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琳，你不回來玩大跳繩嗎？」

    忽然聽見語娟的聲音，紫琳心驚，轉(zhuǎn)頭笑了笑：「抱、抱歉，我這就回去。」

    只是甫一轉(zhuǎn)身，卻發(fā)現(xiàn)語娟似乎被甚么吸引了，停在了原地。

    司令臺旁的一對男女，女生一手拿著跳繩，雙手抱胸，瞪視著男生，神情充滿女王般的傲氣。反觀男生只寵溺地看著她，笑笑說了一些話。

    「沉浩喜歡她很久了?！棺狭盏溃杆运艜Ｍ隳芎吞炱碓谝黄?，這樣他才有機會?！?/br>
    語娟沒有回應(yīng)，于是紫琳偷偷轉(zhuǎn)頭看了她一眼，只見語娟依舊靜靜凝望她們，不過，脣邊卻輕輕漾起一抹笑。

    總覺得這樣一直不說話也尷尬，所以紫琳小心翼翼地問了她一個問題：「那個啊……你昨天感冒是因為依玲嗎？」

    嘴角的微笑消失了，語娟有些愣愣地看向紫琳：「你……是聽誰說的？」

    「聽那群女生說的，可是我還是不太相信……」紫琳心虛說，因為沒有證據(jù)就指控依玲，她可能又會被沉浩責(zé)備……

    「沒事的，依玲她沒有對我做甚么?！?/br>
    「真的嗎？因為你很少請假，所以我有點擔(dān)心?！?/br>
    「只是天氣太冷了，我想是太久沒生病了?！顾p輕笑著，「只要是人都會感冒的啊。」

    「而且，我反而要跟依玲說謝謝呢。」

    「這甚么？」看著女生將一個袋子拿給自己，還說了謝謝，依玲冷冷問。

    「你的運動衣。」語娟微笑道，「我洗乾凈了，謝謝你。」

    坐在位子上的依玲頓時站起身，不屑地瞪了她一眼：「誰告訴你這是我的？你覺得我會這么好心借你？」

    「我知道了，是沉浩告訴你的對吧。」

    似乎是被說中了，她垂下臉，微微點了下頭。

    將書包背在身上后，依玲就接過她手上的袋子，甚么也沒說，便轉(zhuǎn)身往教室門口走去。

    「等、等一下?！拐Z娟趕忙叫住了她。

    被叫住的她回過頭，依舊露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問：「還有甚么話要說嗎？」

    看見語娟一臉遲疑的模樣，依玲抿了抿脣，語帶有幾分猶豫說：「我也有話跟你說，所以換個地方吧?！?/br>
    在旁看著語娟乖乖跟著依玲走出教室，紫琳忽然擔(dān)憂了起來，跑到沉浩面前說：「她們一起走出去了耶?！?/br>
    背起書包的沉浩這時只是朝身后瞥了一眼，看著兩個女生的身影一起消失在了教室后門，隨之轉(zhuǎn)過頭，向一臉擔(dān)心的紫琳說：「如果擔(dān)心你就偷偷跟在后面不就好了。」

    「可是……偷窺不太好吧？」眉毛微微下垂，她以一種暗示性的真誠眼神望著他。

    當(dāng)然明白那是甚么意思的沉浩，淡淡地嘆了口氣，隨之揚起一抹笑說：「你欠我一次?！?/br>
    「好啦好啦，那么趕快走吧！」她回以一個燦爛的笑容，就急忙走向教室門口。

    沉浩隨后才無奈地緩緩跟上。

    一路跟著依玲走下樓梯，語娟卻對她走的路線越感熟悉。

    一排關(guān)了燈的教室外。

    一道老舊的學(xué)校外墻。

    一條石磚鋪成的道路。

    這是前天莫辰帶她來的地方，也是她們潑她水的地方。

    兀的，依玲停下腳步，轉(zhuǎn)身看向語娟。

    被這么冷冷注視，語娟也忽然感覺緊張了起來。

    依玲先是側(cè)過身冷然看她幾秒，便開始環(huán)視四周，就連天空也抬頭望了幾眼，最后才低下頭，望著地面，低聲道：「你不生氣嗎？」

    「??？」語娟一臉愣然。

    見她似乎真的不明白在說甚么，依玲輕輕嘆了口氣，說：「在那么冷的天氣被迫淋兩桶冷水，一般人都會生氣吧？」

    聞言，語娟不知所措地乾笑幾聲：「是有點……不過那也是沒辦法的，因為我的個性就是這樣，你會討厭我也是當(dāng)然的。」

    「你們兩個真是一個樣?！顾Τ雎?，像是諷刺，又像出于無奈，又或是一種責(zé)備，負(fù)面的意味多于正面，「你難道從沒有好好思考過我為甚么這么討厭你？為甚么就算他已經(jīng)在我的身邊，我也依舊對你充滿敵意，你從來都沒想過嗎？」

