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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啊天祈,我也是昨天才知道你爸后天會回臺灣一趟,但只會待一個晚上,他這邊工作也很多,隔天一早就會離開了?!?/br> 前幾天,接到那通飄洋過洋的告知,已經(jīng)驚訝過的天祈只有向采靜微笑地說了解。 反正他也很久沒見到爸了! 可是,就是太久沒見,才是一大問題。 「爸,你要先去洗澡嗎?」脫鞋后,天祈笑問前方的人。 「等會吧,我想先休息一下,年紀(jì)大了時差很難調(diào)?!购该撓铝送馓?,直接坐在沙發(fā)上。睜著疲憊的眼,環(huán)視了一圈客廳,他說:「沒想到你一個大男生住,房子還蠻乾凈的?!?/br> 聽見這聲稱讚,天祈只是訕訕然笑了,不敢說自己前天緊急call清潔公司過來,就怕胡父看見他這間就算去了美國也捨不得出售的房子,被弄得像戰(zhàn)場一般滿目瘡痍。 一個小時后。 洗完澡后,天祈便迅速將便當(dāng)吃完。將空便當(dāng)盒丟進垃圾桶后,他轉(zhuǎn)身說:「爸,我先回房囉?!?/br> 「怎么這么就早睡了?」正好也吃完便當(dāng)?shù)暮竼枴?/br> 「不知道為什么今天特別累?!顾敌Γ驗槔碛伤约盒闹敲?,「爸你也早點睡,明天還要搭飛機呢。」 胡父看了一眼電視機上的時鐘,拍了拍旁邊的沙發(fā)座:「我們也有一段時間沒見了,多待一下吧。」 于是,他不得不再度坐回沙發(fā)。 其實他和胡父的關(guān)係不算糟,只是很少說話,非常少說話而已。 從有記憶以來,胡父就長年在海外工作,每個月只會回家一次,那時候他還是個打開門看見爸爸會胡亂開心大叫,衝過去抱大腿的幼稚園孩童。 后來再度從醫(yī)院醒來時,再一次看見自己的爸爸,是從電腦螢?zāi)簧系囊曈?。那時胡父只是看著他,問了幾個問題,隨之久久不不語。 就算后來再度出現(xiàn)在他面前,也只是一臉憂傷與羞愧,僅僅說了一句「對不起」。 直到后來得知了采靜阿姨就是自己的生母,從依玲那得知關(guān)于過去的自己對爸爸的感受,才明白爸爸為何再也不像小時候那樣,會陪他玩,陪他在mama面前嬉鬧。 母親的那場死亡車禍,爸爸的打擊比他還大,據(jù)當(dāng)時從依玲那聽來所述,小學(xué)時期的天祈一直覺得自己是殺了mama的罪魁禍?zhǔn)祝园职植艜哪菚r候就再也沒對自己笑過,照顧的工作都交給了保母。 從那時候起,兩人之間的談話就進入「少言」模式,沒重要的事就不會說話,就算后來得知了真相,由于多年來就沒說過些什么,爸爸依舊很少回家,也沒辦法像正常的父子。 國中畢業(yè)后,由于全家團圓,父子兩人才終于多話。 隨時間飛逝,高中畢業(yè)后他就搬去大學(xué)宿舍,兩人見面的次數(shù)又少了,四年的時間下來才漸漸變得很少再聊天。又經(jīng)過兩年的碩士班,雖然不至于到尷尬,但長大就像離巢的鳥兒,不再依賴父母的孩子,很難再回到什么都可以說的小時候。 特別是進入富萊賓后,由于父親和哥哥關(guān)係,他被眾人賦予不少期待,獲得不少表現(xiàn)的機會,可是有時卻無論做得再好都像是理所當(dāng)然,但只要一出差錯,獲得批評聲會比他人來得要多。 而那時的他,雖然不會讓人失望,卻也無法完全達到眾人期望就算在公司遇到胡父,也只是像上司和下屬,不會多說什么。 再后來的后來,就不必多說了,他闖了大禍,為了不想讓胡父為難,他選擇離開公司。而這個決定連除了哥哥,爸媽都不知道。 因為他沒有勇氣,看見胡父失望的表情。 直到去年圣誕節(jié)前夕,為了拍求婚短片再度回到美國,唯一沒拍進影片的其實他連問都不敢問的。 像逃避一樣離開,卻為了一個女人回來。如果是他兒子,他可能也會倍感失望。 而今,到了不得不面對的時候。最無波無瀾的情況就是兩人依舊什么也沒說,最壞的結(jié)果就是胡父要他跟他一起回美國。 電視播著八點檔鄉(xiāng)土劇,面對狗血又芭樂的劇情,他其實沒甚么無心在看電視,而是在等胡父先開口說: 「回去吧?!?/br> 受到那三個字觸動,天祈神經(jīng)緊繃地望向胡父問:「回、回去哪?」 「你不是很累了想睡了,回房去睡吧?!?/br> 聞言,他尷尬地傻笑起來:「回房喔,我以為你是說『回去』?!?/br> 「你原本以為我說的是要回去哪?」 