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15-2
化妝間。 幾個女職員在鏡前補妝,其中一個涂著口紅的女生,抿了抿脣,說:「你們聽說了嗎,王秘書今天辭退了?!?/br> 「真的嗎,我怎么不知道?!沽硪粋€在鏡前整理捲發(fā)女生,驚呼道。 「我是今天去送報表,看到她收拾東西才知道她要離開了。」 「不意外啊,林總當(dāng)初只是看她漂亮吧,現(xiàn)在老大不小了,也該看膩了,全公司誰不知道他們倆有一腿。我現(xiàn)在只希望下一個秘書能不要像她那個高傲,總是仗著林總向我們頤指氣使?!拐驹陂T邊的女生,收起餅盒,冷道。 隨后也有不少女生開始接著抱怨那名秘書的惡行惡狀,直到其中一個女生忽然問:「對了,聽說今天行銷部新來的那個男生蠻帥的,你們見過了沒有?」 話題一轉(zhuǎn),女生們的語氣頓時從埋怨轉(zhuǎn)為興奮。 「我也聽說了,雖然還沒見過他,但挺年輕的,聽說還是留美回來的?!?/br> 「真的嗎,條件那么好,如果家世也很好,我就要主動出擊了。」捲發(fā)女生向鏡子微笑,露出一抹自信。 「得了吧,如果他家有錢,干嘛還要來這家公司當(dāng)個小小的員工。」 「而且就算他真的有錢好了,也要他看得上你吧,有錢人不都講究要門當(dāng)戶對。要是我就不會嫁富二代,不但要忍受小三,還有一堆豪門的繁文縟節(jié)要記,不先得憂鬱癥才怪?!?/br> 「如果到時有貴公子送名牌、送鑽戒,看你還能不能像現(xiàn)在這么灑脫?!箳园l(fā)女生諷道,言下之意就是在說她是酸葡萄心里,因為根本也不會有富二代追你這種貨色。 話鋒一轉(zhuǎn),話題立刻也從新進的男職員,轉(zhuǎn)到了嫁入豪門。直到休息快結(jié)束,幾個女生才紛紛離開化妝室。 一整天下來,身為第一天來上班的新進員工,天祈只是看看資料雜志,偶爾起身隨處走走,熟悉環(huán)境。帶他的主管似乎也很忙,沒甚么理他,所以只能自己找事做。 這間分公司的裝潢非常氣派,比美國的總公司還要金碧輝煌,儘管他對建筑設(shè)計沒什么概念,仍看得出一定砸了大錢在裝潢上。 「davion,下班后要一起去喝一杯嗎?」下班時,一位男同事走到他的座位旁,「我們每週五都會出去喝一杯,要來嗎?」 davion是他的英文名字,他們似乎習(xí)慣稱呼彼此的英文名字,所以他就說了以前在臺灣常用的英文名字。如果是在美國,因為臺灣人不多,都直接叫他的姓mr.hu,但現(xiàn)在全公司那么多姓胡的,一定要另外想個英文名字。 抬起目光,他抱歉一笑:「我今天晚上有事,下次吧。」 「女朋友喔?!鼓猩{(diào)侃道,但他只是笑而不答。 「好啦,也不勉強你一定要來,只是那些女同事可能要失望了?!顾蛉ふf完,就轉(zhuǎn)身離開了。 收拾好東西,事實上也沒什么東西,他就跟著一些同事搭電梯離開了。 昏黃的燈光下。 餐點彷彿都裹上一層暖度,烘托出某種美感。 義大利麵的餐盤反射出晶亮的光芒,籃子里的可頌麵包的色澤也更加濃厚了些,在燈光的暈染下格外精緻。 天祈坐在角落的位置,看著進門的客人越來越多,不到晚上七點就已經(jīng)坐滿,看來生意不錯。 昨晚,彥丞臨走前給了他一張寫有地址的紙條,要他下班后來這吃飯,說連位子都訂好了,要他最好來吃吃看。原本他還蠻感動彥丞終于變溫柔了,居然會這么用心先幫他訂位,直到到了才發(fā)現(xiàn),沒訂位根本進不來。 