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7.
因為請假只請了兩節(jié)課,所以你進手術(shù)室后,我跟學姊還有阿姨道了再見就回學校去。雖然努力想讓自己專心聽課,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心心念念的還是你的手術(shù)情形。 于是一個上午過去、下午就連體育課我都上得心不在焉。 放學后學弟妹們的社課練習,明明輪到我指導,也被我硬是推給承鈞跟昱丞,還順便抓走了米恩陪我奔赴醫(yī)院。 直到我們站在你的病房前,我才明白自己對你到底有多放不下。 第一次深深明白,原來一個人真的可以、因為對另一個人的在乎與牽掛而拋下自己原本最該擔負的責任。 推開你的房門,里面還是漆黑一片,你還沒回來。于是我又拖著米恩到手術(shù)室外,只剩學姊在那里。阿姨呢?……為什么你還沒出來? 在走廊的這一頭,我停下腳步靜靜望著,學姊坐在手術(shù)室前的椅子上雙手握拳低著頭,米恩站在我身邊,伸手輕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伸手握住她擱置在我肩上的手,慢慢地坐下來,盤腿坐在地上。 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夠就坐在這,等到你安然無事地出來,等你給我一個讓我安心的笑臉。 可是約莫八點,mama打電話要我回家,于是也沒跟學姊打聲招呼,在米恩幾乎算是半拖拉的狀況下,我才揣著不安的情緒離開醫(yī)院,回到家。 我沒有記得自己是怎么洗澡、吃飯、入睡,只知道一早睜開眼,我在自己的床上躺得安好,所有一切,好像都沒有變。 起身捉起放在書桌上的手機,滑開螢幕鎖,一則訊息靜靜躺著,是若依學姊傳來的訊息。 「不用再到醫(yī)院看宇修了,他死了?!?/br> 他死了。 他。死。了。 宇修,死了。 眼窩周遭一陣刺痛,我緊握著手機顫抖,喉嚨深處緊緊梗著什么,我發(fā)不出聲音。 最后三個字好像烙在視網(wǎng)膜上,不斷在我眼前放大、再放大。 「他死了。」 剛坐起的身子就這樣僵著,直到越來越刺骨的寒意竄上腦門,眼眶周遭一熱,我終于恢復了知覺。螢幕上那兩句話還亮著,我的視線移不開,只能眼睜睜看著眼前的字句變得模糊,然后一滴、兩滴……越來越多淚水落在螢幕上。 我張開嘴卻發(fā)不出聲音,因為越來越冷,我只能抓過身邊的被子緊緊抱住,感受淚水的溫熱再再吻過臉龐,喉嚨深處發(fā)出沒有幫助的低吟。 左邊胸口透著悶疼,我單手握緊胸前的衣領(lǐng),想抓住那份虛無。 可是什么都抓不住,什么都沒辦法抓住…… 誰準你死掉的,誰說你可以死掉的……我不是要你自己滾回來嗎,我不是說你不回來我就不可能幸福嗎? 你再怎么不在意我、再怎么討厭我,也回來報復我啊…… 誰說你可以死掉……誰說的。 你要我照顧學姊我就照顧學姊,你要我找個人幸福的過我就找個人幸福的過──你回來?;貋戆 ?/br>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回來,只要你好好的,就好了啊── 胸口痛得我喘不過氣,我咬牙緊緊抓著被子跟胸前的衣領(lǐng),痛苦的呻吟不斷自唇邊溢出。 為什么這么痛,為什么不是夢。 拜託,就算是騙我也好,就算是為了懲罰我不坦誠面對自己的感情也好……再傳一封簡訊告訴我,你沒有死,告訴我你只是在嚇我,拜託你,就算是這樣我也不會生氣。 告訴我你其實好好的,拜託你啊…… 硬撐著最后的力氣,我滑過手機螢幕撥出你的號碼,冗長的傳送音之后,你的電話被接起── 「喂、燦云嗎?」是阿姨明顯哭著的聲音。 「阿姨……我要找宇修,他在睡覺嗎?」感受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我緊緊咬住下唇想讓自己痛醒,可是直到已經(jīng)嘗到了血咸咸的鐵銹味,我還是沒有痛,我依然在顫抖,阿姨仍在電話那端斷斷續(xù)續(xù)的抽泣。 「燦云……宇修、宇修他……已經(jīng)當天使了啊?!拐f完她像再也忍不住那悲痛,我在電話這頭聽見讓人聽了就鼻酸的嗚咽聲。 ──「他死了?!?/br> ──「宇修他……已經(jīng)當天使了啊?!?/br> 沒勇氣再聽阿姨繼續(xù)宣洩她的悲慟,我滑過結(jié)束通話,將自己完全縮進被子里。眼淚似是明白我此刻的絕望,再再自己滾出眼眶,我只能睜著眼睛看著眼前的小夜燈,任由眼淚不斷滾出來。 你把一切都拋給我們承受了,就這樣丟下我們難過。你有沒有聽到阿姨哭得泣不成聲,你有沒有看見學姊還得這樣告訴我再也不必去探望你……你有沒有感覺到,我已經(jīng)哭得痛得沒有力氣,想要就這樣沉沉睡去,只望能在夢里見到你? 一直都不輕易請假的我,在你離開的這天,裝了病跟母親說要請病假,然后那一整天,我都窩在房間里,亮著檯燈寫日記。 ──狂草似的寫我們的曾經(jīng),寫對你的控訴,寫我的后悔──寫對你最后也不可能達成的請求。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你回來。 如果就是要這樣、我才能幸福。葉宇修,你還會選擇拋下我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