「就回……」面對胡父別有深意的問題,他一時啞口,回答不出來。 「你以為我要叫你回美國?」胡父笑了。 「難道……沒有嗎?」 「你怎么會這么想呢?」 「不然爸你怎么會來臺灣?」他狐疑問,「不是因為正好有公事,也想『順便』帶我回去?」 「你的順便聽起來真隨便?!挂妰鹤右荒樥J(rèn)真緊張,做父親的反而大笑起來。 「那真要是這樣,你會跟我回去嗎?」 直視胡父好奇的目光,天祈默然,但很快就低聲道:「不會?!?/br> 僅僅是簡單的兩個字,卻也足以使聽者的嘴角微微上揚。 「昕喬都跟我們說了,你的心上人跑了?!?/br> 他不意外,一點也不意外昕喬會告訴爸媽,所以他并沒有很驚訝,只是一臉羞愧。 「既然現(xiàn)在這么不捨得,當(dāng)初又怎么會那高興,答應(yīng)搬來美國?」胡父問,「你媽當(dāng)時告訴我你有女朋友,一定不會愿意搬來美國,而且她也不捨得拆散你們。」 「你知道,如果你當(dāng)時搖頭,你媽就不會搬來美國了?!?/br> 「我知道?!顾r回,快到讓胡父一時間有點驚訝,只是不知該驚訝他早就知道,還是他居然回答如此之快。 「既然如此,你當(dāng)初怎么會那么高興答應(yīng)?」 「我聽到你們那晚的對話了?!躬q豫了會,他還是說了:「除夕夜那晚,你們在房里的對話,我全都聽見了?!?/br> 也能料到,眼前的人臉上一定少不了訝異,于是他并不選擇看向胡父。 「就算我當(dāng)時拒絕了,你們也已經(jīng)決定等我高中畢業(yè)后,會送我去國外念書,所以出國只是早晚的問題。你們那時不是認(rèn)為臺灣的教育不適合我?也認(rèn)為小孩子的感情一定不會長久?」 「所以既然如此,你當(dāng)初又為甚么會答應(yīng)呢?」胡父微笑問,微笑里無奈的成分多于好奇。 「那如果我當(dāng)時回答我永遠不要去美國,你會為了我,放下工作回臺灣和我們一起生活嗎?」 被問得一愣的胡父,頓時了然地笑了。 答案太明顯了。 「所以你是為了你媽?!顾Z帶肯定說,同時往后躺向沙發(fā),面對電視機感嘆問:「那你現(xiàn)在回來,是為了你自己嗎?」 「嗯?!?/br> 聽見這一聲肯定的回覆,他將視線放上電視機旁邊的矮柜上的兩張照片。 「你覺得『品牌價值』是甚么?」 「?。俊?/br> 以為他沒聽清楚,胡父又問了一次:「現(xiàn)今每家企業(yè)無不希望提高自身的品牌價值,你認(rèn)為品牌價值是甚么?」 雖然天祈很想問為甚么話題會來到公事上,但還是乖乖回答了:「品牌價值是品牌、品名、符號的一個資產(chǎn)與負(fù)債的集合……是一個企業(yè)重要的資產(chǎn)?!?/br> 他越說越尷尬,雖然這是行銷學(xué)的重要定義,但久未碰書,一時之間還是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才好,只能靠印象拼拼湊湊出一個意思。 正好八點檔進入了廣告時段,電視在播一臺名車的廣告。 「就算那一家的名車價格昂貴,品質(zhì)又沒日本車好,但消費者還是選擇使用那一家的產(chǎn)品,因為消費者就是愛那家的產(chǎn)品,產(chǎn)品在消費者心中有很高的價值。就消費者而言,使用的不是產(chǎn)品本身,而是享受使用時的感覺?!拐Z畢,他緊張看向胡父,就怕自己的答案他不認(rèn)同。 但胡父只是露出和藹的微笑,反問他:「你不覺得品牌價值就像愛情?」 「也許那家的產(chǎn)品不一定是最好的,但消費者還是會買單,商品的優(yōu)點缺點都會包容。就像愛情,喜歡上的那個人不一定是最好的,可是她的優(yōu)缺點你都會包容?!?/br> 「因為就是喜歡上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聽著那一串解釋,這一刻,天祈才明白胡父忽然問他那個問題的原因。 「對你來說,那位女孩也有這樣的價值嗎?」胡父看向他,「無論她的優(yōu)點缺點你都會包容?」 「對?!顾谷徽f,同時笑了起來。 頓時,胡父再度望向相框里的照片,聲音疲憊而充滿滄桑:「我曾經(jīng)犯了一個錯,希望你不要和我犯相同的錯?!?/br> 照片里笑容燦爛明亮的年輕女子,深深映入他的眼底。 「如果時間可以倒轉(zhuǎn),我不會選擇調(diào)職到美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