我有那么像蟑螂嗎？

    「張恆悅，快去吧，你家老闆看起來很不爽」陳敏一把推我到前方，害我踉蹌幾步，抬頭，剛好近距離接收到老闆的殺人視線。

    「你乾脆別上車了！直接讓我把你輾過去！」老闆威脅似得發(fā)動引擎，我的危機(jī)本能讓我一秒拉開車門，跌進(jìn)副駕駛座里。

    下一秒，老闆催動油門狂飆出去。

    無聲的狂飆，反而更駭人。

    「老闆，我覺得你的車可能壓壞pu跑道了，學(xué)校規(guī)定不能開車進(jìn)cao場的」我望著后頭縮成一小點的cao場，暗自嘆氣。

    「再蓋新的不就好了！你們那什么凹凸不平的爛cao場！早就該換了」說罷，老闆竟然拎出手機(jī)就開始撥電話。

    我有不祥的預(yù)感。

    「喂？元青，幫我買一座pu跑道」

    有人興致一來就買一整座cao場的嗎嗎嗎嗎嗎嗎！

    對方可能被嚇到，直覺問了為什么，老闆本來心情就不好，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對電話咆哮：「問那么多廢話干嘛？買就對了！」

    「就這樣，再見！」老闆把手機(jī)塞進(jìn)口袋，怒氣沖沖地握住方向盤，握到方向盤都快往生了。qaq

    「老闆，對不起」我習(xí)慣性道歉。

    「你對不起干嘛？」

    「替我們班同學(xué)煩到你的事道歉」

    「我不是在氣那個，」老闆的情緒略為平穩(wěn)下來，右手轉(zhuǎn)開媲美歌劇院的獨立音響，「我是在氣晚上的慶功宴，元青這個智障，亂答應(yīng)讓一堆不相干的人來，結(jié)果有幾個惹人厭的混帳要來白吃白喝」

    「你沒有辦法叫他們出去嗎？」

    「不適合，那種場面并不適合給人家難堪，」老闆冷靜地一手開車，一手枕著下顎，黑框眼鏡里有絲中年男人的睿智，「－－我還沒蠢到跟那些人硬碰硬，我知道該怎么做」

    「喔」我好奇「是什么樣的混帳??？商業(yè)勁敵？」

    老闆沒回答，眼睛盯著前方道路。

    突然，我就懂了。

    除了童年的悲慘回憶，沒有什么能影響老闆。

    「是兒童之家的人嗎？」

    「你怎么.....」老闆側(cè)頭看我，聰明如他，很快就想到，「是元青告訴你的吧」

    「嗯，」我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之前，一直把你當(dāng)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公子哥——對不起，還有抱怨你不了解民間疾苦的事——也對不起」

    早在很久以前，我就想道歉了。

    「白癡！不用為這種事道歉，」老闆的眼神逐漸放松，栗黑的眼瞳變?nèi)幔傅纫幌滤湍闳フ碓煨?，不?xí)慣的東西就直接跟小姐拒絕」

    「什么？」

    您的話題跳太快了，我腦袋跟不上耶。

    「你以為我們要去哪里？」老闆嘲笑我，「是你自己說想去慶功宴的，好歹打扮得能看一點」

    「我從頭到尾都沒說我想去啊」

    「宴會上有愛爾蘭瘋薯，可以無限量吃到飽」

    「我去了！」露出視死如歸的眼神，我握拳。

    老闆真了解我，談到薯條就沒轍。

    幾分鐘之后，老闆把我一個人丟下車，去會場準(zhǔn)備他的演講稿，還塞五百塊叫我自己搭小黃去裕元酒店。

    偶像劇不是都會演，男主角很紳士地等在外面，這樣女主角改頭換面走出來的時候，就會讓他怦然心動嗎？

    耶？不對！我竟敢肖想老闆對我怦然心動，不要命了我。

    用力搖搖頭，甩掉妄想，我勇敢走進(jìn)去那間貴死人不償命的衣飾店。

    不知道老闆對那間店下了什么指令，里頭的經(jīng)理一看到我就快步迎上來，對我畢恭畢敬，又是彎腰又是「請、請、請」的，把我弄得滿面緋紅，困窘地讓她幫我試穿好幾件不同款式的禮服、鞋子。

