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愛已局促的無法正常呼吸
趙宇軒明白強行將她拉走對雙方的感情是種傷害;可是,將她留下,單獨走,就是眼睜睜看她投入別人懷抱,他沒如此寬闊的胸襟,兩難之下最壞的決定就是最好的抉擇。 從警局出來,綿密霪雨已經(jīng)停了,路上卻還是濕答答,天空仍掛著陰霾,她的心情亦沒有放晴。不只是因為弄丟的腳踏車跟錢包,還有腦海翟易勻臉上那層晦暗的顏色。 為何如此在乎,在乎代表了什么?代表了他正在她胸口徘徊不去──可是現(xiàn)在與她并肩而行的卻是趙宇軒…… 『要不要去吃點東西?』一路沉默,趙宇軒贖罪般提議。 她習慣性搖頭,情緒低落,中餐未進食卻沒有饑餓感。不只因為車子找不回來,心里還憂悒著其它的事。 又走了一段路,趙宇軒再也受不了圍繞兩人間沉重的氣氛,停下腳步,當街扳過她的身子讓她面對自己,義憤填膺問:『你喜歡他是不是?』 『沒有?!换卮鸷?,她匆促往前走,像在逃避這個問題。 他追了過去,擋在她前方,不放棄的追問:『還是他喜歡你?』 『不知道。』 她低著頭想從他身邊走過去,拒絕再談?wù)撨@個問題,他卻不甘休的拉住她手肘,一把將她拉進懷里,毫無忌憚的覆蓋住她的唇瓣,好像要將翟易勻的影子強行從她腦里去除。 情人的吻不是該甜蜜而溫馨,可是當下她卻一點滋味都沒有,甚而妄想有股力量可讓她遁地而逃,逃開這令人感到措顏無地之吻。 「我對你是真心真意,不容許任何人將你搶走?!?/br> 她的心被兩團火炬焚燒,對他的信任像嫋嫋煙塵隨風而逝。 *** 回到家她赫然想起洛婉倩送她的那件衣服。今天丟三落四,她摸摸衣褲,幸好名片沒丟,只是,她真會連絡(luò)嗎? 每一個機會她都必須把握。 她將名片小心翼翼夾到書桌上,又匆匆出門。 下樓老桑見剛回來的她又要出門問:『要去哪里?』 『忘了東西去找找看?!?/br> 她著急的衝出門外,正巧看見翟易勻從計程車上下來,拿著服飾店的紙袋。 下車翟易勻走過去,伸手將紙袋交到她垂在膝上的掌中。 「你忘在公園,所以我拿過來?!顾难凵窬吐湓谒樕?,他說著沒有用手語。一路上都在思考著有必要走這趟嗎?他還是來了!或許以后不會再來了。 『謝謝。』 「我希望早上的事沒讓你們發(fā)生摩擦,如果讓你們發(fā)生爭執(zhí)我感到抱歉?!箤λ母星樗坪醵噔牛梢跃痛舜蜃?。 她搖頭,愧疚表示,『不對的是我,我當時太無助了,才會沒有深思熟慮,傳簡訊給他又給你,害你白跑一趟,浪費你寶貴時間?!?/br> 他勉強揚起笑臉?!笡]有浪費時間,我很高興當你危難時有想到我,表示我并沒有令你討厭?!?/br> 『我從來都沒有討厭過你?!凰泵忉尅?/br> 他竟然不再用手語跟她交談,這代表了什么?她感到失望。以為兩人間的距離拉近了,原來只是她的幻覺。 『我寧愿你討厭我?!?/br> 『我不討厭你,真的?!?/br> 『如果你不能接受我的感情,寧愿你討厭我,如此我才會死心?!凰直绕鹄涞氖终Z,這種動作好像變成對她感情的象徵。 『我怎么接受?』她無奈?!何沂莻€啞巴,只是一個棄嬰跟養(yǎng)女,我們的生活南轅北轍。』 他的人生,她走的進去嗎? 『我只想問,我在你心中的地位?』只要她愿意給他機會,他還是有機會。他知道這不是將她從誰身邊搶過來,而是一種確認。 該如何回答?她靜默。 仍沒有答覆,他會尊重她的決定。天空又飄起雨來。轉(zhuǎn)身往回走。感情不是為難,不難想像她不會接受脾氣暴躁的自己,即使他想盡辦法改變,也無法改變她對他的印象。 走了幾步他不放心的回頭,見她仍定在路邊,揮揮手,『進去,下雨了,再見!』 躑躅片刻,他才又回頭走。 一場意外徹徹底底改變了他,他卻不能再被擊倒。每走一步,離她更遠了一些,就覺得心多痛一點,這場雨讓心情浮上水面,想欺騙自己更無法隱藏。 *** 等了幾天終于接獲breath的聯(lián)系,看見簡訊她雖雀躍卻仍半信半疑,不相信這么好的事會落到她身上。 這件事她尚未跟任何人提過,不知他們的看法如何,她只告訴父親找到一份兼差工作,并沒詳細訴說細節(jié),他老人家并沒反對,只是要她別太累了。 breath一位黃小姐跟她約了星期六下午,她正準備出門翟易勻突然傳簡訊給她,兩人用簡訊聊了起來。 『前幾天找到一份工作,下午要上工?!?/br> 『是什么工作?』 『一家服飾代理商的網(wǎng)拍模特兒?!?/br> 『breath?』 『你怎么知道?』桑語柔訝異。 『我認識洛婉倩,那天我在涼亭撿到你未帶走的衣服,去了她店里,她告訴我了?!?/br> 『我一直再擔心會不會遇見求職陷阱,我很多同學因為別人仗著我們是聾人而蓄意拐騙我們?!坏砸讋蛑肋@家店,她心情安定許多。 『我跟洛姐很多年前就認識了,她是我哥前任女友,不,應(yīng)該是前前前任女友,總之我哥換過的女人比鞋子還多?!凰χ亍?/br> 看了這則簡訊她忍不住笑出來。 翟易非一表人才,頗得女人緣不難想像,當她女友一定很辛苦。洛婉倩漂亮又能干,確實跟翟易非十分匹配,可惜,翟易非風流多情。 『哪有人這么說自己哥哥?!?/br> 『我哥他才不在意,要是在意他會專情些。晚上我有些事,下班去看你拍照?!?/br> 『好??!你的工作還順利嗎?』他要去看拍照,她雀躍起來,跟他當朋友的感覺其實也不錯。 『很順利,我必須很努力才能跟我哥并駕齊驅(qū),我爸對我的期望很高,所以我不能讓他失望,我已經(jīng)讓他失望過一次了?!?/br> 桑語柔能夠理解,從字里行間可以看出他的振作與努力。之前在翟家時,她怎都無法想像兩人往后會變成無所不談。 *** 當天下午她自行去了服飾店,去了之后才知道洛婉倩原來是breath的女老闆,她在兩岸三地擁有多家服飾店,亦從事服飾批發(fā)。 年輕干練,桑語柔崇拜又羨慕,但今天她不在,員工說她至歐洲採購。 總店后面有個小小的臨時攝影棚,一位自稱是洛婉倩助理的黃小姐拿了一箱衣服出來,表示今天要拍完這些衣服。攝影師是位留著一臉落腮鬍身材顯得瘦小的男性,鬍子太長,桑語柔猜不出他的年紀,乍看下好似不年輕。 去試衣間換了第一套衣服出來,助理知道攝影師等得不耐煩趕緊將她拉到布幕前,教她怎么擺pose,看著黃小姐做幾個姿勢她領(lǐng)悟的點點頭。不難,就是放輕松勾起甜美的笑容拍照。 可是她卻怎么笑都不自然,攝影師站在鏡頭前手揮來揮去,嘴巴一直說話,她根本搞不清楚他到底要她干嘛。換姿勢也不對,笑或不笑都不是,她看不懂。 感覺攝影師發(fā)火了,她難過自己愚笨,羞愧得漲紅了臉。 「干嘛呀!找個聽不懂人話的?!箶z影師gavin終于忍不住走過去,用雙手掰開她的臉頰,讓笑容幅度變大。走回去時,他氣呼呼的用力踢了燈柱一腳。心里大罵:「請個啞吧也不早講,在鏡頭前嚷那么大聲叫她笑容大一點,叫到聲音都快啞了,原來聽不見,要不是看她長得還可以,絕對攝影器材收一收走人?!?/br> 他那動作讓桑語柔很不舒服,眼眶有點紅了,可是好容易獲得這份工作,雖然有些委屈她仍強顏歡笑。 換了幾套衣服,多照了幾張,她理解不是肢體的問題,她的身材勻稱,雙腳修長,怎么擺姿勢都很優(yōu)雅,最重要的是臉部表情的變化── 她一直覺得攝影師的眼神讓人毛骨悚然,不想與他眼神交會又不行,要是她將眼神移開他的嘴巴又開始激烈的顫動,她知道那是他在發(fā)脾氣,所以她只好直視前方。 當網(wǎng)拍模特兒雖然只是當衣架子,好似也不容易。 拍了一個多鐘頭,助理黃小姐終于進來了,她跟攝影師說外面顧客多,問他照幾組了。 鬍子遮著她沒看見攝影師的唇語,不知他跟黃小姐說了什么。只看見黃小姐為難的看她一眼,好像有苦難言,是她做得不好嗎?突然間她心情不安起來。 還有幾組,她得努力表現(xiàn),到現(xiàn)在為止她都不想失去這份工作。 