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繁花紛飛，宛如天降花雨，年紀(jì)尚幼的喬依斯在花園中嬉戲。一隻有著稀少藍(lán)色翅膀的蝴蝶，驚喜的他追著蝴蝶跑，蝴蝶停在湖邊的花朵上吸食花蜜，他躡手躡腳的走過去，伸手要抓，卻因?yàn)橐乱o和枝葉磨擦驚動蝴蝶，蝴蝶拍翅而起，著急的他追過去，卻一腳踩空落入湖水之中。

    在水里拼命掙扎著，全身都是金屬零件的他們不諳水性，只能漸漸被湖水吞沒?？煲獪珥?shù)臅r候，一根棍子忽然出現(xiàn)在眼前，他連忙抓住棍子，一股力量將他拉回湖邊。

    「咳咳咳！」好不容易上岸的他拼命咳著，把嗆到的水咳出來。

    好不容易舒服點(diǎn)，他這才抬頭，看見救了自己的人。

    金光燦爛的金發(fā)有如太陽，湛藍(lán)色的眼睛有如天空，好像天空化做人形出現(xiàn)在他面前。

    他童言童語的問：「是天空先生救了我的嗎？」

    聞言，對方冰冷的臉龐有了錯愕的表情。

    「我不是天空先生?！?/br>
    「不是嗎？可是你長得很像天空呢?！?/br>
    小小的手想觸摸對方的金發(fā)，卻被硬生生擋在無形之墻外，讓小喬依斯好驚訝。

    「你不是我們家的人？」

    「我只是來看看幸運(yùn)的瑕疵?！?/br>
    「？」

    拋下這句話，對方轉(zhuǎn)身離開，小小的手試圖想留住對方，卻如飛走的蝴蝶一樣落空。

    他還沒和天空先生說謝謝。

    ＊＊＊

    睜開眼，喬依斯發(fā)現(xiàn)自己置身在殘破、充滿霉味的房間里。天花板斑駁，還有攀藤植物盤繞，墻壁也露出底下的磚瓦，但是屋內(nèi)的家具和窗戶打掃得十分乾凈，一旁的桌子上還放有水壺。

    眨了眨眼，自己不是死了嗎？

    摸著胸口，發(fā)覺異樣感，低頭一瞧，赫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胸口外嵌一顆無磁偶使用的電池，磁鐵發(fā)出微弱的磁轉(zhuǎn)聲。

    「醒了？」一具戴著眼鏡的斯文無磁偶走了進(jìn)來，手上端著熱湯，后面跟著一個金發(fā)藍(lán)眼的男人。

    喬依斯被男人的藍(lán)眸吸引，自己以前似乎見過一樣的藍(lán)。

    遙遠(yuǎn)的記憶里，他小時候遇到的天空先生眼睛也是這般藍(lán)。

    「你已經(jīng)昏迷兩天了?！狗畔聼釡瑹o磁偶遞給他水杯，「來，先喝口水?！?/br>
    喬依斯接過水杯輕啜幾口，滋潤乾燥的喉嚨。

    「現(xiàn)在的小孩子真是越來越可怕了，竟然連拔磁鐵這種事都做得出來，幸虧我們剛好經(jīng)過，你差點(diǎn)就沒命了?！篃o磁偶仔仔細(xì)細(xì)檢查他的身體和磁鐵狀態(tài)?！改愕拇盆F受損嚴(yán)重，我只能勉強(qiáng)用電池保住你的命。」

    他將電池的電力提供到磁鐵上，讓磁鐵暫時有力量運(yùn)轉(zhuǎn)，不至于停擺，但并非長久之計。

    畢竟不是磁力。

    「……何必救我……」喬依斯神色哀戚，「乾脆就讓我死了……」

    那一瞬間，惡夢衝了進(jìn)來，原本幸福歡樂的氣氛就被一群全副武裝、突然衝進(jìn)來的陌生人破壞。他們將他的父母殺害，眼前是父母驚愕無法瞑目的眼。他被強(qiáng)行拉進(jìn)惡夢中。拉法爾的腦中浮現(xiàn)當(dāng)年的惡夢。

    他不覺咬緊牙關(guān)。

    「算我多事。特里德，逐客！」

    「不要！」喬依斯想也不想的衝口而出，「我不想再給爸媽添麻煩……」

    「拉法爾少爺，反正空房也很多，我們收留他幾日也無妨。」特里德替他緩頰。

    少爺一定是想起當(dāng)年的事了……

    「既然如此，就將命還給我！」

    眨眼間，銳利銀光閃現(xiàn)。

    喬依斯驚恐瞪大眼，拉法爾則一臉錯愕。

    細(xì)長的劍刃刺在無磁偶身上，正中他的鎖骨位置。

    「特里德，你這是做什么？」拉法爾不敢相信自己的無磁偶竟為了一個膽小鬼違逆他。

    「拉法爾少爺，請您冷靜?！固乩锏碌穆曇粲兄蝗萃讌f(xié)的堅(jiān)持?！竼桃浪瓜壬菬o辜的?！?/br>
    「無辜？那我家人就該死嗎？少說這種搏取同情的話，我不吃這套！」抽出劍，拉法爾要特里德讓開。

