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秋日燦陽
柳澄交了生平第一個男朋友,不過,這到底算不算男友,連她本人有不怎么有把握。 對方誰也不是,就是一個遠(yuǎn)在一個世紀(jì)前的守護神。要和這種怪人交往,需要心臟多大顆、腦洞多大才有辦法? 她都懷疑自己是落入了祁郢的圈套了,受了他的蠱惑,一步一步地走入他的心里,慢慢地漫漶出一股特殊的情愫,再接受他的循循善誘落入他事先挖好的洞讓她跳入…… 不對,這是騙婚的做法,她深信祁郢不是這種人。絕對不是。 雖然祁郢言談之間帶有些痞氣,有些王公貴族里的紈褲子弟的氣勢,不過整體而言他是個忠厚的好人,不會傷害她的。況且他們之間還有時空圍籬的阻擋,想傷害也造成不了什么實質(zhì)的傷害。 「柳澄寶貝~待會去文化夜市逛吧~好久沒去了!」祁洛沉歡快地拉著她,誠摯地邀請她。 柳澄愣了半晌,頷首,「好啊!」 文化夜市是嘉義市里唯一一個夜市,位于嘉義市的熱鬧商圈地帶,除了位在文化路上的夜市,一旁民族路也有服飾店、各式餐館等;而另一端的中山路圓環(huán)與嘉義火車站相去不遠(yuǎn),頗為繁華。 雖說嘉義市民沒有間逛文化夜市的習(xí)慣,不過同學(xué)間依然會相約在文化夜市吃喝笑鬧節(jié)省些開銷。 『不知道祁郢生存的年代有沒有夜市呢?』挽著祁洛沉手臂的柳澄忽然想起未曾謀面的男朋友祁郢,頗有害了相思病的感觸。 「一直沒聽你講過,你有沒有男朋友?」祁洛沉好奇道。 柳澄一矇,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只得訕訕道:「沒、沒有啊……」 如此心虛肯定有鬼!祁洛沉挑了挑眉,露出姨母笑,眉眼彎彎地勾著她的手臂道:「快點!坦白從寬,抗拒從嚴(yán)!」她好不帶感地張牙舞爪著。 「那你一定不能笑我喔?!沽挝⑽⒋瓜骂^,活像受驚的小貓,「之前那本筆記本,其實……里面的人叫做祁郢,1920年代的人,然后——然后他是我的……」她欲言又止,無法說出「男朋友」三個字。 「不·會·吧?」祁洛沉驚呼,刻意一字一句地講清楚,「你要馬守身如玉,不然就直接和古人談戀愛?那你和李白、陶淵明或陳澄波談戀愛還比較好!至少他們很有名!」 柳澄啞然失笑,拉著祁洛沉到一家賣綠豆沙的店前,「吃這家好了?!?/br> 祁洛沉哪里不知道她是在轉(zhuǎn)移她的注意力? 不過念在她也不想知道她和「祁郢」的戀愛故事,這回先算她走運。 「笨蛋,哪有人正餐沒吃先吃綠豆沙的?腦子壞了吧你?!蛊盥宄裂鲱^看見綠豆沙店的招牌,忍不住吐槽道。 「喔?!鼓橙藷o語,這世界還有自由嗎? 來到一間販?zhǔn)蹡|山鴨頭的滷味店,柳澄忘卻方才與綠豆沙擦肩而過的不滿,歡愉地直往店內(nèi)排隊點餐。 享用完美食的柳澄,心情美滋滋的,一回家就撲向那本寶貝的筆記本,匆匆寫下一句:「祁郢晚安?!?/br> 等待回復(fù)的空檔,她便拿出課本,開始溫習(xí)課業(yè)。 約莫一個時辰過去,她瞥見筆記紙上換了一行:「柳澄,還在念書?早點休息吧?!?/br> 短短一句話,在她心底流過一波暖流,讓她不自覺的翹了翹脣角。 「嗯,還在唸,畢竟期末考要到了?!?/br> 對方似乎守在筆記本旁邊,很快就回復(fù)了:「不就還好你的年代照明普及,不然要你囊營映雪或是懸梁刺股你也做得出來?!?/br> 先不言祁郢話里有幾分虛假,但這種微小的讚美總是變相的在秀恩愛。 「你夸張了,我要不是怕被當(dāng),也不想念書呀?!鼓顣@檔事,配上臺灣的升學(xué)制度,每個人都是無奈與身不由己。 「要是我爸媽知道我女朋友那么認(rèn)真勤學(xué),他們一定會阻攔我的。」柳澄可以想像他苦惱的神態(tài)。 在那個年代,「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老派觀念依舊盛行,柳澄無奈寫下:「要是你父母知道你和二十一世紀(jì)的人來往不發(fā)瘋才怪?!?/br> 「柳澄,你覺得我們的關(guān)係能維持多久?」祁郢緩緩寫下既殘忍又煞風(fēng)景的現(xiàn)實——血淋淋的現(xiàn)實,隱隱刺痛了柳澄的心——。 柳澄醍醐灌頂般的,懂了。是啊,他們這種只依賴紙筆的關(guān)係,隨時都可能崩盤,更何況兩人生活在不同時間,再多的愛也已是枉然,兩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步調(diào)以及未來,不該為了一時的怦然心動而阻礙了彼此。柳澄很清楚,祁郢他的未來無可限量也無可預(yù)測,不應(yīng)在他年少輕狂的時刻阻攔了他發(fā)展未來的機會。 若自私些,她自己也亦是如此,她有未來的學(xué)位、職業(yè)甚至是真實的另一半。與其在芳華正勝時分與一個不可能有結(jié)果的人虛度光陰,豈不就虧大了嗎? 但是,再愛一會應(yīng)該無妨,他們也才交往兩個月份,仍在如膠似漆的熱戀期,是否得等到熱戀過了、心動的感覺淡去再分開? 于是,柳澄顫抖著手寫下:「一切就順其自然吧。」 講白了,就是佛系戀愛觀,不主動去奢求;也不刻意閃躲,只要天時地利人和下水到渠成在一起即可。 他們,在秋日的燦陽中,替彼此遮擋了臉上的燦燦艷陽,同時他們的關(guān)係也邁向了更加不可言說的所在。 他們一瞬間忘了,他們再怎么費盡心力的爭取,卻也只是原地踏步徘徊。事實上,他們從未撼動那現(xiàn)實。 ——屹立不搖的是現(xiàn)實;慾望卻是永無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