    最后我求她丟掉那雙邪惡的紅色高跟鞋，讓我穿粉色的，鞋子戰(zhàn)爭才終于結(jié)束。

    再來是頭發(fā)戰(zhàn)爭，她強(qiáng)迫我戴了十幾頂假發(fā)，直到我抓狂朝她大叫：「好熱！好熱！」才簽下停戰(zhàn)協(xié)議。

    是誰說變漂亮很幸福的？我懷疑我的腦細(xì)胞已經(jīng)為了美感，死掉好幾萬個了。

    「好了喔！」店經(jīng)理興奮地對鏡子里的我微笑，「小姐，你看起來好美，一定會艷冠全場」

    空掉的我坐在鏡子前，視線慢慢聚焦，聚焦到全身。

    化了妝的睫毛又長又密，嘴唇粉潤亮澤，臉白皙的像隻洋娃娃，短短的頭發(fā)吹成蓬松的自然捲，像電影里淘氣可人的小精靈。

    捲發(fā)下，是一襲純白的雪紡紗，略為透明富有層次感，衣襬處的滾邊是朵朵睡蓮，腳下是一雙淡粉色高跟鞋。

    這真的是我嗎？美得令人難以置信。

    化妝品果然能化腐朽為神奇。

    我又空掉了，空掉的我讓店經(jīng)理攙扶著坐上計程車，送到玉元酒店，茫然地按下老闆交代過的樓層數(shù)，坐電梯到會場。

    這是一場盛宴。

    地板是純白的大理石，亮得可以倒映賓客的身影，開闊的會場空間朝兩邊延展，各有一個頂天立地的雕花石柱，會場右邊放置兩排精美的點心，讓先到的賓客可以拿著品嘗，中間則是主要會上菜的純白長桌，沿著長桌兩側(cè)是賓客們用餐的大圓桌，一個一個均勻散落，桌上放好立牌編碼，待會必須根據(jù)號碼入座，一切規(guī)規(guī)矩矩、有條不紊，很有老闆的個人風(fēng)格。

    這種高檔地方，不可能會有愛爾蘭瘋薯吧，老闆你騙我。

    「小姐，請問是哪個集團(tuán)的千金呢？」我站的入口處，有一名穿制服的柜檯小姐招呼我。

    「呃，不.....」

    就在我被現(xiàn)場的華麗嚇到，想默默轉(zhuǎn)回頭、搭電梯逃走時，一隻手按住我。

    「嗨！張恆悅」

    元青依舊一頭好認(rèn)的金發(fā)，差別在于，上衣?lián)Q成黑白交錯的休間衫，麥子色的長褲綴滿水晶鍊條，像雜志里面服裝秀的男模，非常有設(shè)計感。

