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在太陽落山之前，送你回到了學(xué)校。他有提出和你共進(jìn)晚餐的想法，但被你委婉地拒絕了。

    陸沉心知肚明這半天一夜的身體糾纏明顯過了火，且不符合他的做事方式，但他還是這么做了，通過昨晚幾乎有些強(qiáng)硬的，請求。

    你沒有拒絕他，這其實在陸沉意料之外。你應(yīng)允的動機(jī)他暫時不那么清楚，不過即便你同意了，也并不能證明他這么做就是對的。

    陸沉是真的打算不論你有沒有戀愛，都要在昨晚把你留下來。

    歸根結(jié)底，他不想看到你和看起來般配的男人走得那么近。身處前夫的立場，他不該說什么，但心底的情緒告訴他，他應(yīng)該放手去做。

    陸沉知道你還是單身，但這不過順?biāo)浦?，在達(dá)成他目的的同時，順便避免你道德上的不安而已。

    你們離婚不過兩個月，時值年末，陸沉不覺得你會把這些時間用在這種地方，這不是你的性格。

    在你們還是夫妻的時候，這段時間里，你常常因為學(xué)業(yè)熬到后半夜才睡，拒絕他的親近也是家常便飯。陸沉只在你熟睡之后，把你從書房抱到臥室的床上。

    這種下意識的照顧和關(guān)切在兩年的婚姻里已經(jīng)成為了一種習(xí)慣，或者說在結(jié)婚之前，陸沉已經(jīng)對你有這樣的意識。

    那段時間太短，曖昧也需要時間來醞釀，你們在剛有苗頭的時候就步入了婚姻，因為匆忙，所以常常因噎廢食。

    “抱歉?！标懗恋哪抗鈳е@而易見的關(guān)切和歉意：“昨天，包括今天早晨，是我的錯。如果藥不會用，就給我打電話。”

    你處在“消食”的狀態(tài)，聞言乖巧點頭。

    你這幅樣子看起來很像一只任人揉圓搓扁的兔子，長毛，長耳，尾巴滾圓。陸沉忍不住想逗你。

    “還要叫我陸先生嗎？”陸沉把裝著藥膏的紙袋遞給你，聲音帶著淺淺的笑意。

    你曲曲折折地接過來，抬眼望向他，靜了靜，堅持道：“謝謝陸先生?！?/br>
    嘴真硬啊，你在心里罵自己，但還是不想在他面前低頭。

    陸沉很輕地笑出了聲，看到你帶著惱意的眼神，他極為配合地收斂了笑容，傾身幫你解開安全帶。

    “客氣?！标懗恋哪抗馊岷汀?/br>
    你正要下車，手機(jī)卻響了起來。

    是你的導(dǎo)師，一位老教授，之前欠了本科生的課要補(bǔ)，但和自己接小孫女幼兒園放學(xué)的時間沖突了，想讓你幫他去接一下。

    時間在明天的下午四點半。

    幼兒園就在校內(nèi)，緊挨著靜園。小女孩很乖，你曾經(jīng)幫忙接過幾次，帶她在校園里閑逛，到超市給她買五顏六色的糖。

    之前你都答應(yīng)得十分爽快，不但因為小女孩可愛，還因為接一次小孩，導(dǎo)師就會按照慣例給你的補(bǔ)貼多一百塊，算是外快或工資。

    這些錢大事做不了什么，但可以請師兄吃夜宵，讓他幫你潤色論文，非常劃算，劃算至極。

    但這次你有些猶豫，因為那個時間你也有事。

    組里讀博的師兄要去約會，他已經(jīng)單身快二十八年了，你很難不答應(yīng)幫他在實驗室看數(shù)據(jù)的請求。但老頭對待畢業(yè)的博士生一向嚴(yán)格，你怕讓他知道了，師兄又要倒霉。

    陸沉眼下離你算得上近，也聽到了電話那頭的聲音。見你面露為難，他輕聲道：“應(yīng)下吧，小孩我可以幫你去接。在這之前，和老教授曾經(jīng)有過一面之緣?！?/br>
    陸沉做事情一向周密，他說自己可以，那么做成這件事的概率一定是百分之百?；馃济?，你應(yīng)承下來，等掛了電話，才覺得不對。

    你們結(jié)婚兩年，陸沉好幾次在你手上的記錄表等等種種文件上看到過導(dǎo)師的名字，但從沒說過他們相識的事情。

    陸沉看出了你的疑惑，他耐心道：“對于我的婚姻來說，我想……這是很正常的事情。對你了解得足夠充分，有利于我避開任何可能的風(fēng)險。囡囡，你覺得呢？”

    風(fēng)險。

    你不自覺抓住了包帶。你想知道現(xiàn)在，他對你們關(guān)系的看法。

    于是你問他：“這個風(fēng)險，是關(guān)于我們的感情，還是你的事業(yè)？”

    陸沉停頓了一下，道：“兩者都有，而且前者從表面來看，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不是嗎？”

    你點點頭：“是。”

    而后，你望著他開口：“可是我們昨天才上了床?！?/br>
    陸沉皺起眉。他沒有立即回答，似乎也在思考自己做出這種行為的理由。

    都這樣了，還有什么不清楚的。在不必要委婉的時候，陸沉不會說模棱兩可的話，給人以多心的機(jī)會。

    于是，你在他開口之前搶先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用說出來的?！?/br>
    你垂下眼，把紙袋塞進(jìn)包里，拉開車門。

    陸沉一直安靜地望著你，你對他說的最后一句話是：“陸……陸先生，我走啦，下次再約?！?/br>
    約。

    陸沉摩挲著腕表，在車?yán)镬o靜坐了一會兒，他大概明白了這個字的意思。

    回憶了從昨晚到方才的種種，陸沉想，這確實像一場上不得臺面，純粹關(guān)乎rou體的約炮行為。

    有人說愛情就是別人覺得你在吃虧，而你自己覺得自己在占便宜。

    他既沒有覺得自己占到了什么便宜，也沒有覺得自己吃了什么虧。

    所以這大概算不得是愛情。

    陸沉冷靜地啟動汽車，向周嚴(yán)發(fā)送了一條消息。

    “明天下午的日程改動一下，我要幫朋友接一下小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