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花開之時
皇上摀著自己發(fā)疼的胸口,咬牙問:「你們眼中還有沒有朕這個皇……」他的話未完,眼前發(fā)黑,一口鮮血吐在了地上。 不知為何整座皇宮靜悄悄,靜的讓人害怕。 還在對峙的兩人根本不管皇上那搖搖欲墜的身體,大皇子勾唇一笑,「害怕嗎?因為你根本不是皇嗣!」 「住口!」 三皇子目光兇狠如猛獸咆嘯,抽出腰間上的匕首朝大皇子刺過去,大皇子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燈,險險閃過三皇子的匕首,兩個人一來一往,劍聲颯颯呼嘯銳利的劍峰激烈碰撞發(fā)出鏗然,看著對方的目光皆是不死不休。 「夠了!你們……咳!」皇上又咳了一口鮮血,臉色蒼白。 大皇子在澹臺氏尚未揭竿起義時就已出生,小小年紀(jì)曾經(jīng)跟著皇上與榮安王經(jīng)歷過許多生死關(guān)頭,自小就出生在皇宮的三皇子自然是比不過他的,兩人一陣兵戎相交后,三皇子節(jié)節(jié)敗退下來,大皇子陰鬱的瞇起眼反手長劍刺入三皇子的肩窩里,血腥味頓時四濺。 三皇子支撐不住的單膝一跪在地上,目光期盼的望著寢殿門口。 忽然一支皇軍身著鎧甲,腳步整齊劃一,手持兵刃由王禮墫為首團團圍了上來,三皇子欣喜激動道:「來人,大皇子意圖弒君!」可是他又忽然懵住。 皇軍身上的衣服……是黑龍軍的軍服。 王禮墫面無表情往后退開一步,后頭看不見尾的黑龍軍也紛紛往兩側(cè)退開一步,像是在恭迎什么人似的。 一個小小身影踏著沉穩(wěn)的步伐背光而來,而他身后竟然還跟著陳芴之與姜水臨。 比起三皇子的茫然,大皇子忽然一笑,臉上帶著方才被濺上的血,悠悠道:「好久不見,十皇子?!?/br> 十皇子? 意識開始恍惚的皇上強睜開眼,眼前朦朧看不清那被大皇子稱為十皇子的人。 「為何是黑龍軍?」三皇子摀住肩窩上的傷口不可置信喃喃自語。 分明……他都已經(jīng)安排好了……為何來的卻是……黑龍軍? 「沒想到連王禮墫都是你的人?!勾蠡首涌粗綍r沉默寡言的王禮墫不屑道。 「臣此生誓死效忠榮安王?!雇醵Y墫冷聲道。 本該勝利在握的三皇子失神般跌坐在地上,意識隨著肩窩上的血流盡。 「把意圖弒君的大皇子和三皇子押入大牢,立刻招光太醫(yī)過來皇上寢宮。」梁夏從頭到尾都沒有看大皇子一眼,他視線始終放在了皇上身上。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自己父親。 眼前這個形容枯槁,臉色蒼白搖搖欲墜的人是那個呼風(fēng)喚雨,一言定全天下人生死的天子,是他的……父親。 原本屬于大皇子與三皇子的皇位之爭,忽然由來路不明的十皇子勝利,不過誰當(dāng)皇帝并不重要,更令百姓欣喜若狂的是…… 榮安王回歸將為攝政王。 想來有榮安王在的一日,百姓的心也能安一日,才沒人管新帝到底是不是來路不明。 三皇子究竟是否是真正皇嗣并沒有獲得新帝證實,也許那也不重要了,他被以謀害龍體與殘殺手足之眾多罪名流放邊疆,永世不得入京。 而皇上則成了太上皇,移居陵峽山上的行宮休養(yǎng),真正是如何后世史書眾說紛紜,有一派人說其實太上皇早已駕崩了,只是為了賭天下人悠悠之口,新幼帝才謊稱在行宮休養(yǎng),不過亦有一派堅持太上皇沒駕崩,只是口不能言,身不能移,已病如廢人。 