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曦？」許久之后，曙尹微微出聲喚道，瞇著眼瞄向男人身后的鬧鐘，「我們是不是該醒了？他是幾點的飛機？」

    「別擔(dān)心，時候還早?！钩疥刈鹕韥恚p撫著她的發(fā)絲，「不過如果你想早點到機場等在穹的話，我現(xiàn)在就去做早餐。」

    「上次見到他已經(jīng)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呢。」她喃喃低語，跟著他走入廚房，辰曦洗完手后俐落圍上圍裙。

    「我想想，應(yīng)該是兩年前吧？他當初正要從大二升上大三，趁暑假有空時買了一大堆禮物回來，還跟我們聊了好多好多自己在美國生活的趣事?！?/br>
    「嗯，這我知道，我都記得?！故镆f，在餐桌邊坐下，「除了有關(guān)余輝的事情之外，我的記憶沒有任何問題?！?/br>
    辰曦停下手邊的動作，轉(zhuǎn)頭望向曙尹。慨然嘆了口氣，他開口：「——曙尹，對不起?！?/br>
    「沒有，我并不是在生氣。」

    「我知道，我只是對你感到很抱歉。」

    「為什么？你什么都沒做?！?/br>
    「正因為我什么都沒做，才會害你失去余輝?！?/br>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并沒有做錯事?！?/br>
    「我讓那些壞人逃走了。」

    「但你救了我，還送我到醫(yī)院，親自為我動手術(shù)。」

    「??」

    「你聽我說，辰曦，」曙尹站起身來抱住丈夫的身體，嗓音隔著衣服布料圈錮著他的胸腔，「余輝他是被人奪走，不是被你拋棄的，所以你沒有任何一點責(zé)任，這我很清楚，而我深信余輝他一定也是這么想的?！?/br>
    「你覺得他現(xiàn)在人在哪里？」

    「不、我??」曙尹放開他，旋過身去抹掉淚水，「??一直以來，我都避免讓自己往那方面想。」

    抿了抿嘴，辰曦繼續(xù)準備早餐?！竸e哭了?！顾f。

    「好。」曙尹抽了抽鼻子，待情緒恢復(fù)后重新提起話題：「不知道在穹他現(xiàn)在長成什么樣子了？你覺得他會不會又變高了？這傢伙似乎發(fā)育比常人都要來得晚??」

    「這是因為你這個做jiejie的一直沒給他長大的機會?！钩疥匦χf，在曙尹面前放下兩盤裝著煎蛋和培根的早餐盤，「你太寵他了，害他連小學(xué)畢業(yè)時都還以為這世上有圣誕老公公呢?！?/br>
    「得知真相后他還哭了三天三夜，不是嗎？」曙尹笑出聲來，腦里逐漸浮出自己那可愛弟弟的面容，「沒辦法，他天生就長了一臉無辜樣，笑起來時嘴角上揚的弧度也很像卡通人物。」

    「至少我們待會去機場等他時不會認錯人了。」他替他們各倒了一杯咖啡。

    「我倒很擔(dān)心他會認錯人呢。」撐著頭，她說。

    －

    一手提著黑色旅行包，另一手拉著貼滿貼紙的紅色行李箱，藍在穹站在機場門外東張西望，七月毒辣的太陽攻擊著他的后頸，他伸手將汗水抹去。

    「在穹？」

    熟悉的女人嗓音傳進耳里，在穹轉(zhuǎn)過身?！告?？姊夫？」

    「抱歉抱歉，我們來晚了?！故镆剂诉^去，將在穹從頭到腳上下打量了一番，「怎么樣？有沒有暈機？還是哪里不舒服？」

    露出一臉認真思考著什么的模樣，在穹停頓了幾秒后這么答道：「——有。但是坐我旁邊的大姊姊給我吃藥了。暈機藥?！顾a充。

    「怎么可以隨便吃陌生人給的藥呢?！钩疥厥χf，「真的是、太容易被拐走了啊。」

    「姊夫今天不用上班嗎？醫(yī)生不是一直都很忙？」在穹望著辰曦問道，后者瞄了手錶一眼后，淡然地說：

    「不用擔(dān)心，我先送你們回家，再去醫(yī)院也不遲?！?/br>
    「我送他吧，我們搭計程車就行了。」曙尹說，拉著弟弟的衣袖，「我打算先帶他到外面逛一逛，順便聊聊天?！?/br>
    「姊，不用了，我們回家聊就行了?！乖隈窊u搖頭。

