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往直前吧!捕物少女! 女大夫-7
貴客難得臨門,太一于是趕緊讓開,將暖桌清理乾凈;千代卻說「不忙」,她此回前來除了探探薰之外,還有一事相求,很快就離開。 「聽說你們這附近有一位醫(yī)術高明的女大夫?」 千代這話才出口,原本打算要離開的若葉立刻止住步伐。薰連忙拉著若葉說道:「對!小姐所提到的女大夫,正是這位若葉姑娘的母親?!?/br> 「哦?這么巧!」千代不由得對若葉另眼相看?!父覇柫钐矛F(xiàn)下抽得開身嗎?」 「這個……我得回家去探個頭;敢問是松平小姐府上有人病了?」 「不,是朋友;那位大娘最近鬧肚疼,有好些天了,我們原想請町醫(yī)過去看看,但……有些不大方便,還是要找女大夫來才好?!瓜仁恰概笥选?,又說是「大娘」,薰直覺就想到了吹雪,那蒼白而形同枯槁般的手她仍記憶猶新。 「急嗎?非得現(xiàn)在不可?」 「如果能盡快動身自是最好;能否勞煩若葉姑娘代為稟告令堂?」千代的語氣倒是很堅定。 「好……我回去問問。」若葉行了個禮,就想奔回家里去,還好千代細心,知道若葉沒拿傘,便遣了一位下女替若葉撐傘,也好隨時回報。 待若葉一離開,薰便立刻問道:「是吹雪大娘嗎?」 「喲?小薰聽出來了。」千代大方解惑。「秀樹老師昨兒個過來教我習字時不經(jīng)意提起的……或者該說是刻意拜託呢?」那薄唇勾出的淺笑里透著幾分了然。「他顯得很著急呢,我想事情應該挺嚴重,正巧我有事出門會經(jīng)過這里,就替他過來問問?!?/br> 「總之,期待若葉姑娘的好消息吧?」窩在轎子里久了,腿有些痠呢。千代想直接坐在架高的地板上,是薰趕緊為她送上一張坐墊。 千代坐上坐墊時重重的嘆了一聲,「真舒服!對了!小薰你這回掉進河里,所查的那件案子,怎么樣了?」 可不可以別再提她掉進河里這件往事了?薰一臉羞愧,簡單的說了大致情況?!感〗?,雖說談論這事無傷大雅,不過待會兒若到了秀樹老師那里,能否別在阿緣夫人母女面前提起?」說出請求的同時不忘瞧了太一一眼。 千代像是遇到趣聞,一臉好奇?!笧槭裁床荒苷f?」 「因為阿緣夫人跟久賀屋,有點……」怎好直接把別人的過去就這樣攤在千代面前?許是看出薰的猶豫,千代睞了她一眼,紅唇勾起了然的笑。 「哎!好啦!大概是阿緣夫人跟久賀屋有些過節(jié)?我不談就是了?!骨Тp手撐在身后,身子后仰,擺出間適姿態(tài)。「不過小薰這回是白cao心了,我待會兒沒辦法過去?!?/br> 薰睜大眼睛盯著千代。她接著道:「要拜託你替我走這一趟?!?/br> 「小姐……不是特地過來請阿緣夫人去給吹雪大娘看病的嗎?」 「若是這樣,我也不必如此盛裝!」千代抬起一手,就像孔雀展示著美麗的羽毛般;原本開朗的笑容里透出些許傷感。 「我要去見一個人。」 薰輕咬著唇,注意到千代臉上涂抹著細粉,也上了口脂,就算不言明她所要見的對象,薰也彷彿能夠猜著幾分。 她嘆了一聲?!附K究……還是到了這個時候?!?/br> 千代深深的望了薰一眼,輕輕地道:「是啊?!?/br> 是哪里的對象呢?能夠迎娶到千代小姐,那樣的人家想必是常人難以企及的。就是因為知道千代已有心上人,所以明知她這回要見的很可能是她未來的丈夫,薰仍不禁覺得這樣的千代—— 好可憐。 然而這卻是早已決定好的結果。從千代打娘胎呱呱落地時就已經(jīng)決定好的。 小姐,時間差不多了。其中一位下女冷不防開口催促。 千代重新端坐身姿。「我知道,等由紀回來,不管有沒有請到人,我們都要啟程?!?/br> 「松平小姐,請用茶?!挂恢蹦蛔髀暤奶粊淼皆谇Т韨龋钌弦槐瓱岵?。 「嗯。聽說你忘了自己是誰,來番屋這兒這么久,想起些什么了嗎?」 正準備退開的太一似是沒料到千代會突然發(fā)問,不禁微楞?!高€沒有?!勾鹪挄r機仍是比往常慢了一拍。 千代瞅著他好一會兒,「是嗎?」