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排球賽(下)

    女子排球賽結(jié)束，我們班得到第二名，算是班長大人勉強可以接受的戰(zhàn)果。

    接下來換男子排球賽開始，場內(nèi)的氣氛猛然暴衝到燃燒的地步，球賽，是男人決生死的地方啊。

    體育股長率領(lǐng)著一干人等，勢如破竹地一舉殺到冠亞軍賽，跟他們爭奪冠軍的正好是隔壁班的雞窩頭。

    全班男生早就看雞窩頭不順眼很久了，球賽上豪不留情地ko他們十四分，然而，原先順利的球運卻在一件事后，突然逆轉(zhuǎn)。

    我這個位置看得一清二楚，排球落到網(wǎng)子上，體育股長和雞窩頭同時飛奔過去想把球拍到對方那邊－－

    說時遲那時快，雞窩頭竟然故意一把拍在體育股長的眼鏡上，把他的眼鏡打飛出去。

    作弊能做得如此高明，我呆了。

    「體育股長！」陳敏帶領(lǐng)一幫醫(yī)藥團隊殺過去，扶起跌坐在地板上的體育股長?！改銢]事吧？」

    「眼鏡歪了」體育股長垂頭喪氣地?fù)旎氐厣系难坨R?！刚麄€支架都垮了！」

    「先別說這個了，你的臉腫起來了」陳敏從醫(yī)藥箱接過ok蹦，一把拍在體育股長臉上，我從體育股長霎時放大的瞳孔，就知道一定是無與倫比的痛，但他不敢喊出來，只絞了絞衣袖。

    「你還能打下去嗎？」彷彿很溫柔其實超級暴力的陳敏問。

    「沒有眼鏡就沒辦法」

    「我的借你」

    「戴不下」體育股長尷尬地指指自己的巨無霸大頭?！肝业难坨R是特別訂製的」

    原來頭大，連眼鏡都得訂做.....真是艱辛的人生啊。

    「.....」事到如今還有什么好說，陳敏眼神決絕地站起來，「你們幾個，扶體育股長去休息」說完，眼神刷地射向隔壁班那顆雞窩頭，怨恨的表情好像對方殺了她丈夫。

    裁判宣布我方必須派出候補選手，全校頓時響起一片歡呼聲，學(xué)妹們瘋狂朝我們班大喊：「尚海學(xué)長！尚海學(xué)長！尚海學(xué)長！」

    在一片歡樂聲中，體育股長神情落寞地坐在角落里。

    我突然很同情他。

    「??！周尚海出來了耶！」隔壁班女生不分?jǐn)澄业丶饨校驍辔业耐??！杆麖男ｉT外進來了！他要上場打球了！」

    周尚海要打的是你們班耶，可不可以忠心一點啊。

    我隨尖叫女的手勢看過去，老闆高大挺拔的身影正往我們排球場這邊走來，一身寶藍(lán)色體育服，所到之處都引起一陣尖叫。

    人中之龍。

    這個成語忽然從我心里蹦出來，我望著老闆有些遙遠(yuǎn)的身影，上場跟裁判點個頭，也懶得跟隊友們商量，率性地走到發(fā)球區(qū)，等等，他的動作？

    他竟然打算用高手式發(fā)球。

    不懂的朋友請看這里，排球發(fā)球分低手式和高手式，一般人通常會選用風(fēng)險低的低手式，因為容易控球，只有專業(yè)人士才會選擇殺傷力大的高手式，也就是把球拋到空中之后，再直線式地拍出去。

    裁判吹哨，宣布比賽繼續(xù)。

    雞窩頭一伙人全神戒備地瞪著老闆，眼睛連眨都不敢眨一下。

    老闆無聊地看他們一眼，隨手把球拋到空中，懶懶散散地拍了一下－－畢竟他剛起床嘛。

    球殺過去，伴隨著一陣旋風(fēng)，直接砸在敵方的場地上，發(fā)出像鳴槍一樣的轟然巨響。

    這種球，如果接了，會死吧。

    還有老闆你，為什么看起來完全沒使力的輕松樣??！

    敵對的人馬看了看被殺球砸過的地板，又看了看老闆，眼睛已經(jīng)變成死魚眼了。

    全場都忘記要歡呼，張口結(jié)舌地看著老闆把球籃搬過來，一球一球地發(fā)出去，像在發(fā)放傳單一樣輕而易舉。

    就這樣，在全校詭異的靜寂中，老闆一個人發(fā)了剩下的十一球，把比賽結(jié)束掉。

    裁判愣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想起要宣布我們榮獲冠軍，哨音一響，全校復(fù)甦，女生們像趕大拍賣的阿婆們，整團整團地包圍住老闆，你推我擠地想要藉機祝賀老闆，只差沒把他扛起來喊king了。