    「可是我、」辰曦原想幫忙拉行李的那隻手停在半空中。

    「真的，沒關(guān)係的。」曙尹吻上辰曦的臉作為告別，「如果可以的話今天盡量早點下班，晚上我會做拿手的菜給你們品嚐。」

    早已算計好似的，一旁的在穹聽完后立刻擺出一副期待不已的表情。

    「??好吧，那我這就去上班，再見?！箵]揮手，辰曦開著車逐漸遠離兩人的視線。對望了一會兒，曙尹笑著帶領(lǐng)在穹往排隊等計程車的地方走去。

    －

    「在穹，你吃過早餐了嗎？」回到家后，曙尹領(lǐng)著在穹來到餐桌坐下，行李則先暫時擱至靠墻的角落。

    「吃過了，只不過……」他下意識地撫摸著自己的側(cè)腹，「??飛機上的食物真的真的很難吃啊?！拐f完還吐了吐舌頭以示委屈。

    「家里還有些冷凍的披薩，想吃嗎？」曙尹指指冰箱。

    「好啊好啊，在美國待了這么久，我?guī)缀醵伎焱伺_灣披薩的味道了呢！」在穹興奮地坐在一旁看著自己的姊姊加熱食物，兩條腿伸得直直的，在空中上下亂晃，「姊，待會我給你看幾幅我自己很滿意的作品好不好？我想聽聽看你的評語?！?/br>
    「當然可以，別忘了在你離開臺灣去美國念大學(xué)之前，你所畫的作品的第一個觀賞者始終都是我?！故镆妙H愉悅的語氣說道，將裝有熱騰騰披薩的盤子遞到在穹面前，他吹了幾口后咬了下去。

    「——貓舌頭?！顾炭〔灰训匦α顺鰜恚竽笠驘o法習(xí)慣熱度而脹紅了臉的在穹的臉頰，「在美國求學(xué)的過程還順利嗎？快要畢業(yè)的那段日子，教授有沒有一直找你麻煩？」

    「還不錯啊，很好玩，教授人都很好，一年四季。」他回答，「我認識了好多好多朋友，他們?nèi)己脮嫯?，但里頭只有不到五人跟我一樣選擇離開美國、回到家鄉(xiāng)?！?/br>
    「那你現(xiàn)在打算當全職畫家？還是當老師教繪畫？」

    「目前我也不太清楚，但很多人都說我不適合當老師。」在穹聳聳肩，接著一抹納悶的神情浮上他的臉，彷彿他對自己剛才是如何光速解決一片披薩完全沒有任何印象。

    「怎么說？」

    「因為我根本管不動學(xué)生吧?！?/br>
    「??唔，不過我倒認為你很適合去教小朋友?！故镆p手插在胸前，似笑非笑地說，「畢竟你可是我們家的孩子王啊。小朋友們一定會很喜歡你這個大哥哥做他們的玩伴?！?/br>
    「喔??也許喔?！乖隈仿冻鰻N爛純真的笑容，一會兒后收斂起神色，微蹙起眉頭道，「姊，余輝他??還沒找回來嗎？」

    「??嗯??是啊。」曙尹愣了下后遲鈍地說，右手不自覺撫摸左手無名指上那低調(diào)無華的銀白結(jié)婚戒指。

    「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嗎？」

    「對。我的記憶也是?！?/br>
    「你仍舊什么都想不起來？不管是對方的面孔抑或是、」

    「對?！故镆行┘贝俚卮驍嘣隈返脑挘隈氛Ａ苏Ｑ劬?。

    「對不起?！顾麄儍扇送瑫r說，接著是一段令人屏息的互望。

    深吸了一口氣，在穹率先啟口：「姊，既然我都已經(jīng)畢業(yè)，那我就沒有理由再回美國了。我打算在這附近找間公寓住下來，陪你和姊夫一同尋找辰余輝?！?/br>
    「在穹??」曙尹感激地點點頭，強忍著淚，「??如果不介意的話就住在我們家好了，我們是姊弟?。]道理要你一個人住在外面的?！?/br>
    「那就謝謝啦！」在穹再度綻開笑容，「我從明天起就會開始找工作，說不定——我不知道——教小朋友嗎？也許——」

    「一定會很適合的。」曙尹說，向在穹伸出一隻手，「吶，不是說要給我看你的畫作嗎？我可是從你上次一離開臺灣之后就一直期待到現(xiàn)在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