今日梁夏的登基之日,他裝派隆重,小小年紀(jì)氣勢不凡,額庭間全是天地靈韻之氣,他走到大牢門前,身旁的小太監(jiān)小聲提醒,「皇上,登基時辰就快到了?!?/br> 「朕知道,你且下去?!沽合念h首,隻身一人抬腳進入大牢內(nèi)。 大牢內(nèi)黑暗幽深,任何光都透不進來,不過梁夏每一步都走得很穩(wěn),直到大皇子的牢獄前,他停了下來,大皇子身上的囚服還算潔凈,顯然并沒有受到太多為難。 「不怕我將你的事說出來?」大皇子呵呵一笑,森然的聲音在牢房里回盪,格外詭譎。 梁夏注視著他,「為何要怕,既已是我的人生,我就不必懼怕它。」 大皇子一愣,垂著頭噗哧一笑,「說的也是,可三皇子卻怕得要死,真是傻人?!顾掍h一轉(zhuǎn),目光灼灼逼人,「我還以為你是過來滅我口的?!?/br> 「的確是?!沽合膹男淅锬贸鲆粋€白瓷瓶從鐵欄桿中間的縫隙丟過去,白瓷瓶在地上〝咚〞〝咚〞的幾聲,悠轉(zhuǎn)落在了大皇子腳邊。 大皇子笑容一歛,拾起地上的白瓷瓶端詳,忽然低低說道:「我想見叔叔最后一面?!?/br> 他口中的叔叔便是榮安王,年幼時他經(jīng)常跟在榮安王身后玩耍,他也成了他此生最快樂的記憶。后來,他跟著父親來到了皇宮成為了大皇子,跟榮安王的感情越來越生疏,就連榮安王被已謀反之名斬首,他都沒能親自去送榮安王一程。 「王叔很忙?!沽合牡曊f。 「哈哈哈哈,現(xiàn)在回想起來,這偌大的皇宮我竟然一點留戀都沒有,此生的遺憾大概就是沒能回到當(dāng)年那個霂霖山農(nóng)村看看,你說我傻不傻?」大皇子笑得張狂,眼角卻染上晶瑩淚漬。 梁夏沒有回答他,臉孔在黑暗中模糊不清。 「如果當(dāng)年……我沒有迷路到冷宮給正在生吃鼠rou的你一顆熱饅頭,你說今日登基的會不會是我?」大皇子緩緩轉(zhuǎn)過頭,依舊沒有得到梁夏的回應(yīng),他低低悵然一笑,「也罷也罷……」 他打開白瓷瓶的蓋子,毫不猶豫的飲盡。 「王嬸曾說過,為君之人,必先仁、后疑、再信?!沽合暮鋈坏馈?/br> 「?」大皇子不解。 「明天朕會派人護送你回霂霖山。」梁夏說完轉(zhuǎn)身離去。 大皇子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驀然頓悟。 難怪……白瓷瓶竟是無色無味…… 幼帝君臨天下,攝政王伴隨而后,身旁還攜著一名秀麗的姑娘,據(jù)說那人是攝政王妃,這可羨煞了多少姑娘的心。 陳芴之依舊為左相,而失蹤歸來的禮部尚書姜水臨則為右相,雙相在朝上爭鋒相對,卻為國盡心盡力,后世美譽不斷。 一男一女?dāng)y手走上山幽小徑,無字墓碑鼎立于雜草中,碑上盡是苔痕猶如淚漬。 「這墓上為何無字?」已能清晰說話的姜聽云歪頭疑惑問。 姜聽云一身鵝黃色小雛菊秋衫顯得身段玲瓏窈窕,雙眼黑白分明,膚色白里透紅,秀發(fā)在微風(fēng)下輕拂。 王尋凡走向前將墓上落葉拈去,柔聲說:「明天就找人刻上?!顾紫律恚ρ裕骸竵戆?,我背你下山?!?/br> 姜聽云雖不知道這無字的墓碑葬的是何人,不過她還是照著王尋凡的話一起雙十合掌后,興高采烈地跳上他寬厚溫暖的背,王尋凡忽然低聲道:「聽云……其實我叫澹臺駒……」 他的聲音很淡,說完一陣大風(fēng)倏然颳過,搖晃著層疊的楓樹,楓葉簌簌落下。 「恩?尋凡你說什么?我沒聽清楚?!?/br> 王尋凡搖搖頭,回望那個無名墓碑,眼里帶笑,無聲的張唇。 「你還是一樣小心眼?!?/br> 兩人攜手下山,那無名墓碑邊一簇野生山丹丹綻放,正是花開好時節(jié)。 《正文完》