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過一個月左右的治療，語娟總算可以步行自如，走起路來也不會再一拐一拐的。只是在完全痊癒前，還是得避免劇烈運動，也不能穿高跟鞋，以防再次扭傷。

    但由于終于不再需要天祈每天接送，她可以自己搭車去公司。只是，正以為可以回到正常的生活，下腹傳來的腫脹感，仍讓她一整天坐立難安，每兩、三個小時就得去一次洗手間。

    雖然不像有些女孩子，生理期來會痛到舉步難行，但仍會感到有些不舒服，也比平日還要容易感到疲憊，不過也就只是第一天。而今天偏偏就是第一天。

    當語娟進去洗手間的隔間沒多久，兩個女同事正好進來補妝。一開始不以為意，直到認出她們是業(yè)務部的人，其中一位偶爾會送文件來副總室，多少有些認識，便不敢貿(mào)然走出隔間，怕被冠上偷聽的罪名。

    特別是當她們談到關(guān)于自己的評論，更是不敢推開門。

    「你覺得公司這次會升誰當業(yè)務部的副理啊？」

    「李仁哲吧。」

    「你也這么覺得？」

    「因為他是同期里業(yè)績最好，又最很受經(jīng)理信任，就算不是現(xiàn)在，之后也一定會升的?！?/br>
    「而且長得也很好看！」另一個女生補充道。

    聽見她那毫不避諱的稱讚，另一個似乎已經(jīng)習以為常，「是啊，如果你再不積極一點就沒機會了。」

    「我也想啊，但他對女生的態(tài)度都很冷漠，除了……」似乎是想到甚么厭惡的事，她不再說下去。

    「你是想說副總新聘的那個秘書？」

    一語中的，女生的怨氣忽然上來，忍不住抱怨：「我真搞不懂耶，公司里那么多條件比她好的女生，為甚么偏偏是她？而且他們又不同辦公室，應該是沒甚么交集，為甚么對她的態(tài)度就不一樣？」

    「搞不好他們很早以前就認識了也說不定。而且聽其他同事說，她這陣子腳扭傷，每天都有一個男生接她上下班?！?/br>
    「既然有男朋友，就更不該纏著其他男生不放吧？」她鄙視道。

    「不一定啊，搞不好那個人只是想追她，不然李仁哲又怎么會那么積極呢？」

    直至一分鐘過后，隨她們的談話聲跟高跟鞋踩踏地板的聲音一起走遠，語娟才緩緩走出隔間。

    將手洗凈后，望見鏡中自己清晰的容貌，原只想整理衣著和妝容，卻在想起她們剛才的對話時，不自覺發(fā)愣。

    半分鐘過后，才收回心神，走出洗手間。

    「你覺得是我故意拿走的？」

    坐在辦公公椅上的女生抬起目光，望著站在她眼前的語娟說。雖然她是坐著的，但那近似質(zhì)問的眼神，仍不免給人壓迫感。

    「不是，只是覺得你可能會不小拿到了。」她澄清。

    午休時間一過，原想準備羅姊下午開會要用的文件，但怎么找都找不到。

    回顧昨天從羅姊手中接過文件至今，只有一個人女生是進來拿文件出去的，而且好巧不巧，就是早上那位在洗手間稱讚李仁哲長得很好看的女同事。

    經(jīng)幾番猶豫，見再過一個半小時會議就開始了，在心中權(quán)衡一番后，她還是決定拖著不舒服的身子到業(yè)務部。

    「意思還不是一樣？」她笑道，「但我可以跟你保證，我沒有拿，不信你可以自己找找。」

    她坦然說，同時將自己連同辦公椅一起往后方推了一點，空出一個位子給她翻找。一時之間，引起了不少業(yè)務部其他人的側(cè)目。

    稍微掃視了她的桌面，確實沒看到有那份文件的蹤影，不然不會那么肯定地說自己沒有拿?？墒牵瑒邮址揖湍苷业玫絾?？

    連是不是她拿走的都不確定，就算真是她拿的，有大半的機率是不會放在自己辦公的地方。

    從她身上找到的機率過于渺茫，語娟一開始就很清楚。

    所以──

    她來這里，并不是要為了賭那樣的機率。

    「好意思了。」她禮貌說，隨后走到桌前，拉開抽屜翻找。

    一進到這里，她目光率先搜尋的，就不是現(xiàn)在所處的這個位子，而是更右邊一點，那個給她無比肯定答案的人的位子。

    甚至比肯定更加篤定。

    與曾給她那樣回答的人有如出一轍的語言溫度，宛如時間在片刻流轉(zhuǎn)到了過去的那個點，在她的內(nèi)心重現(xiàn)了最相似的觸動。

    那份觸動的保存源自于定點的延伸，無數(shù)點相連最后而成一線，證明了那句絕非玩笑。

    『聽你這樣說，好像如果我遇到困難，你一定會幫我似的?！?/br>
    『我會啊?！?/br>
    她所賭的，就是能不能不只是觸動，連時間的證明都是一樣的呢？

    當男生的聲音自身后響起，漫過空氣，清楚地傳進她的耳里。不只是坐在辦公椅上的女生瞪大了眼迅速轉(zhuǎn)過頭，其他人這時也不再像剛才只是側(cè)目偷聽，都直接順著聲源望去。

    蹲坐在地上，翻找著最下層抽屜的女生，倒是慢了一拍，過了一秒才緩緩站起身，轉(zhuǎn)過身望向身后。

    男生半舉著一份亮藍色的文件，站在角落擺放文件的玻璃書柜前。

    望見他的嘴角那一絲淡淡的笑容，以及那一份文件，女生抿起脣，向他恍惚地點了下頭。

    見他朝自己走來，女生趕緊走出辦公桌。

    他正好走到她面前：「可能是一拿來就放進玻璃柜里，所以沒注意到有不小心拿到羅姊的文件?！?/br>
    辦公椅上女生的表情，這時也從原先的吃驚轉(zhuǎn)為羞愧，最后露出一絲憤怒。

    「這份文件應該很急吧，趕快拿回去吧?！?/br>
    看見他將文件遞向自己，明明是很急著要找到的東西，但卻在此時覺得那封面的顏色鮮艷得過于刺目。

    早上在洗手間隔間里頭聽到對話，至今仍縈繞在她的心頭。

    關(guān)上水龍頭，望見鏡中只畫淡妝的自己，沒有驚心動魄的艷麗美，也沒有凹凸有致的姣好身材，全身上下樸素淡雅。甚至因為今天生理期來，臉色看起來有些蒼白。

    ──我真搞不懂耶，公司里那么多條件比她好的女生，為甚么偏偏是她？

    連她也不明白。

    「謝謝?！挂惶ы?，望進他此刻澄澈明亮的眼底，她向他感謝地笑了。

    是時候該看清他眼底隱藏的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