    過去的夢魘猶如黏液般侵占他的記憶，耳邊不停回盪著當(dāng)年的悲鳴與哀號，就像一根根的針扎刺他的磁鐵。

    「不，我不會讓開的。」

    特里德眼神堅(jiān)定，拉法爾和特里德僵持著，最后，拉法爾悻悻收回劍。

    從小到大，特里德就是說一不二，要讓他改變心意比登天還難。

    「為什么？」喬依斯不解，特里德竟為了他這個素昧平生的陌生人違逆主人。

    「因?yàn)樯呛苷滟F的東西，必須好好珍惜?！固乩锏旅鴤?，幸好沒傷到零件。

    「……珍貴又如何，反正我知道自己活不久。」

    特里德沉默。

    喬依斯的磁鐵太過脆弱，就算靠電池勉強(qiáng)延命，也撐不了太長時間，更不用說磁鐵以極快的速度不斷惡化。

    「你們根本不該救我。」自暴自棄的說，喬依斯一點(diǎn)都不希望自己活著。

    活著只是折磨。折磨父母，折磨自己，只有痛苦，沒有任何好處。

    「假如你想死，我可以成全你?！?/br>
    拉法爾倚在門邊，眼神冰冷。

    動不動就將死掛在嘴邊，果然自私，與之相比自己的父母死得一點(diǎn)都不值。

    為什么是這種小鬼活著，而自己的父母卻要賠上命。

    「拉法爾少爺，可以請您別再刺激我的病人嗎？」特里德嘆氣。

    「……你忘了自己的主子是誰嗎？」

    「我是醫(yī)生，醫(yī)治病人是我的職責(zé)。」

    「……隨你便。」

    拉法爾轉(zhuǎn)身離開，特里德再度嘆氣。

    他家少爺有的時候真的很幼稚。

    「每個人都想要我死，爸媽一定也很希望我消失吧……」

    一旦累贅消失，父母就能過得更好了。

    現(xiàn)在這個病人也很棘手。

    不斷在心中嘆氣，他家少爺真的只會火上添油。

    「喬依斯，沒有人希望你死，我家少爺?shù)蹲涌诙垢?，他只是看不慣你不珍惜自己的生命?！馆p輕摸著喬依斯的頭，像是安撫孩子般?！改愫煤眯菹ⅲf不要再想尋死的事，好嗎？」

    喬依斯沒回答，但輕輕點(diǎn)了頭。

    「特里德，你什么時后學(xué)會胳臂向外彎了？」

    拉法爾沒有抬頭，語氣嘲諷的問送餐進(jìn)來的特里德。

    「……我也想請問少爺什么時后成了『天空先生』？」喬依斯意識不清的時候夢囈了幾聲，這讓特里德發(fā)現(xiàn)蛛絲馬跡。

    此話一出害拉法爾嗆到，臉色立刻漲紅。

    「那、那件事是意外?！?/br>
    當(dāng)年他去勘查索迪那家的地形為未來做準(zhǔn)備，經(jīng)過后花園時看見年幼的喬依斯，那個身有瑕疵，卻幸運(yùn)存活的小孩。

    喬依斯長相甜美，要不是早就知道他的性別，他也會認(rèn)為他是可愛的小女孩。

    視線不由自主的跟著他，看見他落水的那刻本想視若無睹，但他的表情宛如與幼時的自己重疊，痛苦又害怕，內(nèi)心經(jīng)過一番天人交戰(zhàn)，拉法爾連忙找棍子將喬依斯拉回來。沒想到對方竟然叫他天空先生，清澈的眼眸完全相信他是天空的化身，叫他不知所措。

    儘管只有極短的時間，幼小的身影就這么留在他心中，久久沒有消散。他不想探究原因，那會使自己變軟弱。

    當(dāng)他聽見喬依斯的夢囈，發(fā)現(xiàn)他還記得「天空先生」時，就好像許久未見的朋友依舊記得你一樣令人欣喜。

    「承認(rèn)并不可恥?！固乩锏孪蛩麍蟾孢@些日子他打聽到的消息，拉法爾頗為意外的皺起眉。

    他很早就調(diào)查過喬依斯的事，原以為被索迪那家捧在掌心的他過著一帆風(fēng)順的日子，沒料到與特里德的情報相左。喬依斯因?yàn)樗耐獗砗蜕僭S的女性特質(zhì)飽受欺負(fù)與嘲笑，并不如他想的順?biāo)?，更沒想到他竟然隱蘊(yùn)如此強(qiáng)烈的決絕性格，除了意外，還多了同情。

    同情……意思是他心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