她淺笑,捧起熱茶喝了一口。 被派去送若葉回家的下女不一會兒回來了,回說阿緣答應了,但還得再等一會兒才能出診。 「幸好,至少沒辜負了秀樹老師的請託。」千代拍著衣裙起身,身旁的下女立刻來扶,或是拉她的下襬以免沾著了泥。她揮開下女,來到薰面前,「秀樹老師那里,再麻煩小薰你帶她們過去。」順道幫我給秀樹老師問安。 「拜託了?!罐沟氖钟芍Т罩凰恢滥芑厥裁春?,只是不住點頭。 隨著轎夫帶著千代過了東大橋,終至看不見;薰目送著,竟是默默地濕了眼角。 雨下得又更大了些。 *** 阿緣再帶著若葉前來番屋,準備出診時,已經(jīng)是半個時辰后的事;雨幾乎停了,不過母女倆仍是戴著斗笠。 大概也是怕被人認出身分吧?薰把真正的想法藏在心里;吾郎與阿椿仍沒回來,想知曉今兒個案情進度,恐怕還得等等。 藥箱由阿緣揹著,而若葉大概是帶了記錄用的筆墨;她們三人一路上沒什么話,途中經(jīng)過二丁目靠近小木川的雁木,船屋停靠著照常營業(yè),曳船工人來來去去,是隨處可見的忙碌景象。 帶著母女兩人行經(jīng)墩高橋,走過北町大門,秀樹的宅邸近在眼前。 薰望著那扇支摘窗,窗子微開著,鋪滿鵝卵石的庭院有些積水;她踏進庭院,木屐踩在碎石上有些不穩(wěn),直到距離格子門夠近了才喊秀樹的名字。 應門的果然是秀樹本人,看見帶人過來的居然是薰顯得有些訝異。薰聲明是受了千代請託?!皋构媚锩坝晏氐剡^來一趟,秀樹不勝感激?!拐f著,雙手伏地,對薰行了個大禮。 「哪……哪兒的話?老師別多禮了,還是趕快讓大夫看看吹雪大娘吧?!?/br> 秀樹的俊臉微微一僵,「也是。麻煩二位了。」最后這句話是對著阿緣說的。 甫一進門,薰便聽見了女子的哀叫,那聲音很輕,卻不像是忍住不發(fā),而是已經(jīng)力竭的跡象。 吹雪究竟是生了什么?。坑质窃趺磦€除了女大夫之外不方便診治?再怎么說,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吹雪躺著的地方不是別處,就是先前秀樹用來教琴以及掛滿畫軸的廂房;偌大的房間里頭就躺著吹雪一人,她只著襯衣,蜷縮著身子,把頭埋在雙肘之間輕輕地痛喊著。光是看見她的模樣便覺得心口發(fā)疼。 「怎么會變成這樣……」薰不住呀然,掩著唇瞪著眼前的慘狀。 原本掛在阿緣臉上的慵懶立刻收斂了,就如同當初來到薰面前替她診治一樣。 阿緣跪坐在吹雪身邊,先是握她的手,然后探她頸間的脈搏,最后解開衣裳,打算仔細看看鬧騰的肚子里究竟有什么動靜。由于吹雪縮著身子,秀樹、若葉跟薰全都上去幫助阿緣抓著吹雪,如此才能讓阿緣好好診視。 而當阿緣伸手觸摸吹雪后,沒意外的,吹雪開始掙扎起來;薰壓著吹雪的右腳時,怎么也沒想到一個已經(jīng)骨瘦如柴的婦人竟有這種氣力!阿緣觸摸她不自然膨脹著的肚子,那本該雪白平坦的腹部如今脹成了碗般大小,外表紅紫色的rou瘤,很是駭人!她一碰,吹雪便發(fā)出怒吼般的尖叫,掙扎的也更加狂烈! 她回頭打開藥箱,拿出一包像是薰香袋的東西湊近吹雪鼻間。「吸進去,一口氣用力吸進去!」 吹雪在聞了那奇妙的薰香之后像是稍稍減緩了痛楚,薰感覺到右腿掙扎的力道變小了,但還不夠! 「姑娘抽菸嗎?」她以眼神詢問緊壓住吹雪雙手的秀樹。 「她不抽!怎么了?」 阿緣攬著衣袖,美麗的側臉凝肅著,又回頭翻找藥箱;這回拿出來的,卻是一根菸桿?!赶朕k法讓她抽,讓她減輕痛楚我才有法子治!」 秀樹一臉為難的接過菸桿,菸鍋已經(jīng)裝了不知名的東西,透著墨綠色的色澤。下一刻他點燃油燈,連同油燈一同擺到吹雪身邊。 「這是什么……」吹雪問道。 秀樹讓吹雪枕靠在他腿間,玉質煙嘴湊近她的唇,「能救你的東西,快!」 她猶豫了一會兒,終是含住菸嘴;油燈燒著塞了東西的菸鍋,冒出nongnong的煙。她猛吸了一大口,引發(fā)激烈的嗆咳。 「慢慢來!藥效很快就會發(fā)揮,別急。」