不過,這家酒館真的很不錯,裝潢獨具風(fēng)格,是走溫馨小屋的路線,和他以往在美國走龐克風(fēng)路線的酒館不太一樣,就連老闆也很開朗熱情,認(rèn)得出那些是熟客,那些是第一次光顧,而且對待男性顧客比女性還要親切。 為他點餐時,老闆非常熱情地叫他帥哥,一隻手甚至搭上了他的肩。天祈一開始還不以為意,只是聽著他親切地介紹店里的招牌,直到無意間瞄到了他的右耳戴了一只耳環(huán),才忽然驚覺不妙。 老闆是個看起來有練過的中年男性,手臂的肌rou非常緊實,看起來是個……三個英文字,g開頭的。 幸好又有客人進來,而且是一群帥哥,老闆才暫時告辭他這桌,去歡迎另一桌。 咳、咳……在此聲明,他對性向這種事并沒有任何偏見,朋友中也不乏有同性戀和雙性戀。因為誰愛上誰本來就沒有一定標(biāo)準(zhǔn),重要的是感覺,是feel! 堅定信念后,再來看看這家酒館,還是能處處看見老闆的用心,有拍照區(qū)、留言板,食物也很美味,不知不覺盤子就空了。 吃完義大利麵后,他緩緩啜飲了一口飲料,這時,燈光忽然暗了下來。 昏暗的程度只能隱約看到食物的輪廓,根本無法看清食物,以至每個人都停下動作,安靜了下來,朝此刻唯一的亮光處望去。 加高約十公分的半圓木舞臺上,正坐著一男一女。男生彈奏著木吉他,女生則是電子琴,這是一段聽起來平靜而簡單的旋律。 像是歌曲的前奏,平淡而簡單,一下子就結(jié)束了。 但── 一道平緩而優(yōu)美的歌聲卻在趨于靜默的此刻里── 綻放。 不是多么空靈的歌聲,也不帶精湛的歌技,是很舒緩且柔美的女聲。沒有爆發(fā)性的張力,但卻有足以唱入心坎的悅耳。 只是聲音的主人卻始終沒有出現(xiàn)在舞臺上,臺上的男女始終很專心地彈奏手中的樂器,沒人開口唱歌。 直到來到第二次的副歌,燈又全暗了,但隨即又亮起了一束光。 只是這次光束落下的位置不再是舞臺,而是吧檯那。 那一刻,掌聲響起,只見一名樣貌秀氣的女生,拿著麥克風(fēng),邊唱邊緩緩走上了舞臺。 透膚的鉤花白色上衣,露出白皙的雙肩,再配上一條淡粉色的紗質(zhì)短裙,透出一股優(yōu)雅恬靜的氣質(zhì),但又不失少女的甜美。 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停在女生身上。 一頭未經(jīng)染燙的黑色直發(fā),襯的她的肌膚更加雪白。一身淡色系衣著的她在光芒照耀下顯得更加耀眼奪目。 令人捨不得移開目光。 ………… ……………………………… …… 「這是語娟駐唱的酒館,正好明天是她的班?!?/br> 臨走前,彥丞將寫有地址的紙條塞給了他,「位子我已經(jīng)幫你訂好了,說你的名字就好。」 被硬塞入紙條的人露出一臉疑惑,像沒懂似的,讓彥丞無奈地嘆了口氣:「別告訴我你這次回來就只是為了工作,我才不信咧?!?/br> 一時,他只是默認(rèn)似地笑了,但很快又反應(yīng)過來說:「看看老朋友也是我回來的目的之一啊!」 「是嗎?」他狐疑地問,隨之語重心長地說:「你很想見她吧。」 「如果不敢面對她,這是能在遠處看她的機會。比起看老朋友,你應(yīng)該很想看看自己的初戀十年后會變成甚么樣的女人吧?!?/br> 語畢,打開大門,正要踏出去,卻又忽然想到甚么似的,他轉(zhuǎn)頭回望了天祈一眼,開玩笑地說:「誰曉得呢,說不定你看到她后,會再度愛上她也說不定?!?