    在數(shù)百人的擁戴中，老闆面無表情。

    全班都過去歌頌排球隊員了，留我一個人站在空曠的休息區(qū)里，默默望著排球場上的熱鬧。

    嘿，為什么有種落寞感啊。

    感覺那個被所有人崇拜的老闆、那個排球高手、那個千萬富翁、那個此時此刻站得離我不到十公尺的人－－

    好遙遠(yuǎn)。

    現(xiàn)在這種情況，我就算使用暴力硬擠，也擠不到老闆身邊吧。

    我垂下頭，對著自己腳下那雙潔白的帆布鞋發(fā)呆。

    「死蟑螂！」某個人口氣很差地叫我。

    全天底下只有一個人會這么叫我。

    我走不過去，可是他會走向我。

    「老闆？」

    我抬頭，眼前的老闆身后還站著一大群女生，不過很明顯沒有人敢離老闆太近，她們稍微跟他保持了一點距離，站在后面像花癡一樣注視他。

    老闆連看都懶得看她們一眼，表情很不爽地邁開大步走向我：「你一個人站在這里發(fā)什么呆？」

    全部女生的視線聚集到我臉上，充滿羨慕。

    「我.....」

    「還不快滾去吃午飯！」

    一巴下去，我痛得抱頭，整個超級冤枉。

    女生們悄悄后退了一步，似乎有被老闆的粗暴嚇到。

    「老闆你干嘛打我啦？」

    「不知道！」老闆揪住我的衣領(lǐng)把我拖出cao場，咬牙切齒地?！缚茨阋粋€人站在那里，就讓我聯(lián)想到被拋棄的小狗！看了很不爽！」

    「被拋棄？」這個形容好奇怪?！咐祥洠矣譀]被你領(lǐng)養(yǎng)，哪來的拋棄？」

    「你找死！」這次直接一腳踹在我腿上，害我差點跪下去。

    歡樂的午餐時光，我悲壯的一拐一拐走出校門，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

    「張恆悅！我們等你好久了」元青和宅男站在那臺很閃、很閃的凱迪拉克前，朝我大力招手。「快點！再不走，等一下人群就會把我們的車圍住」

    那你們就叫老闆不要開這么閃的車呀。

    很可能是我的腹誹被老闆感應(yīng)到，老闆突然從背后給我一腳，讓我飛過去趴在凱迪拉克上。

    好多人在看，我都悲傷了。

    「這樣比較快」上車前，老闆很好心地解釋。

    我決定了，以后即使腿斷了也要拚命跑，因為不用跑的，老闆會踹人。

    站在車前，我很習(xí)慣性地拉開副駕駛座的車門，正要坐進去，元青的臉就突兀地出現(xiàn)在旁邊。

    「怎么了？」我的動作頓住，側(cè)頭看他。

    元青嘴角噙笑，笑容不懷好意：「.....以前周哥開車，都是我坐副駕駛座的，沒想到我竟然被你取代了」

    干嘛啊，講得怪怪的。

    「你要坐，可以讓給你啊」

    「不用了」元青搖頭，笑嘻嘻地坐到后座去。

    老闆像是沒聽見我們的對話，自顧找出cd放進去播，是周杰倫的【夜曲】鋼琴版，他很喜歡聽流行音樂改編成的鋼琴曲，尤其是【夜曲】這首，百聽不厭。

    元青的聲音很吵人地打斷鋼琴曲：「喂喂！要吃什么??？我們?nèi)ツ某裕俊?/br>
    宅男緩緩地，用他古腔古調(diào)的方式說：「鄙人并無意見，還請各位自行決定」

    「去吃日本料理好了，」看了老闆一眼，我順口就說，「老闆不是喜歡日本料理？我知道附近有一家超有名的店，叫養(yǎng)老乃瀧，我是沒錢去啦，不過我聽寧寧說非常好吃」

    有錢人的胃口大概都不會差太多吧。

    元青湊過來，好奇地看著我：「你怎么知道周哥喜歡吃日本料理？」

    「那天宴會的菜單不是老闆決定的嗎？通通是日式的耶，當(dāng)然看得出來」

    「我都不知道你也有觀察力這種東西」元青咧嘴笑我，換來我一陣亂打，我們熟起來之后就一直持續(xù)這種幼稚的相處模式，你罵我打，嘻嘻哈哈。

    「再吵就滾下去！」老闆一個緊急煞車，我整個人往擋風(fēng)玻璃撞過去，額頭腫一個大包。

    我都不知道還有這種揍人方法，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借玻璃殺人？

    「對不起，我閉嘴」我按摩著額頭，有夠痛的，簡直痛到燒起來。

    「我也閉嘴好了」人再白目，還是有極限的，元青訕訕地退回后座。

    不能跟元青吵嘴，待在車子里實在有點無聊，我趴在車窗想看看有什么好玩的，正好紅燈車子停下來，我就這么直接撞見那個老傢伙。

    曾經(jīng)騙了我十塊錢的算命仙站在一間廟門口，那間廟看起來很詭異，就是莫名的陰沉，很像武俠片里荒廢的古廟。

    但這不是我渾身發(fā)毛的原因。

    隔了一條馬路的距離，算命仙直勾勾地看著我，照理說老闆的凱迪拉克有做抗紫外線設(shè)計，車外的人不可能看得到車內(nèi)，但算命仙就是看到了，而且精準(zhǔn)無疑地和我對望，表情好像是在想些什么，想了一會兒突然眼露精光，用嘴唇跟我說起了唇語。

    我應(yīng)該讀不懂的、應(yīng)該不可能讀懂的。

    可是我還是讀懂了。

    lt;lt;你所重視的，將會失去；你所相信的，將會顛覆。gt;gt;

    那是什么意思，我完全有看沒有懂。

    綠燈亮了，老闆的車奔馳出去，把一切困惑甩在了無法追回的后方。

    如果這個時候的我，能夠不顧一切找算命仙問個清楚，或許，命運會有所不同，我也不會失去我最重要的人。

    可是，這個時候的我，偏偏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