    「好帥，」我禁不住讚嘆，「元青你今天穿得好帥」

    恰好在正式西裝與潮流服飾之間的平衡點，達(dá)到完美。

    「跟你相比，我恐怕比較像管家，」元青搔搔頭，故意含羞帶怯地看著我，「親愛的公主，你知道你今天有多美嗎？」

    「不要嘲笑我了啦」我低頭，再度滿面緋紅，我想我要臉紅一整晚了。

    「我是認(rèn)真的，」元青輕笑，「還有，勸你別逃走，周哥會生氣的，你可是他唯一真心邀請的女賓客，其他都是不請自來的」

    「不請自來？」

    「周哥在我們這一行很出名，其中一個原因是他的外表。會場里那些打扮得很昂貴的千金大小姐，都是藉著她們父親的名義想來釣周哥，看誰能釣到這個年輕英俊的傳奇人物」

    「好差勁，老闆又不是獵物」我看向會場里那些會走動的”花瓶’’，決定偷偷敵視她們。

    「周哥太出名，只要能跟他交往，那怕只是一個月，都是值得吹噓很多年的事，就連我們這些他身邊的人，都會成為女人的目標(biāo)」

    我深深覺得，自己今天真的來錯地方了。

    這是狩獵大會吧！我要是敢靠近老闆，搞不好會被那些集團(tuán)千金派殺手做掉。

    正聊著，一旁的柜檯小姐就衝過來對我們彎腰：「啊，是元經(jīng)理吧？請進(jìn)、請進(jìn)，會場的右邊備有您的個人休息室，需要我為您帶位嗎？」

    一看就是很渴望的眼神。

    「不用」元青豪邁地拒絕，然后一把牽住我的手，把我拉進(jìn)會場。

    「干嘛啦！」生平第一次跟男生牽手，還是被這種國際級潮男牽住，是女人都會緊張。

    「幫我一個忙，」元青俊俏的臉離我不到十公分，一呼一吸都吐在我臉上，「假扮我的女朋友，讓那些女人知難而退」

    你以為你在演偶像劇嗎？這是什么老梗劇情。=_=

    「我不要，」我甩掉他的手，「沒有人會相信的，我長得太沒有說服力，跟你一點都不配」

    「你在胡說什么？」元青夸張地?fù)u頭，「你太沒有自知之明了，看樣子我得把你放生一下，讓你明白自己的魅力」

    「??？」

    元青說放就放，把我一個人丟在人多的點心區(qū)，自己躲進(jìn)休息室里。

    這種不負(fù)責(zé)任的個性跟某人好像。=_=

    無可奈何之下，我孤單地在點心區(qū)徘徊，試圖學(xué)習(xí)那些千金小姐夾東西到盤子里的優(yōu)雅。

    呃.....我還是不要動好了。tat

    「小姐，請問你是一個人來嗎？」一個穿著正式西裝，看起來二十來歲的男人靠向我，臉上堆滿彬彬有禮的微笑。

    我也彬彬有禮回去：「不，我跟朋友來的，他去休息室了」

    「喔？那你朋友的來頭可真不小，竟然擁有個人休息室，」男人嘖嘖舌，「不過我比較有興趣的是你，可以冒昧請問你是哪家集團(tuán)的小姐嗎？」

    老娘叫張恆悅，土生土長的龍井人啦，沒有什么碗糕集團(tuán)－－本來想這樣回答的。

    「我是電暢公司新進(jìn)的員工，我叫作張恆悅」

    漂亮的回答，我露出無懈可擊的笑容。

    「電暢公司？」男人喀噔一下，稍微拉開和我過近的距離，臉上的神情竟然很驚恐，「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擾了您，我這就走」

    適才的高雅消失無蹤，男人一溜煙逃到會場對面去。

    阿不然電暢公司是殺手集團(tuán)喔？嚇成這樣也太孬了吧。

    「哼」有個人在我身后冷笑。

    那是一個熟悉到讓我刻『骨』銘心(尤其是小腿骨)的人。

    「老闆？」

    之前在車上因為氣氛很僵，我一直沒注意到老闆的穿著，此刻映入眼簾的是一襲優(yōu)雅的象牙白西裝外套，內(nèi)襯質(zhì)感細(xì)膩的黑棉衫，領(lǐng)帶上鑲著點狀水鑽，一整個雍容華貴、氣宇軒昂。

    老闆用眼睛掃描一下我的服裝，點點頭：「還不錯。怪不得剛才那個有眼無珠的傢伙想糾纏你」

    「真的還不錯喔？」

    「不然你以為剛才那個男的是在干嘛？關(guān)懷弱勢？」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看我像一隻被拋棄的小狗，來關(guān)心的也說不定嘛。

    「他只問我是哪家公司的，我告訴他電暢，他就被嚇跑了」

    「我們公司的名聲不太好，剛剛逃走的那個男人是育達(dá)集團(tuán)的小開，元青看他不爽，曾經(jīng)癱瘓掉他分公司的網(wǎng)路，他大概還心有馀悸」老闆用事不干己的懶散口氣告訴我，完全不含同情心。

    「那個人好可憐?！垢嘞嗵幍倪@段日子讓我明白，他是百分之分會做這種事的人，一時興起就去癱瘓掉別人家的網(wǎng)路?！福沂遣皇菓?yīng)該告訴他？我只是公司里的清潔婦，沒能耐去駭他家的網(wǎng)路」

    「你敢說就試試看！」老闆惡狠狠地瞪住我「你想丟我的臉嗎？」

    「不敢，」我搖頭，趕緊轉(zhuǎn)移話題，「那個，老闆，元青呢？」

    「他在休息室里整理儀容，怎么？你真的打算假扮他的女朋友？」

    「死都不要！我今天唯一的任務(wù)就是離你們遠(yuǎn)一點，」我連連倒退，退到會場的角落里，「算我求你們，今天盡量不要理我」

    老闆用一種看智障的眼神看我：「你在干嘛？」

    正要解釋，忽然老闆身后就出現(xiàn)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這位是周董事長嗎？」女人嫣然一笑。