/br> ………… ……………………………… …… 此時此刻,望著站在舞臺中央的女生,天祈看的出神。 離開臺灣后,他換了手機號碼,也不再上即時通,不告訴任何人新家的地址與電話,徹底斷了與臺灣所有的聯(lián)系,就算如今有不少社群網(wǎng)站可以搜尋到他們的現(xiàn)況,也會忍住好奇不去搜索,深怕會因為思念衝動地買下機票搭。 因為有次當(dāng)他匯完錢后,才忽然驚覺自己訂的不是往上海的機票,而是回臺灣的,被老哥唸了一頓。 十年了。 不知不覺已經(jīng)十年了。 以為時間會沖淡一切,以為自己早已不會再去想念,可是當(dāng)現(xiàn)在與過去重疊,心中就會涌起nongnong的思念與懷念。 淡粉色的制服上衣和百褶裙,微笑時總會顯的有些靦腆。 鉤花的純色上衣和紗質(zhì)短裙,歌唱時展露的大方與耀眼。 褪去了過去的稚氣與青澀,十幾歲的文靜少女,成長為如今二十幾歲氣質(zhì)美女,五官變的更加端莊而秀氣,身材雖依舊纖瘦單薄,但似乎長高了些,一雙膚色勻稱的白皙雙腿吸引了不少男生的目光。 音樂停了。 立時贏得不少的掌聲。 隨著燈光亮起,女生向臺下的觀眾深深一鞠躬,隨之站直身說:「謝謝大家今天的光顧,我是今晚的駐唱joanna,剛才演唱的那一首是『想念』,接下來要帶給大家的是──」 語音一落,樂聲再度響起,女生又接著唱起一首英文歌。整場下來,她并沒有說很多話,只有中途吉他手在調(diào)音時,自我介紹了下,待調(diào)好音又繼續(xù)唱。直到大概唱了五、六首,吉他手和琴鍵手都接過麥克風(fēng)說了幾句,整場表演才畫下了句點,酒館也才又回復(fù)到剛才熱絡(luò)的氣氛。 注意到有人拿著皮包走向吧檯,老闆很快就到收銀機前。 看著男生從皮包里掏出幾張鈔票,他笑問:「食物還ok吧?」 揚起一抹笑,他說:「delicious!」 聽見這句讚美,老闆再度一笑,將找的零錢遞給他。 接過零錢,他故作自然地問:「每個禮拜五晚上都有表演嗎?」 「是啊。」老闆笑答,「不過今天本來是小米的班,joanna只是代班,平常她只接假日的班?!?/br> 「這樣啊,joanna在這駐唱很久了嗎?」 聞言,老闆笑了笑,說:「她還是大學(xué)生時就已經(jīng)在打工了,和我姪女是同班同學(xué),只是她本來是來做服務(wù)生的工作,因為這里離她們的學(xué)校比較近,放學(xué)后就可以直接過來?!?/br> 「那是怎么……」 「你想問她怎么會當(dāng)上駐唱?」似乎已經(jīng)料到他的疑惑,老闆回答:「有次駐唱臨時打來說不能過來,說讓joanna代唱,說joanna會唱得很好。雖然當(dāng)時很懷疑她的實力,而且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不可能在這么多人面唱歌。你剛剛看她的表演也看的出來吧,她不會炒熱氣氛,因為她本身就個挺安靜的女孩子,但我這很多客人都是為了看表演才來的,臨時說表演取消搞不好會有客人很生氣,所以就抱持著孤注一擲的想法讓她上臺唱了?!?/br> 驀地,他的笑容變得柔和了起來。順手拿起一旁的抹布開始擦拭桌面,他邊擦邊說:「沒想到卻意外地引起了客人的回響,不少熟客都在詢問什么時候有她的班。雖然她不像我們店里的其他歌手懂得炒熱氣氛,只是靜靜唱著自己的歌,也不多話,但她的表演卻仍然受到了不少客人的喜愛,覺得她的歌聲非常療癒人心。