    問號在寒涼的空氣里敲出斥責(zé)的回音，她臉上的笑意在一瞬間消失無蹤。

    「我以為你很聰明，但為甚么偏偏對愛情會這么遲鈍呢？」她苦笑，「就算被無情淋了冷水，也還是沒有醒悟。你知道我為甚么會這么對你嗎？」

    望著那雙隱含悲傷的神情，語娟像被定住似的，胸口忽然變得有些沉重，像有甚么哽在喉嚨里似的，說不出口。

    「如果你那時反駁我，我就不會潑你，但你沒有?！顾逃〖又刈詈笠欢卧挼恼Z氣，「你還是一樣，覺得自己比不上我，覺得自己配不上他，還是和以前一樣懦弱，甚至還乖乖發(fā)誓絕對不會喜歡他。」

    「你覺得喜歡一個人只要發(fā)誓就不會喜歡上嗎？你有沒有想過，要是天祈是真的喜歡著你，該怎么辦？難道就真的無情拒絕他？」

    「你們是兩情相悅耶！從以前到現(xiàn)在都是，但你們?yōu)樯趺茨敲吹纳?，一昧的覺得對方不會喜歡自己，覺得自己不夠好。讓我有機會在你們之間從中作梗?！?/br>
    「為甚么你們兩個就不能都勇敢一點，有自信一點，為甚么要繞這么一大圈，連彼此最重要的回憶都差點失去了。為甚么……」說著說著，鼻子一酸，依玲就感覺眼眶涌起了某種熱液。

    看著她的眼眶漸漸紅了，語娟也愧疚地不知該如是好，只覺周圍的空氣下降了幾度，寒意襲上心頭。

    另一邊，偷偷跟來的紫琳和沉浩則躲在墻后，剛開始雖然聽不太清楚，但隨著依玲越說越大聲，紫琳的臉上也不自覺流露了一絲哀傷。

    「反正都這樣了，我就告訴你吧?！闺[忍想哭的衝動，她冷冷地說；「國小時欣欣傳給你的，她和天祈的聊天內(nèi)容是我要她傳的，因為我要讓你以為他不喜歡你，好讓你不要有想向他告白的念頭?！?/br>
    「還有，我們會交往也不是彼此相愛，一直都只有我一個人在單戀他，那時他沒有心儀的對象，所以我跟他說等你有喜歡的人就可以跟我分手，所以試著跟我交往看看好嗎，從來就不是兩情悅?！?/br>
    語落，停頓了會，她再度開口。這次的語氣不再如剛才那般激動，而是懇切地，深切地，真的希望她能聽進去，能夠醒悟──

    「所以一直以來，他喜歡的人就只有你，而且從很久以前就喜歡上你了?！?/br>
    「你不只是第一個，更是唯一一個人被他喜歡過的女生?！?/br>
    ──不只是第一個，更是唯一一個，知道嗎？

    被那雙哀傷的美眸凝住，語娟依舊一動也不動地站著，但腦里海里卻有一道溫柔清朗的聲音數(shù)度響起，最后沉沉地沒入心湖，融化了一直以來冰封心底的霜雪。

    宛如時光倒轉(zhuǎn)，那些以為會隨時間被淡忘的細(xì)節(jié)，竟在這一刻一一將畫面的空白補滿。

    天空是沉重的鉛灰色，厚重的烏云遮住了天上所有的陽光，讓周圍花草樹木的色度都下降了一階。

    視線因為雨水而顯的不是那么清明，但淋在身上的冰冷與重量，落在地上的嘈雜與紛亂，卻讓聽覺和觸覺變得敏感了起來，

    在那個大雨淋漓的傍晚，擁抱她的溫度，在她耳畔驀然響起的聲息，那么那么地溫暖，時至今日都仍刺激著她的淚腺，讓她不忍卒讀。

    為了這句話掉多少次的淚？

    又要流下多少淚水才能將這句話從心版上洗去？

    可是，到頭來卻發(fā)現(xiàn)，那是她一輩子都無法忘懷的一句話。

    不可能忘得了，自己曾傻傻奢望過的一句話，如今卻是狠狠刺傷胸口，再一次歸類在了遺憾與懊悔的回憶欄位里──

    『我喜歡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