黃小姐走到她身邊幫她理理頭發(fā),拿紙寫,『這位攝影師脾氣壞,前幾天進了很多新貨,他沒什么耐心,別太在意?!?/br> 桑語柔一看完,黃小姐即將紙揉掉放進口袋里,然后又從放衣服的推車上拿出幾件放在桌上,桑語柔看了一眼,才知道原來要拍的還很多。 黃小姐又走出去,又剩下她跟攝影師。 用過晚餐休息一會兒他們又開始拍攝起來,晚上店里的生意更忙碌,下午黃小姐偶爾會進來,到了晚上幾乎沒進來。 剩下最后一件,這一件要她穿,她一直殿后就是因為這件真的太暴露了,而且她越是注意攝影師,越覺得他的眼神越來越詭異,令她發(fā)顫。 拍完這件衣裳今天的工作就結(jié)束了,這一天等于半個月的工作份量,酬勞真的不少。 兩件式,里面是一件只蓋到肚臍上的小可愛,外面是件透明的細肩帶的白紗罩衫,感覺只有身體中間那一小段有穿衣服,其他地方都是赤裸的。 她未曾穿過如此曝露的衣服,扭扭捏捏的,攝影師看了鏡頭很多次,就是不滿意。 攝影師走過來,竟從后面抱住她,身體摩娑了她一下,她反射的掙扎,沒想到他竟然將臉靠在她肩膀上,假借幫她擺姿勢,行猥褻之時。 她瞠目看他,看起來就不是很正派的人。 嚇了一跳,護住半裸的上半身。 「拜託縮什么縮,摸一下會死?!股UZ柔不知道他嘴里說些什么,但呼出充滿煙味的口氣令人反胃。 她不知道竟會遇見這種無賴。 「如果想多點工作做我可以幫你?!顾浪吹枚秸Z,故意用嘴巴將話說得非常仔細。 他睨笑的眼神讓桑語柔嚇得想逃出攝影棚??墒潜凰话炎交厝??!改愀也粡?,我會讓你好看。」他咆哮著,她驚慌的一個沒站穩(wěn),整個人往一旁燈具倒了下去。 劈哩啪啦。 「啊……」她喚出低啞驚嚇聲,人應(yīng)聲倒地,額頭正好撞到倒下的燈具,被捉的白皙手腕瞬間也起了一大片的瘀青。 「發(fā)生什么事?」聽見后面發(fā)出物體倒下的聲音,正忙著幫客人量尺寸的黃小姐拿著一件衣服衝了進來,卻看見里面一片狼藉,燈具東倒西歪,桑語柔整個人跌在地上,她趕緊過去將她拉起來。 滿心邪念的攝影師gavin站在一旁氣呼呼的。 「到底怎么了?」黃小姐問。 「不拍了,器材給我弄壞了,看她怎么賠。」他惱羞成怒,氣吁吁的拿了外套氣憤的想走出去,好像他才是受害者發(fā)著脾氣,讓桑語柔不知該如何解釋。 當gavin打開門剎那,翟易勻正巧站在門外。 「閃啦!沒看見我正要出去?!古鹬袩膅avin對翟易勻嗆。 體型修長,高gavin半個頭的翟易勻擋住門不讓他出去,凌厲的眼神順勢往內(nèi)瞧,看見桑語柔狼狽的跌坐地上,在他人攙扶下正要爬起來。 翟易勻瞪了gavin一眼,冷凜的一把捉起他的領(lǐng)子,睨著他說:「你這個人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怎么還沒被閹掉?!?/br> 「翟易勻你別說得太過分?!顾恍嫉砸讋虻闹肛?,完全沒悔意。 「洛姐怎會縱容你這種人繼續(xù)為非作歹,她是不是太婦人之仁了。」翟易勻睥睨他,這前科累累的性侵犯。 「你別血口噴人,誰為非作歹了?我表姐不是你能批評?!瓜霌]走翟易勻揪緊他領(lǐng)口的手,翟易勻冷不防將他用力一放,讓他跌個狗吃屎。 翟易勻看桑語柔站直,語氣嚴厲的警告說:「你最好沒動她一根汗毛,不然我會要你好看?!?/br> 「我沒事。」桑語柔對他比著手語。額頭上滲出血絲。 「對不起,我來晚了?!顾矝]想到洛婉倩會任用她品行不良、一無是處的表弟來當攝影師,至于他什么時候當了攝影師他也不知道。「要是我早點來沒事了?!?/br> gavin夾著尾巴逃跑了。 她搖頭?!菏俏易约禾煺?,以為這是一份得來不易的好工作,才會發(fā)生這種事。』 『工作沒問題,是那個男人品德有問題。』翟易勻安慰她,從口袋拿出手帕幫她擦拭額頭上血漬。 「對不起,害你受驚了。」黃小姐自責。