還有就是,她很漂亮,能夠吸引不少男客人!」 爽朗的笑了幾聲后,他繼續(xù)說:「原本大學(xué)畢業(yè)后,找到一份正式的工作她就要辭去這里的工作,是我懇求她留下的,說一週來唱一次也好,因為有不少熟客都是衝著她來的,特別是男客人。」 「那她除了在這駐唱,主要是從事甚么工作?」天祈問。 「怎么,想追她?不然怎么會問這么詳細?!?/br> 「沒甚么……就只是好奇,好奇!」 只是還沒回答,一群學(xué)生正好也來結(jié)帳,待他們結(jié)完帳,老闆才回過頭向天祈說道:「她畢業(yè)后就到一家外商公司上班,幾天前辭職了,所以今天才有空來代班。」 「辭職?」 「為甚么辭職我也不太清楚啦……來了!」聽見有客人在叫他,老闆立刻應(yīng)了一聲,「抱歉,表演結(jié)束后就比較多人結(jié)帳。joanna都是固定接禮拜六晚上的班,喜歡就再來光顧吧!」 「好,會的。」收到老闆的眨眼一笑,天祈也不禁會心一笑說。 離開前,瞥見門口左手邊的留言區(qū),他順手撕起小桌上擺著的便利紙,寫下了一句話,就貼上留言板,最后轉(zhuǎn)頭看了眼最里面的半圓舞臺,才面帶微笑地走出酒館。 「老闆?!?/br> 聽見這一聲溫和的叫喚,正目送一對客人離開店內(nèi)的老闆立時回頭,就看見一名戴著鴨舌帽的女生。 下了舞臺的她,此刻只穿著七分牛仔褲和灰色的連帽外套,不仔細看還認(rèn)不出來她就是剛才站在舞臺上的歌手。但儘管衣著如此樸素休間,仍給人一種淡漠的內(nèi)斂氣質(zhì)。 見他轉(zhuǎn)過頭,語娟頓時露出一抹微笑:「老闆,因為錄取上了之前說的那家外商公司,所以之后……」 「我知道啦,放心!你以后只要一週來一次就好?!惯€未說完,他已咧開嘴而笑,「所以你是進了他們的人事部嗎?」 「我沒進人事部。」她失笑,「他們說人事部已經(jīng)不缺人了?!?/br> 「那是……」 「他們說總經(jīng)理的秘書最近正好辭退了,就把我推薦給他們的總經(jīng)理,沒想到就被錄用了?!?/br> 「那薪水應(yīng)該比待在人事部高吧?!?/br> 「是?!?/br> 「那很好啊,我覺得你很適合當(dāng)秘書!」他大笑了幾聲,然后像是忽然想到甚么事,旋即說:「對了,剛剛有個客人對你好像有意思,在問你的事情,而且長的蠻帥的,連我都忍不住心動了!」 「是嗎?!顾瓚?yīng)了一聲,見她沒甚么興趣,老闆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偶爾也該愛自己一下,趁還年輕時好好談一場戀愛,青春是很短暫的?!?/br> 她沒有回應(yīng),只是維持著一抹淡然的微笑,因為這不是老闆第一次對她說這些話,早就聽他說過好幾次了。 隨著又有不少客人來結(jié)帳,語娟向老闆說了一聲,便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不過,臨走前仍不忘看一眼門口的留言板,看看剛剛有沒有客人留話給她。 一面裝飾精巧的黑板上,貼滿了各色的便條紙。 女生的視線恰巧落在最上面那張署名給她的便條紙。這刻,看見上面那一段文字,她的脣邊隱隱彎出了一絲淡淡的弧度…… tojoanna: youareasbeautifulasaonight. bydav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