    老闆轉(zhuǎn)身，給她六個字：「不要打擾我們」

    誰跟你『我們』了！

    「喔，不好意思」女人曖昧地瞅瞅我，又瞅瞅老闆，翩然離去。

    「完了」我心痛地倒退一步，「她會找殺手干掉我吧？我連遺書都不知道怎么寫.....」

    腳下傳來難以言喻的劇烈痛楚，老闆從容不迫地踩我一腳，陰森森地：「她為什么會想做掉你？給我解釋清楚！」

    「因為.....元青說，今天會有很多千金大小姐想來認(rèn)識你，我如果站在旁邊妨礙她們－－電視劇都有演－－我會被無聲無息地做掉吧」一口氣說完，我痛得甩甩腳，看老闆還在眼前又不敢脫掉高跟鞋，只好咬牙忍耐。

    思索了一會，老闆勾起一個邪惡的笑容?！改銥槭裁床粨Q個方式想？有人敢動我周尚海的人嗎？」

    當(dāng)然沒人敢。

    「耶.....也對喔！」我好像豁然開朗了一點，老闆的說得對，我有老闆罩，還怕什么。^o^

    「你以后最好不要再看那些亂七八糟的連續(xù)劇，腦子都?xì)垙U了」

    老闆你的措辭一定要這么無情嗎？

    聊沒幾句，后面又有美女走上來：「這不是電暢公司的周老闆嗎？」

    「請不要打擾我們」這次，老闆連回頭看她都省了。

    當(dāng)然，美女氣呼呼地走掉了。

    「老闆，你這樣回答她很奇怪耶」

    「有什么好奇怪的？」老闆困惑地看著我，「我一個人的時候，我說『請不要打擾我』，現(xiàn)在我們站在一起，所以我說『請不要打擾我們』，很順啊」

    不，不順，這是兩種意思。=o=

    「算了，老闆你高興就好」我迷惘地遠(yuǎn)離這個自我中心的人，飄向放食物的長桌。

    跟這種自我中心的人解釋，是沒用的吧。

    不如先開開心心地吃飯。

    經(jīng)過一段時間，長桌上早已放滿琳瑯滿目的高級料理，生魚片、握壽司、北海道大閘蟹、蟹黃海帶.....等等，清一色日式料理。

    看來老闆很喜歡日本料理，菜單是由他決定的。

    下次遇到一樓柜臺小姐，大發(fā)慈悲告訴她吧！

    「你一個人看著料理發(fā)呆不吃，是在等人家搭訕嗎？」老闆不知道什么時候跟過來，手上端著兩個盤子，一個遞給我。

    「不，不是啦，我只是在想，老闆你很喜歡日本料理厚~~」

    「嗯」老闆傾身，夾了一塊鮭魚卵豆腐到我盤子里。

    「老闆你干嘛？」

    「吃吃看，」老闆面無表情地也給自己夾一塊，「這個廚師的鮭魚卵豆腐做得很好，得過獎的」

    「所以這是得過獎的豆腐？」我少見多怪地抬起盤子想看個仔細(xì)，一不小心撞到隔壁的肥佬?！赴。瑢Σ黄稹?/br>
    肥佬直接略過我，用一種看到金庫的眼神看我旁邊的老闆：「喔！電鬼先生！真是百聞不如一見，沒想到您本人看起來比照片上要沉著許多，半點也不像高中生啊」

    是『陰沉』不是『沉著』吧。

    「哪里」老闆敷衍性地微笑。

    「您旁邊這位是？」

    「新進(jìn)員工，張恆悅」

    老闆你明明就記得我的名字嘛。

    「員工啊，我還以為是您的女伴呢，畢竟你們看起來是如此登對！」

    我傻眼，看看老闆一身象牙白西裝，再看看自己一襲粉白的雪紡紗禮服，如果把『頭』去掉的話，真的很登對。

    「很抱歉，我暫時還沒有談感情的準(zhǔn)備，」老闆臉色不善地端起盤子，「如果沒事的話，我想先去一旁用餐了?！拐f完，扯著我的衣袖就把我拖到用餐區(qū)的大圓桌那邊。

    對不起，老闆，我的存在害您的身價變低了。

    麻煩請不要生氣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