洛婉倩有交代要守在一旁,可是今天有位店員休假,店里忙不過來,她一時疏忽。 『沒關(guān)係,我沒事。』比出手語她才想到黃小姐并不會手語,翟易勻幫她翻譯。 『洛姐回來我會跟她說,要是那個人渣當攝影師那你就不拍了?!?/br> 為了安全起見,她沒意見。 *** 翟易勻陪她回去,下了計程車,趙宇軒等在鐵門拉起一半的店內(nèi)??匆娝麄円黄鸹貋?,他走出店外將桑語柔拉到身邊,急促問:『你去哪里,我等你好久了?!?/br> 『我去工作,前幾天跟你提過的兼職工作今天上班?!簧UZ柔轉(zhuǎn)身看一眼翟易勻,他一笑不笑,看的出來在此遇見趙宇軒他亦不快。 感覺氣氛不對,桑語柔連忙比劃,『謝謝你送我回來?!?/br> 『我先回去了。』他有自知之明,氣氛尷尬,也不想為難她,還是走為上策,免得像上次那般不歡而散。 翟易勻身影消失在巷子口后,桑語柔拖著疲倦的腳步走進店里,什么也不想說,但是趙宇軒不這樣就算了。 『你們一起出去?出去約會?』不顧她往里走,進到屋里他用蠻力扳過她的身體面對自己,強迫她做一番解釋。 『我頭很疼,你先回去,我想洗澡睡覺。』她意興闌珊的比比手語,累得指頭和手腕都無力。 他卻力道十足的回答:『剛剛他人在時為何不這么說,是在趕我走嗎?還是要我去叫他回來。』 『你不要無理取鬧,我真的很累。』額頭腫個包他竟沒察覺,一味只看見有人陪她回來之事。 她走上閣樓木梯,趙宇軒也跟了上去。 她回頭以手語比說:『我要休息了,你先回去吧?!焕^續(xù)上樓,進了閣樓房間她打開衣柜抽屜,趙宇軒冷不防從背后抱著她,她掙扎卻掙脫不開。 他狂吻她頸間,吐納急促,情緒十分激動。 纖長的手指從衣襬竄進她的衣內(nèi),指尖上的溫度使她驚愕的縮了一下身子抵抗。 「你是我女朋友,我不容許你跟別男人在一起?!顾土椅侵i肩露出的雪白肌膚,印上一個又一個唇印,好像想證明什么似的。 不要這樣,放開我。她想喚出聲音卻叫不出可遏止的聲音。 她要的親密行為不在這種強行之下,趙宇軒的霸道令她無法認同,他想這樣佔據(jù)她,對他們之間的感情毫無幫助,反而是種傷害。 「我愛你。」他埋在她耳畔低語。 她緊閉著唇,用力推開他,『我真的很累,不能讓我休息嗎?我不想討厭你,但是你要是如此待我,我將會討厭你。』 *** 自此之后,趙宇軒的憂患意識使他將「結(jié)婚」一詞掛在嘴邊。這一天他又提了。 『我還沒有結(jié)婚的打算?!凰诖惭卣垡路w宇軒一直在旁游說,說得她心情煩悶。 『我們遲早要結(jié)婚,不如早點結(jié)婚?!凰加嫯嫼昧恕?/br> 『我還有很多事要做,而且我爸只有我一個女兒,我想多陪他幾年。』并且她平面模特兒的工作剛起步,她越來越有興趣。雖然有那一次不悅的經(jīng)驗,但現(xiàn)在換了攝影師,一切好多了,而且也有雜志社來找她拍攝,她不想就此終結(jié)她的新事業(yè)。 『結(jié)婚以后你還是可以天天回來陪伯父,幫她賣早點。我去跟你爸商量看看?!?/br> 她懊惱的將折好的衣服放進衣柜走回床邊,無可奈何的比,『過一陣子再談這件事好不好,我還不想結(jié)婚?!?/br> 『你心中在想著那個人是不是?』他沒耐性的生氣起來。 『不要一直那個人、那個人,我只是還沒有結(jié)婚的打算,你不要哪壺不開提哪壺?!幌氲降砸讋?,她臉色沉下來。 那是不可能實現(xiàn)的夢幻,她一直在現(xiàn)實中甦醒著,不需要他一直提醒,這樣反而像一種中傷,只會不斷拉鋸他們之間的感情。 『你這種態(tài)度是不是表示你們還有再見面?』 桑語柔將父親的衣服拿下樓,不想理會他的無理取鬧。走下三階樓梯他追過來,不安的將她擁進懷里。 她推開他,快步下樓,他狹隘的愛已局促的讓她無法正常呼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