阿緣開口安撫道,又對若葉吩咐,「準備白布、清水、鐵刀,還有針線,就照平常那樣去做!」 痛楚得到舒緩后,吹雪不再掙扎。薰放開手,挽起袖子喊道:「我也來幫忙!」 當薰捧著清水回到廂房時,若葉已經(jīng)把東西一一攤在阿緣身邊;阿緣攏起長發(fā),綁著頭巾,還罩上一件粗布縫製的外衫。吹雪則安躺在秀樹膝間,一口一口的吸著菸,菸鍋那頭冒出陣陣白煙。 原本不吸菸的人怎會變得如此貪戀著手里那口菸?而且方才明明還痛得這么厲害……薰總覺隱隱知道那菸桿里裝著什么,但她更明白現(xiàn)在目的在救人,絕不是計較這點小事的時候! 她捧著水挨近若葉,便維持方才的姿態(tài)屏息以待。 氣氛變得異常凝重。 打破沉默的,是阿緣。「秀樹先生,待會兒不管你看見什么情狀,請都裝作沒看見,切記不要發(fā)出聲音;薰姑娘也是。若葉,注意吹雪姑娘的菸,千萬別讓它斷?!拱⒕売贮c一盞油燈,平舉起套上手套的雙掌,輕撫吹雪不自然的腫脹處。 吹雪專注地抽菸,渾然不覺阿緣正在觸碰那顆rou瘤;阿緣執(zhí)起手帕,從瓷瓶里倒出些許液體,輕輕地擦拭著吹雪的腹部,乃至于下腹處。薰聞到了酒的味道。 同樣的,沾了酒的布先擦拭過那把尖銳細長的鐵刀,阿緣將之煨近左手邊的油燈,那鐵刀經(jīng)過來回煨烤,表面泛出淡淡焦黑。 打從阿緣手上拿出鐵刀之后,秀樹的臉色就一直不是很好看。終于,他忍不住了?!赴⒕壌蠓?,這是要……」 「切開姑娘的肚腹,取出這顆瘤;我要動手了,請你不要多話。」阿緣回話時眼神一直專注在眼前這顆rou瘤,刀在瘤上輕輕比畫著,然后終于割開瘤的最上緣…… 「哎……」薰閉著眼,忍不住輕嘆了一聲;她望向別處,一旁的掛軸則是秀樹親筆杰作,她再探向廂房遠端,本該在秀樹懷里撫弄的三味線如今靜靜的安躺。 難怪阿緣得先吩咐要她們裝作沒看見,這……太嚇人了! 「白布,還有酒。」阿緣的聲調平靜無波,身旁的若葉準確地給她所需要的東西,然后悄悄繞到吹雪旁邊,遞給她另一支菸桿。 所謂不要斷菸就是這么辦的。擱在裙襬上的手不自覺顫抖,薰得要鼓足勇氣才能讓視線回到吹雪身上;圍在傷口處的布已經(jīng)被血水染黑,有幾滴順著腰際流淌,染濕了她的襯衣。肚子都給人開了個洞,難道不痛嗎?薰忍住作嘔的衝動,發(fā)現(xiàn)吹雪一口接著一口抽,而秀樹果然閉上眼,只是輕撫著她的額頭、臉頰,他的嘴不停動著,像是在誦唸著什么。 阿緣專注地處理傷口,而時間不知不覺的流逝,直到她喊出「太暗了」,跪著早已兩腿痠麻的薰才勉強撐起身子,「我來點燈!秀樹老師,燈在哪?」她只看見幾支燭臺! 「在我右手邊靠近角落的木箱里;有蠟燭。」 于是薰在秀樹的指示下,很快地點燃蠟燭,燭臺全都圍在床舖旁邊;不一會兒,燈火通明。 阿緣終于放下鐵刀,她所開的洞足以讓她一隻手伸進吹雪體內;若葉再度換了一根菸桿?!杆??!?/br> 「我來!」薰連忙抓起銅盆,往阿緣身旁送?!阜胚@里嗎?還是……」 阿緣睞了她一眼,那細長的眸子里隱隱透著激賞。「捧著就行了。」她的手沒入吹雪體內,輕輕探了幾回,而后像是握住什么,微微往上一提;吹雪登時又喊出聲,這是在她抽了菸之后所喊的唯一一聲痛。 阿緣小心地抽回手,白色的手套上滿是漆黑與鮮紅色的血漬,薰立刻端來水盆接過阿緣手中的東西,任由它把清澈乾凈的水轉瞬間染黑。「阿緣夫人,這就是……」薰白了臉色,不小心吸了一口氣,鼻尖盈滿nongnong的血腥味;她忍不住乾嘔幾聲。 「害吹雪姑娘如此痛苦的東西?!顾忉尩?,朝回到崗位的若葉吩咐?!妇?、白布?!?/br> 薰默默退開,在火光下,阿緣細白的脖頸上滿是汗珠,從而體認到這回診治她所付出的心力。 但是一切都還沒完!薰把水盆擺在一邊,整肅精神重新端坐著。在場眾人中只有她能稍微歇息,其他人沒喊累,她也不能逃避! 夜幕,漸漸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