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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清的哭泣持續(xù)了很久、很久,她的悲傷似乎從未得到紓解,那些眼淚好像也不足以道盡她的所有哀愁。葉樹年即便思緒混亂了好一陣子,那些想問的問題也早已在徐清的哭聲之中,被擊碎得散落一地。 葉樹年望著這樣異常脆弱的徐清,就是有千言萬語,也都說不出口了。他能做的,僅僅是伸手將掌心貼在徐清的頭頂,微微施力,用他最溫柔的聲音安撫:「辛苦你了?!?/br> 聞言,徐清哭得近乎崩潰。 后來,葉樹年攙著幾乎哭軟身子的徐清出了醫(yī)院,她宛若小女孩一樣,哭紅了鼻子,用袖子不斷擦眼淚,卻還是無法止住那些淚水。站在機車旁,葉樹年打開后座,把醫(yī)生開給徐清的藥放進去。關(guān)上后想叫徐清上車,要載她回家休息,可是她卻一直搖頭,怎么樣也不愿意上車。 「你不回家休息不行喔?!谷~樹年耐著性子哄她,徐清還是搖頭。 「徐清。」葉樹年喚著,語氣輕柔,「就算愧疚、難過,也要照顧好自己?!?/br> 「語馨在家……」半晌,徐清只啞著嗓吐出這么句話。 葉樹年一愣,然后點頭,「我知道了,先上車吧?!?/br> 機車緩緩地行駛于平穩(wěn)的大馬路上,徐清的手輕輕地環(huán)著葉樹年的腰,將身體靠在他寬闊而溫暖的背上。他們倆自始至終都沒有開口說一句話,只是沉默地由著寒冷的北風(fēng)刮過臉頰。 徐清總感覺這一刻似乎就是永遠了,在長得好像沒有盡頭的路途上,呼嘯過耳旁的風(fēng)聲、車聲,眼前轉(zhuǎn)換著的號志閃爍,他們?nèi)绱司徛匾苿又矝]打算停下來。就這樣,一路走到盡頭。 但是盡頭到底在哪里? 徐清在吳政萱逝世后,覺得一切其實就是盡頭了?;蛟S這些年來,她們沒有在一起,心里卻還是有著她的位置。徐清不敢保證吳政萱也是這樣,但至少自己是的。 要說自己過分也好,她就是無法真正將吳政萱放下。 也許到了將來,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到了葉樹年家后,他便詢問徐清要不要吃點麵,他可以去煮,待會也好吃藥。不過徐清搖搖頭,表示沒胃口,他只是頓了下,理解地點點頭,并請徐清先去坐著休息。 徐清聽話地坐在椅子上,葉樹年則是又突然想起什么,說要去附近一趟,讓她稍等一下,就匆匆抓著鑰匙又出門了。她一個人獨自待在房里時,轉(zhuǎn)頭四處看著葉樹年套房里的擺設(shè),簡單又整齊,暗自推測他的為人也許比想像中更一絲不茍。不經(jīng)意地,她也瞥見墻上掛的一張照片,忍不住被吸引了目光,起身湊近。 然后徐清呆住了。她定定看著照片,佇立許久…… 「抱歉,拖得晚了些,讓你一個人待在這?!谷~樹年約莫二十分鐘后才提著大包小包回來,氣喘吁吁地把東西拿了進去,卻也赫然發(fā)現(xiàn)徐清站在照片前。一轉(zhuǎn)頭過來看著自己時,淚流滿面。 「你和政萱,是朋友?」良久,徐清只問了這么一句話。 葉樹年愣住,一時沒有說話。 墻上的照片,是當(dāng)年還是高中生的他們所拍下的。照片里,吳政萱讓身穿制服的葉樹年背著,得意地一手勾著他的脖子、一手囂張地比ya。她笑得率直開朗,他則笑得無奈。 那是一張,很久很久以前的照片,卻也是最珍貴的畫面。 吳政萱十七歲那年的笑容,就這樣凍結(jié)到現(xiàn)在了。 「我們一直是朋友?!棺詈?,葉樹年回答道。 徐清閉上眼,倏地蹲下身,嗚咽地哭出聲了。 葉樹年將袋子放到桌上,里頭都是食物,不是即時品就是飲品,多是舒跑。他買的這些都是要給徐清的。不過現(xiàn)在他的心情也很復(fù)雜,知道現(xiàn)在說什么都不妥。關(guān)于事情發(fā)展到這,他更是從沒有料想到。 的確世上有許多巧合,只是他沒想到這種令人錯愕的巧合還是發(fā)生了,甚至是發(fā)生在自己的身上。 「先起來吃點東西吧?!谷~樹年短暫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后,走到徐清身旁,輕聲說著。 徐清還是抱著膝蓋,泣不成聲。葉樹年蹲了下來,伸手碰了碰她的肩膀,「徐清,她走了,哭不是唯一辦法?!?/br> 「我不只一次……」徐清的聲音顫抖,話語支離破碎,他聽不太懂。 「我不只一次想跟她走……」徐清抬起頭,滿臉淚痕,睫毛上都是淚珠,「我真的想過要跟她走……」 葉樹年愕然,他從徐清的眼中看到了不容懷疑的堅定與悲傷。 「你這樣,她看了也不會放心?!谷~樹年沉沉地說。 「我想她,好想好想。」徐清眼淚成串,悲痛欲絕的神情,恰如當(dāng)年的吳政萱。 「我就不想嗎?」 徐清呆住,他則皺起眉頭。 「我也想她,可是我為了她活著,為了她所以還站在這里?!谷~樹年深吸了口氣,「她是你重要的人,對我也是。但就是因為這樣,我正在替她度過這些她再也無法經(jīng)歷的生活。」 徐清沉默。 「所以不要再有這些想法了。還是把她沒能來得及活過的時光,補回來吧。更何況她最在乎的還是你,她不會希望你這樣的?!?/br> 「你怎么知道她還在乎我?」徐清苦悶地笑。 「每個禮拜我們至少都見一次面?!谷~樹年和緩了語氣,「她都會提到你?!?/br>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了嗎?」徐清茫然。 「在我們認識前,我都沒有見過你,政萱也沒和我說過你的名字,只是知道有這么一個人而已。」 徐清這才點頭,有些無力,「那你一直知道我們的事,對嗎?」 「……嗯?!?/br> 「你覺得我可惡嗎?」 葉樹年看她,答道:「政萱口中的你,一直是很好的女孩,從來也沒跟我說過你可惡。我一直都和她一樣,所以不覺得你可惡?!?/br> 徐清嘆了口氣,眼眶再度泛紅,臉頰旁滑下了一行淚,最后匯成了一條悲傷的長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